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們何嚐不知道,白安賢正拚全力周旋,護著一點可憐的製衡狀態和時間,保證至少在重點企業順利離開前不會受到兩城衝突波及。  要真到了矛盾升級的那天,但凡有點血性的人都不可能忍氣吞聲。  這也正是季維知這次來的目的。他開門見山地說:“所以,如果做最壞的打算,我的建議是,提前遷移。這樣,外事局那邊的壓力也會小很多。”  “提前走…… 我也想過這個。” 蕭從明疲憊地揉揉眼,歎氣道,“你可能不知道,前些日子 x 國登報,逼一個企業家跟他們合作,還派人刺傷他。照這個放肆程度,咱再不遷,指不定 x 國能鬧出什麽事兒來。”  蕭從明怕季維知還在跟盛綏過不去,特意連那人的姓名都沒提。  季維知歎氣,心說這事我能不知道麽,我要不知道擱這跟您聊啥呢。  他點點頭附和道:“對,是這個理兒。”  蕭從明一錘定音:“那就抓緊吧。雲城那邊大部分新廠還沒落成,隻能兩邊都催催看,年前必須動身。至於這個年…… 你可能得陪著他們去南邊過了。”  但日期提前這麽多,也有不少難題。季維知提醒:“如果要盡快動身,很可能廠家到雲城後需要在臨時場地裏,條件很艱苦;而且,有的廠儀器精密、運轉複雜,得有管事兒的親自跟去運營,那麽隨行家眷席位……”  “這些都盡量解決,實在不行,也隻能苦一苦。” 蕭從明做決定一向很果斷,“如果一切順利,最早什麽時候能走?”  “還需要跟鐵道部門協商空車次,再加上包裝搬運時間……” 季維知算了算,“至少也得到月底。”  蕭從明點頭,“立刻準備。”  季維知領命,敬了個軍禮準備道別。  “等會。” 蕭從明忽然叫住他。  季維知收回腳,站在原地。  “你作為負責人,需要隨行保護他們。” 蕭從明試探道。  季維知不明白為什麽要提這個:“當然。”  蕭從明欲言又止:“盛家二爺,也會在那趟車上……”  季維知恍然大悟,心說領導您可真是操心,麵上掛著真誠謙卑的笑:“上校您放心,我心裏有數。”  “那就好。正好借朝夕相處的機會,你倆好好緩和一下關係。” 蕭從明為了緩和氣氛,損道,“為了大局,得趁早把私仇翻篇兒了。”  季維知撓撓頭,心說那記仇的小本本都快被我撕了、揚了。  但領導的麵子不能拂,他領命似的說:“成,就衝您這話,現在我就找他聊閑天兒去。”  蕭從明還當他在插科打諢,無奈地說:“別跟我貧。我之前就想問你,到底多大事兒,值得你梗這麽些年?”  “那可老大事兒了,終身大事呢。” 季維知半真半假地說。  “我可去你的吧。” 蕭從明沒招,從這人嘴裏就套不出一句好話,幹脆讓人趕緊走。  季維知當晚加急通知到各公司理事,等處理完到家,客廳已經沒人了,但有盞燈替他亮著。  平時盛綏不會睡那麽早。季維知擔心,還是想看眼放心了再睡。  於是他上樓,敲響了盛綏臥室的門。  細細簌簌的動靜響了好一會兒。男人出現在門口,睡衣領口扯得老大,露出胸前薄肌,袖子也爬到肘部,頭發有點亂,左腳還踏錯了鞋。  看這樣子,是剛被吵醒。  “你睡了啊,對不住……” 季維知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盛綏鼻音有點重,睡眼惺忪,但下意識捂住季維知的耳朵。  耳尖粉粉的,還有點燙。  盛綏問:“怎麽,又打雷了?”  “沒有沒有。” 季維知編了個理由,“這不是內遷通知下來了嘛,我跟你確認一下。”  “勤盛三天內可以準備就緒,不用擔心。”  “那就好。” 季維知看他情緒尚可,正準備走,忽然又想起什麽折了回來,“哦對了,每人都能帶一名隨行家眷,你…… 看到了吧?”  “嗯。”  “你準備帶誰啊?” 季維知試探道。  盛綏接到遷移通知後就一直在忙桐油廠的貨單,根本沒合過眼,這會好容易逮著空補覺,迷迷瞪瞪睡得腦子都不太轉了。  人一困,嘴巴就容易瞎禿嚕:“我哪有家眷要帶?把這個名額給別……”  說著覺得不對勁,盛綏搓搓食指,“等會,你不用占名額,對吧?”  季維知哪見過二爺這麽迷糊的時候啊,巴不得多看兩眼,湊到人眼前左瞅瞅右晃晃:“我當然不用,你想啥呢。”  “那沒事了,把名額給別人吧。” 盛綏打了個哈欠,轉了轉肩膀,抬眼盯著季維知笑,“咱用不著。”第40章 “我從不玩雪”“手滑了”  遷移通知一發,許多事壓下來,季維知更忙了,都沒空去管他那 “手藝”,隻能抽出睡眠時間來偷偷跑出去做。  