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179.其實隻有寧晃知道,陸忱是沒什麽酒量的。啤酒還可以多喝一點,紅酒白酒統統招架不住,剛做生意的時候不知道自己的深淺,吃過好些虧,讓人喝得爬不起來,次次都是寧晃開著車去接的。眼下小刺蝟已經把這事兒忘光了,陸忱當著小朋友的麵兒,似乎也是不該喝太多的。但他不知怎的,提起自己的父母,說話間便越喝越多,一瓶紅酒沒一會兒就見了底。說到後來,人已經有些發昏,眼尾也染上了暈紅,暈頭轉向。他曉得自己酒勁兒上了頭,天旋地轉時,聽見寧晃湊到他麵前來,憂心忡忡地摸了摸他的臉。說:“你沒事兒吧?”他眯起眼睛,看見寧晃拿起酒瓶看了看,罵罵咧咧。說:“老流氓,十三度的酒,你也能喝醉。”“你這水平,還有臉讓我喝可樂呢……”陸忱低笑一聲,迷迷糊糊抱住小刺蝟,埋在衣襟口小聲說:“沒醉,小叔叔,我好著呢。”寧晃推他,他也不動,隻說:“真的,我往常見了我媽就難受,悶得喘不上氣兒來,但今天……特別不一樣。”“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因為你在。”傻乎乎要掩蓋戀情,被他親了又手足無措。愁眉苦臉地擔心他和媽媽之間的關係,當著麵兒被牽了手,想翻臉又不好意思翻臉。一幕一幕,看得他心尖兒都酥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連他和母親之間的氣氛都和緩了許多。他迷迷糊糊感覺小刺蝟在摸他的頭。十八歲的小朋友小聲說:“……她其實挺擔心你的。”“我知道,”他的笑慢慢停下來,聲音如夢中囈語似的輕飄飄,“他們是很像父母的父母,或許他們有時也會愛我。”“但隻有我有足夠的錢。”“他們才會尊重我。”一直像小時候一樣。聽話。隻有聽話,才會有人愛他。陸忱低低說:“小叔叔,如果我沒有遇到你,今天我也不會是這樣……很多事情都會完全不一樣。”小刺蝟的指尖兒頓了頓。他又埋在刺蝟頸窩,哪怕酒中也知道自己說得多了,隻是輕輕地歎息:“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的。”“你變小了,什麽煩惱都沒有了,應該高高興興的……”陸忱親了親他的嘴唇。又蹭了蹭他的鼻尖。寧晃嫌棄他的酒氣。又不忍心推開他。皺著眉讓他親了兩口。看著寧晃的麵孔被紅色熏染,他又笑著喃喃跟他說:“小叔叔,你越長大越漂亮,越好得讓人配不上。”“但越長大,遇到的煩心事就越多。”“你要什麽都想不起來就好了,我就像養小朋友一樣養你,什麽煩心事兒都想不起來。”他依稀感覺到,寧晃在試圖把他扶起來。但他個頭太大,又不願意挪窩,直直往下墜,後來手一用力,倒把寧晃拽進他懷裏了。晚秋的夜風很涼,他卻把小叔叔抱了個滿懷,暖的不肯放手。弄得寧晃麵紅耳赤,凶巴巴吼他。過了一會兒,怕他睡在沙發上著涼,寧晃又努力掙紮著要起來搬運他。再次失敗,被他拉進懷裏親臉蛋耍流氓。如此反複數次,過了好一陣沒動靜。他被捏了捏臉。小叔叔坐在他腿上,語調變得懶懶散散,說:“大侄子,鬆手。”他委屈巴巴地鬆開了手。寧晃站起來,扶他進屋,一邊踉踉蹌蹌地扶,一邊歎息,說:“大侄子,我不長大,誰管你啊。”“你這要醉死在外頭,我力氣小點,拉都拉不起來你。”“個頭高也就算了,肌肉密度還大……”陸忱掛在他身上醉醺醺地笑,一進屋,就又把寧晃按在自己懷裏。傻乎乎地掉眼淚。“小叔叔,你怎麽又變回來了。”“我怎麽總這麽想你。”180.寧晃剛一恢複記憶,麵對的就是自家男友醉酒的場景。他人到三十四歲,什麽場麵都見識過,早就熟悉陸忱醉酒這一套畢竟次次醉酒都一個樣子。先是賴著撒嬌,發酒瘋,黏糊又磨人。過了一會兒,酒精徹底上頭,人就開始變傻,全憑本能行動,偶爾會蹦出幾句胡話。這時候攔是攔不住的,腦子不好使,隻能讓他自己行動。陸老板的本能。就是掃地、刷碗、擦家具。低頭發現自己衣服髒了,困擾地皺了皺眉頭,開始脫衣服,嫌棄地扔進洗衣機裏。甚至能熟練記得洗衣機是哪個鍵,三兩下,洗衣機就嘩啦啦運作起來。然後……陸忱去了廚房,把圍裙穿上了。然後猛男圍裙跪在地上,開始吭哧吭哧擦地板。連旁邊正在運作的掃地機器人,都被陸老板嫌同行搶活兒,一腳踹到了沙發底下,可憐巴巴暈頭轉向。窩在沙發上、壞心眼參觀他撒酒瘋的寧晃驟然瞪大眼睛:……事情超乎了他的想象。雖然從他的角度來看,其實這場景還頗有看頭。背對著他,跪在地上擦地的陸忱,背上隻有圍裙帶子,背肌練得勻稱有力又漂亮,在酒精的作用下微熱。但又看了看遠處,晚秋,深夜,淩晨三點。供暖還沒上來,空調暖不到地板。他記憶剛恢複,讓陸老板這麽下去,明天他又得睡客房。寧晃沉默了半天,輕輕喊了一聲:“陸老板?”正在擦地的陸忱猛然站起來,定定地看向他。眼神兒還很沉默,乍一看有些迫人的氣勢。要不是這身打扮,還真看不出來是個醉鬼。寧晃試圖跟醉鬼溝通:“……三點了,該睡了。”陸忱慢慢走過來,盯著他看了半天。寧晃心想是不是醉了沒聽見,又重複了一遍,說:“到點兒了,該睡了,明天再拖地好不好?”陸忱卻皺起眉,在沙發邊蹲下身來,輕聲說:“……小叔叔,你是不是腳疼?”寧晃挑眉微怔:“我腳疼什麽?”陸忱卻已經開始脫他的襪子,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用那雙看不出絲毫醉意、溫柔的眼睛去找他腳底的玻璃碴,小聲說:“……紮在哪兒了?”寧晃這會兒想明白了。是陸老板還掉在他回憶起來的那堆破事兒裏出不來了。他便往回撤了撤,哭笑不得說:“我沒紮著,到底是你失憶還是我失憶,你怎麽還出不去了呢。”卻被陸老板捉住了腳踝。鉗子似的,掙都掙不回來。陸忱眸子暗了暗,聲音也發啞,說,你別動,我找找。他掙不過這個醉鬼,隻能由著他胡作非為,心想愛找就找去吧。於是指尖兒一寸一寸揉撚,磨蹭過去。慢騰騰地,找他腳底不存在的碎玻璃。喝了酒的人,連指尖兒都是熱的。在微涼的體溫下,存在感越發張揚,教那熱度一路麻酥酥地、燒到他的麵龐。寧晃不敢去看他,隻撇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