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矜沒多想,剛拉開大門就看見一個穿著樸素的中年女人,她直接毫不客氣地走進來。 葉矜微愣:“您是……” 這個女人有些眼熟,他好像在哪兒見過。 “秦鄉是不是住這兒?” 葉矜微頓,不動聲色地問:“您有什麽事?” “906——”中年女人往後退了兩步,看了眼門牌號,“錯不了,就是這兒。” 葉矜還沒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對方猛得一推,直接撞在玄關處的鞋櫃上,發出咚得一聲。 “不要臉。”女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罵罵咧咧地走進門,“沒女人要了跑來勾.引我兒子?為了錢連臉都不要了——” 葉矜摸摸脖子上的吻痕皺了下眉,浴室那邊已經傳來了聲響,葉矜立刻大步走過去,試圖攔住:“別出來!” 來人是誰顯而易見,葉矜顧不得其它,她來勢洶洶,他怕向溱被打。 結果還沒來得及關上房門,這個中年女人就直接衝上來甩他耳光:“狗.娘養的你算老幾啊?敢攔著我見我兒子——” 向溱連衣服都沒穿好,一個健步衝過來抓住她的手:“媽!你做什麽!?” 來人是郭亞梅,也是向溱的母親。 向溱看到她的那一刻,簡直如至冰窖。 郭亞梅沒有一點見到兒子的喜悅,見右手被桎梏掙不開,反手就又給了一巴掌——這次直接扇到了向溱臉上,清脆地一聲響。 葉矜吸了口氣,連忙把向溱拉到身後:“您有什麽事請好好說,再動手我要報警了!” “報啊,你倒是報警試試!”郭亞梅冷笑地拿出手機,“這是我兒子的家,你算什麽東西?把警察叫來評評理,你勾.引我兒子還有理了!?” “媽,你不要胡攪蠻纏!”向溱臉色有些蒼白,他繞到葉矜身前擋住,“他是我喜歡的人,你不要詆毀他。” 郭亞敏氣得渾身發抖:“秦鄉你很好啊!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到大,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我和你爸在家裏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你在外麵吃好的住好的,想過我們嗎?” “你跟個男的搞在一起,惡不惡心?你對得起你列祖列宗嗎!?當初就不該生你!” 向溱深吸一口氣:“我對不對得起您您心裏不清楚嗎?這條命是你給的,可當初也差點因為您沒了。” 葉矜呼吸一頓。 郭亞梅毫無愧疚之心:“我那是為了你好!你那像話嗎?好好正常人不做,非要當個變態!我跟你爸的臉麵都被你丟盡了!” 向溱手都在抖。 過去的一幕幕像走馬觀花一樣在腦子裏晃過,最後不過總結為一句‘為了你好’。 就因為這句為了你好,他沒了尊嚴,毀了未來,還差點丟了命。 心裏的憤怨散不掉,也無處發泄。 最後也隻能有些絕望地問:“您來做什麽?要錢?” 明明十分鍾前,向溱還在和葉矜溫存親吻。 明明昨天,他還許了一個生日願望,希望能和矜矜在一起更久一點。 明明他都準備好兩個月後坦白一切了……可還是擋不住意外的到來。 向溱都不敢去看葉矜的表情。 心灰意冷也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郭亞梅確實是來找兒子要錢的。 從那件事後,向溱就沒回去見過他們,郭亞梅也不知道向溱住在哪,混得怎麽樣,但每個月卡裏總會多上一筆錢。 自己養的兒子自己心裏終歸是有數的,孝順,聽話,老實,除了那件丟臉的事外從來沒違背過他們。 郭亞梅知道這筆錢是兒子打的,可她找不到人。 她報警說失蹤,鄉裏警局知道怎麽回事的,都不願意幫她找,還說什麽別作孽了。 或許是心虛,郭亞梅偃旗息鼓了好一陣,直到前年,她和丈夫又打上了高齡生子的主意。 她自己營養不足,又是高齡,孩子生下來很不健康,剛開始幾個月還好,最近頻頻生病,幾乎是天天擱在醫院裏。 過年的時候她給向溱打過一次電話,明裏暗裏說家裏缺錢,向溱打了兩萬塊錢回去,可哪夠用啊。 小孩子最燒錢了,她本來就是家裏的收入資助,孩子爸不管錢,天天打麻將,她一照顧孩子就沒法工作,兩萬塊錢很快就沒了,還被孩子爸打麻將輸了一部分。 最近給向溱打的電話都沒打通,發信息向溱也隻是說每個月會給他們打贍養費,其它的不要找他。 郭亞梅在家裏急得團團轉,直到最近隔壁縣城裏老張家的兒子被警察抓進去了,聽說是犯了法。 她本來不認識老張家,但當初向溱的事周圍的人家都聽過一些,她不認識別人,別人認識她。 被老張家不講理的老頭砸了窗戶她才知道,老張家的兒子張植在外麵大城市見過自己兒子,犯罪被抓好像還跟自己兒子有關係。 