但見櫃子裏放著一隻大眼萌的招財貓,手臂在機械地搖動著,因此,叩門聲應該是它的招財手撞在櫃門上發出的。這就是驚喜禮物?關初輕嗤一聲。這實在是讓人難以感到驚喜。關初實在想不到一隻招財貓有什麽可愛的,衣櫃門傳出聲音什麽的聽起來也更像是無聊的嚇人手段,簡直幼稚得不可思議。關初正想隨手把招財貓拎走,卻是突然之間,室內燈光全滅,屋內陷入一片黑暗。關初正想回頭,卻感到膝下忽然發軟那股熟悉的信息素氣味再度如潮浪般襲來,關初無力招架,猝不及防,幾乎站都站不穩。是他來了。漆黑的屋子裏不知什麽時候多出了一道身影,猶如幽夜裏的鬼魅,來時無影。但他的氣息卻濃烈得如同夜花樹蘭,僅在晚間散發濃鬱的香氣。關初暗暗在罵:又是這該死的信息素。“其實我今天穿特意穿了一套新衣服來見你。”智齒站在背後,說,“不過你似乎不想見我。”關初沒回答。智齒繼續道:“再說了,按照規定,你是不能看見我的。”按照規定……關初確實想起來了,關有雲曾經提過,智齒是他的“影子守衛”,是不能露臉的。智齒從背後伸出手,大約是察覺到關初身體的僵硬,他說了當初在花牆迷宮裏說過的、也是他對關初說的第一句話:“別怕,我不碰你。”不碰你。智齒的手臂伸出,虛虛地環繞著關初。雖然肢體沒有碰觸,但是信息素從空氣中傳播,猶如一件衣服一樣包裹在關初的身上。關初拚命掙紮,卻隻覺得這股吸引力將自己越裹越緊。智齒似乎也為此所困,臉緩緩靠近,幾乎貼在了關初的肩膀上,鼻尖是不是擦過關初的鬢發。好像是這一刻,關初才驟然發現,被信息素影響得失常的人並不隻有他自己一個。黑暗中,他們的呼吸都猶如灼燒。關初努力回憶起從前集訓的內容如何通過呼吸穩定意誌,降低信息素對自體的影響。他小時候是學過這種訓練的,但當時他尚未分化,隻是粗淺學習,也未實踐過。後來,他分化為omega後自然也沒接觸過類似的練習。而智齒身為特工,應該是接受過抵抗信息素的集訓的。也許是這樣,所以二人相遇的時候,智齒看起來總是更能自控的一個。對此,關初自然是不服輸的。關初眼觀鼻鼻觀心,花費了極大的意誌力,終於穩定住心神,以素日談話的平和語氣開口說:“是因為氣味嗎?”聽到關初的聲音,智齒情緒驟然高漲,像是雪地裏的小女孩劃開了第一根火柴。關初的聲音便是暗夜裏撩動心神的火絲。關初想到了易博士介紹的那個見鬼的“丘比特綜合征”,心裏真覺荒謬,便又緩緩說:“隻是因為信息素,你就連專業素養都沒有了。像你這樣的人竟然是樞密署的‘精英’,實在讓我這個納稅人非常心驚失望。”麵對關初這位納稅人的指責,智齒回答:“您說得對。”“……”關初一時竟無言以對。“你不喜歡招財貓,那你喜歡胸針嗎?”智齒仿佛一個孩子似的,話題轉得飛快,似乎也不在意剛剛被關初指責專業性的事情。關初注意到,智齒的手動了動,便拿出了一枚珠寶,看著像是鑽石製品,即使在昏暗的房間裏還能閃出幾絲火彩。智齒從背後替關初將胸針戴上。關初忽然伸手,動作利落地去反扣智齒的手,使出一記擒拿,把他從背後製住。而後,關初又是教科書式地往智齒的後膝一踢,壓得智齒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已完全是被擒住的模樣了。到了這一關節,關初才覺得自己的行動有些過於順利。是關初的行動太迅疾了嗎?還是智齒選擇不反抗?碩大的鑽石胸針掉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智齒背對著關初,雙手反剪,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在昏黑之中,關初能隱約看到的,就是智齒飽滿的後腦勺。智齒垂著頭,一動不動,後腦勺卻仿佛有表情似的,猶如寫著“委屈”兩個大字。智齒嘟囔:“不喜歡就算了,為什麽要打人?”關初倒被他這委屈的語氣給氣笑了,隻說:“你身為守衛不務正業,三番四次騷擾於我。樞密署既然不肯責罰你,我隻好自己替自己出氣了。”關初的語氣可謂是冷若冰霜,無論任何人聽到他這樣的語氣,都會覺得他正在與十分討厭的人說話。智齒又不說話了,隻是低著頭。關初卻從他背後伸出手,捏住智齒的下巴。他能摸到智齒下巴的輪廓尖尖的,頗為小巧,不太像傳統alpha的長相。關初道:“如果你讓我看到了你的臉,會遭到懲罰嗎?”這疑問句聽起來更像是威脅。“會。”智齒答,“非常嚴厲的懲罰。”關初問:“是什麽?”“被換掉,再也不能守護你了。”智齒答。關初心下一跳,手上一軟,語氣倒是更冷了:“我不需要。”“你不需要我,”智齒道,“是我需要你。”說著,智齒就勢動了動下巴,用臉頰卻磨蹭關初的手掌,猶如討好主人的大型狗。關初像是被什麽燙到了一樣,猛然把手縮回。在關初怔愣之際,智齒笑道:“所以,暫時還是不能讓你看到我的臉。”話音未落,智齒便似一條遊魚似的,迅速地從關初的鉗製下滑走,往窗外一跳,身影迅速消失在窗簾之外。