好容易等到臘月二十三,盛綏生日前一天,季維知仍沒完工。那塊 “禮物” 還差點裝飾就能成型,他一大早又出去趕進度。  正巧這天白安賢因為要給跟談判團開會沒法給盛綏捧場,於是提前帶了套絕版的詩集當作賠罪禮。  盛綏一見他,就知道他又在熬夜。白安賢不但得在談判桌上保證自身利益最大化,還得頂著同僚們的不理解,白安賢就跟漢堡裏的夾心一樣。他本來活就多,壓力大就容易失眠,才沒幾天就瘦得隻剩一把了。  “等會橋月看見你這副模樣,肯定得罵死你。” 盛綏嚇唬他。  罵歸罵,自己又幫不上忙,隻能多備些菜招待。  白安賢打怵:“橋月也要來?”  “嗯。跟你一樣來賠罪的。他明兒有場演出,沒法去萬國飯店。”  “那我還是趁早走吧,省的他又讓我吃藥。” 白安賢抓起大衣就要走。  人還沒動,門鈴就響了,還伴著周橋月很有辨識度的嗓門。  “老天爺,才幾個月不見,安賢怎麽瘦成猴了?” 名伶這把嗓子是真的亮,氣兒足。  他推開門,第一句話就不忘懟白安賢。  “哦對,二爺,生日快樂。” 第二句才想起房主。  盛綏並不在意自己被冷落,請人進門。  門外的冷風呼呼往裏灌,還夾了幾片雪花進來。  白安賢見狀,沒顧上跟周橋月分享八卦,徑直問:“外頭又下雪了?”  “降溫了,可不得下雪嘛。” 周橋月湊近,嗅了嗅他身上,聞到藥香味後,表情才舒緩些,罵人的話也吞了回去,“這天也是奇了,不是下雪就是下雨。”  白安賢眼睛都亮了,“好不容易沒雨,我們出去打雪仗吧!”  “什麽玩意?” 周橋月一臉嫌棄,“白安賢你三十了,不是三歲。就你病怏怏那樣還打雪仗?雪打你還差不多。”  盛權也沒忍住露出類似的表情:“我從不玩雪。”  “打雪仗怎麽了!” 白安賢不開心了,“年紀大還不能玩了?永葆童心懂不懂?”  周橋月黑著張臉,把懷裏的暖手皮草塞到白安賢手裏,“消停點吧你。”  白安賢這才安靜下來。  三人便開始準備午飯,關係好就沒有主客之分,都在廚房紮堆站著。  盛綏囑咐道:“多放點米,等會還有人要回來。”  “回?”  “誰?”  剩下倆人抓住不同的字眼,異口同聲。  盛綏笑得和煦,卻語出驚人:“我們家知知。”  接下來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白安賢炸了,痛心疾首道:“你前幾天不是還糾結要不要繼續追嗎?怎麽突然就快進了?”  周橋月沒參與之前的談話,驚訝大過肉麻,結結巴巴地問:“什麽意思,你跟小維知……?”  “在合住。” 盛綏解釋道。  周橋月的嗓門那叫一個高亢清亮:“廢話,我知道你倆住一起!我是問,以什麽關係住一起!”  盛綏想了想,雖然他倆心照不宣打情罵俏,過得跟小情侶沒什麽區別,但還真沒明說出個關係,幹過最出格的事兒好像也就摸個頭拉個手。  這麽想想,自己還真挺能忍的。  思考良久後,盛綏嚴謹地說:“師生關係?”  周橋月和白安賢:?  廚房裏又這麽靜下去,氣氛比剛開始更詭異。  白安賢也沒想到這個回答,掐了掐自己的人中,“你竟然有這種癖好?盛尋山,你實在非人。”  盛綏聽這話,猜他是誤會了,解釋道:“你別瞎想。我的意思是,維知是師,我是生。”  “?” 白安賢覺得掐人中不夠勁,他或許需要氧氣罐,“這癖好,比剛剛那個好到哪裏去嗎?”  “…… 不是,你誤會了。” 盛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越描越黑,隻得說得更直白些,“我沒對他做什麽。”  “這麽久了還沒做什麽?!” 周橋月聞聲,長袖一甩,“你是真非人。”  “……” 盛綏百口莫辯。  他到底都交了些什麽朋友?  正鬧著,客廳門被鑰匙打開。  一陣細細簌簌的鞋帽摩擦聲後,前廳傳來年輕人輕快又清朗的聲音:“二爺,雪停了!”  季維知見廚房門開著,喜笑顏開地跑過去,高聲問:“你陪我出去打雪仗吧?”  一推門,屋裏三個人神色各異地看著他。  “白大使、周老板。” 季維知一秒變臉,冷冰冰地打招呼,“你們也在。”  “咳咳咳……” 白安賢咳得很是時候,借油煙太嗆為名,很快溜去會客廳。  周橋月就愛惹小孩,故意說:“小知知這是跟二爺冰釋前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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