於是幾經周轉,她花了點錢,從張植那知道了兒子的住址。 郭亞梅看著這套房子,聽說還是向溱買的。 “我要二十萬,你想幹什麽幹什麽去,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向溱剛想說話,卻被葉矜拉住手腕,耳邊傳來他清冷的聲音:“秦阿姨,你這話好沒道理,您是沒胳膊沒腿還是得了絕症,問自己兒子要錢養二兒子?” “這裏有你說話的份!?”郭亞梅脾氣頓時上來了,說著就想動手。 “當然有,我不是勾.引你兒子嗎?他錢可都在我這。” 葉矜很久沒用這種語氣說過話了:“您最好放尊重點,第一,您和您丈夫還健在,身體健康,向……秦鄉沒有撫養弟弟的義務。” “第二,您也沒到退休的年紀,沒大病四肢健全,秦鄉也還不需要給您贍養費。” 郭亞梅:“我們的家事用得著你管?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葉矜絲毫不怵,他偏頭問向溱:“這是家事嗎?” 向溱一怔:“不是……我早就沒有家了。” “錯了,你還有家。”葉矜點了點向溱心口,“但我才是你的家人,而她不是。” 向溱呆了呆:“知道了……” 葉矜繼續問:“你現在一個月給她打多少錢?” 向溱抿了下唇:“三千。” “很好——”葉矜看向郭亞梅,“從今天開始,你一分錢都不許給他們。” 不止郭亞梅被葉矜弄懵了,向溱也是愣愣的,隻知道應聲:“知道了……” 郭亞梅很快反應過來,尖叫著就往地上一坐:“沒天理了!這年頭親兒子在外好吃好喝連親爹親媽都不要了,養個惡心的小白臉——” “夠了!”向溱見不著別人說葉矜,“您有當是我親媽嗎?今天的結果您料不到嗎?” “我當初怎麽求您的?我跪著求你,說不要讓我退學,不要送我去那種地方,我就一個要求,等我高考完您想怎麽樣都行……” “可沒有用,我說什麽您都不聽,媽……你和爸毀了我一輩子。”向溱手不住地顫,“我早就說過了,你如果執意那樣做,我就當沒那個家。” “您說到做到,我也說到做到。” 每個月的生活費是他最大的溫柔了。 郭亞梅咬著牙,眼珠子像要瞪出來一樣,她氣都要喘不上來了:“我那是為了你好!!” “今天我話撂在這了,要麽你給這錢,要麽你跟我滾回家!” 向溱努力平複著呼吸:“你走吧。我沒這麽多錢,也不可能給您。” 郭亞梅氣得胸口不住起伏:“我要告死你,告死你們!!” 葉矜淡道:“您去告吧,告了後,您老了以後每個月的贍養費都別想有。依法來講,父母對子女有嚴重犯罪行為的,子女有權不去贍養父母。” 郭亞梅:“你放屁!” 葉矜其實不清楚郭亞梅對向溱做過什麽,但看向溱身上那麽多的陳舊傷,再從他們隻言片語間不難聯想出當初發生了什麽。 葉矜心疼死了,向溱應該嚇壞了,估計這會兒肯定在胡思亂想分手的事。 他隻想趕緊打發走郭亞梅,去安撫向小狗。 “您不如回去問問律師?” “打官司也要不少錢呢,請律師就更貴了。”葉矜笑了笑,“您放心,您要上法庭,我一定找最好的律師陪您打到底。” 葉矜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您是自己走,還是我叫保安上來?” 郭亞梅氣得哆嗦:“這是我兒子家!我看誰敢趕我走!” 葉矜氣笑了:“行啊,那別走了。我把警察叫來,再叫個律師,您也別回去了,咱一勞永逸直接打官司,別說二十萬了,您一分錢都別想從秦鄉這拿走——” 說話間,電話撥通了,葉矜冷冷地看著郭亞梅說:“保安大叔嗎?我是904戶主,有人在這裏鬧事,嚴重危害了我們的人身安全,麻煩您帶人上來一趟。” 葉矜其實是唬她的。 保安沒什麽權利把人帶走,最多就是維持局麵然後報警來警局。 但郭亞梅自己心虛,她被葉矜說的什麽對子女嚴重犯罪就連撫養費都拿不到唬住了,怕葉矜真的打官司,而她還一點底都沒有。 郭亞梅整整衣領:“我自己會走!我告訴你,這事沒完!” 許久後,屋裏才安靜下來。 向溱張了張嘴,對葉矜說了聲“對不起”。 一切都結束了。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定時了一樣,今天之前的一切都像是幻夢一場。 他知道的,葉矜是個很好的人。 知道他卑劣的真實麵孔後也沒有生氣質問,還幫他說話,都是在維護他僅存的一點自尊。 沒有人能在受到這麽大的欺騙時還能坦然原諒吧……向溱知道自己錯了,可連祈求原諒的勇氣都沒有。 “對不起……我騙了你。”向溱碾著指尖,“秦風是我的原名,我沒有公司,也不是什麽富二代……” “溱哥——” 向溱打斷他,低聲問:“我能不能……能不能一個人靜一會兒?” 他走進臥室,輕輕關上了房門。 葉矜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