窗戶被打開,清新的夜風灌入,漸漸稀釋屋子裏殘留的信息素,智齒的氣味也變得越發稀薄。察覺到空氣中越來越淡的氣息,關初身體先於意識地上前把窗戶關上。察覺到自己的行為,關初一下變得不太愉快,扭過頭把燈打開了,信手把那隻惱人的招財貓扔進垃圾桶,腳下卻踢到了墜落在地的鑽石胸針。關初低頭細細打量,見地上躺著一枚鉑金鑲鑽石的男士胸針,看著相當華貴精致,像是禦製之物。他悻悻然,亦把胸針丟進了垃圾桶。關初將自己扔在床上,腦子裏思緒紛亂,開始胡思亂想。一時,他又想,剛剛算不算把智齒揪出來打一頓了,是否可以向關有雲提出領獎?但關初覺得又不算,起碼智齒不是被自己揪出來的,剛剛那幾下也夠不上“打一頓”的程度可就是這樣,也把智齒那家夥委屈得不要不要的。真不知道這個特工為什麽老是一副嬌滴滴的模樣,不知道還以為是哪家大小姐。關初在床上翻了個身,目光落在掛在架子上的天玄丹圍巾上,又想起智齒說的,今天特意搭配了一套衣服來見他。也不知是什麽搭配。不過,第二天關初就知道了。第16章 毛衣翌日,關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驅車前往醫院進行醫療谘詢。“誤診?”醫生聞言似乎挺意外的,“信息素冷淡症一般誤診率還是很低的……”關初卻道:“我隻是聽到有一位朋友說起‘丘比特綜合征’。”“啊,丘比特綜合征嗎?”醫生聽到這個名詞後還愣了一下,“是有這麽一回事,但這也是非常罕見的。”關初看著醫生,說:“我想也是,我也是第一次聽說。”“事實上,對於很多患者而言,丘比特綜合征和信息素冷淡症其實差別也不大。”醫生笑了一下,“因為丘比特綜合征的患者在遇到100%契合的人之外,也是極端冷淡的。眾所周知,遇見100%契合度的人也是極為罕見的事情。所以說,九成丘比特綜合征患者終其一生都是在冷淡中度過的,生活狀態和冷淡症患者沒有任何區別。”醫生的話似乎頗有道理,在遇見智齒之前,關初也和別的冷淡症患者毫無區別。想到智齒,關初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得不太自然。醫生捕捉到了這絲微妙的變化,問道:“為什麽突然問這個?難道你……”關初截口道:“我的一個朋友遇到了這樣的事情。”說完之後,關初都有些意外,自己為什麽要撒謊?為什麽不直接告訴醫生,自己可能是丘比特綜合征患者呢?大約思考了幾秒鍾,關初便把這個行為歸因於“保密”。他現在受到死亡威脅以及樞密署保護,都是機密內容。他不便與外人泄露與此相關的信息,這其中自然包括智齒的存在。醫生摸了摸下巴:“是你的朋友啊……”“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名冷淡症患者,直到最近,他遇到了一個氣味和他非常契合的alpha。他對此感到很困擾。”關初緩緩說。醫生卻道:“這有什麽困擾的?這是好事啊!這證明他在億萬人中找到了和他天造地設的alpha!”關初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隻要信息素100%契合就是天造地設嗎?如果那個alpha是個人渣敗類、社會渣滓呢?”醫生愣了一下,又說:“那個alpha是個人渣敗類、社會渣滓嗎?”關初想了想,說:“也談不上,就是屢次對他人進行人身傷害,對我朋友倒是沒有,隻是會跟蹤、窺探、潛入他的住所罷了。”醫生大驚失色:“那為什麽不報警呀?”“不清楚。”關初說,“那是我朋友的事情。”如果說剛剛醫生還懷疑“你說的這個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現在醫生就真的信了這是關初朋友遇到的事了。畢竟,醫生完全沒法想像關初這樣的冷酷總裁會被變`態跟蹤還默默忍受。換做關初遇到這種事,肯定就是往對方的胯`下來兩刀啊。醫生便也嚴肅起來:“這聽起來確實是……”“非常令人困擾。”關初語氣淡淡的,真的像是在談論他人的事情一樣,“最令人困擾的是,他前半輩子都不曾被信息素影響過,所以對於信息素的抵抗力很低,很容易被影響。也不知醫生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緩解這個問題?”醫生便說:“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用抑製劑。”關初卻道:“說起來,丘比特綜合征患者應該是隻對特定的一種信息素有反應吧?有沒有什麽醫學手段,能讓他對這樣一種特定的信息素脫敏呢?如果他對此脫敏了,也就等於變回一個理智安全的冷淡症患者了吧?”“這個倒是一個有趣的思路,不愧是製藥集團的總裁啊……”醫生想了想,“說起來,您的公司不是應該有這方麵的專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