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竽猶豫了一下,興許是已經猜出什麽了,便說:“寧晃,你要不還是把人叫回來吧,台下有個自己人,感覺還是不太一樣。”他想了想,到底還是搖了搖頭,說:“走都走了,算了。”“我把他叫回來,他也沒心思看演唱會,回頭再讓他提心吊膽一晚上,擔心我病死在台上。”夏子竽便說,寧晃,你就算今天死了,那也不是病死的,多半是憋死的。他說:“那也是我樂意,管得著麽你。”夏子竽還想再勸,一轉頭,卻看他病懨懨垂著頭吃粥,嘴角卻是透著一點笑意的。便再也說不出什麽,說:“好吧好吧,至少吃了飯就行。”寧晃的手機響了響。她說:“又是你那大侄子?說什麽?”寧晃說:“祝我順利。”他慢慢按著手機,回答他。“好。”124後來是到兩個人在床上賴到肚子咕咕叫,才不情不願爬起來的。陸老板到處找他被小叔叔扔掉的腰帶。寧晃不情不願地找自己穿過來的衣服。皮外套、工裝褲、頸環、長筒靴。下一刻就要騎上機車出去打架鬥毆的靚仔套裝。看一件沉默一件,眉頭倒豎,很想勸失憶後的自己從良。穿倒是也能穿上,但多少有點緊繃,三十幾歲的人了,總覺得有點冒傻氣。便招呼陸老板:“有幹淨的襯衫沒有,借我一件。陸老板從他整整齊齊的行李箱裏,撿出一件淺灰色的來給他。寧晃就把袖子挽起,鬆鬆垮垮垂在手腕。衣領扣子解開好幾顆,配了銀色的掛鏈,用手攏起馬尾時,越發顯得頸項白皙修長,男友襯衫穿得坦坦蕩蕩、風雅漂亮。陸忱剛剛把自己的腰帶從床底下給找出來,抬眼就瞧見寧晃穿著自己的襯衫,坐在床邊,咬著一根皮筋兒,跟馬尾作鬥爭的模樣。心弦就仿佛被輕輕撩過。被寧晃瞪了一眼,說:“看什麽看,過來幫忙紮頭發。”他傻乎乎過去。又被看了一眼:“你拿著皮帶給我紮啊?”他這才傻乎乎的放手。他站在那,接手了寧晃頭發,寧晃接手了他皮帶。他說:“你先轉過去。”寧晃正研究他皮帶呢,隨口道:“你就這麽紮吧。”他倆就麵對麵、各忙各的。那皮帶扣頗為繁瑣,寧晃研究了半天,最後好不容易才研究明白,皮帶應該怎麽扣上,便忍不住嫌棄他:“這什麽玩意,怎麽買了個這麽複雜的。”陸老板:“……你選的。”寧晃翻臉不認人:“是我嗎?”“現在裝失憶,是不是晚了點。”他笑著說,“你當時在商場看了個樣子就買回來了,扣子是他們品牌專利,我也研究了好半天。”“哦,”寧晃悻悻地說,又替他把皮帶扣穿過孔洞,開始指揮他:“陸老板,吸氣、收腹。”他無奈說:“小叔叔,我沒有啤酒肚,用不著吸氣。”寧晃給他扣上,輕哼一聲:“沒有幽默感,演習演習,萬一以後有了呢。”“以後也沒有。”陸忱說,“……你就不能盼我點好?”哪還有盼著男朋友長啤酒肚的。寧晃就笑起來,被陸忱按住肩膀,溫聲說別動,我這兒紮半天了,淨給我搗亂了。於是修長的手指在柔軟的碎發間穿梭,衣服上淡淡的柑橘調,都糾纏著融在一起。寧晃乖乖坐在那兒,不知道想了什麽。“紮好了。”陸老板頗有成就感地鬆手,自認紮馬尾的手藝頗有長進,已經會鬆鬆垮垮扯出一點碎發來做造型了。寧晃卻仰起頭,說:“陸忱,演唱會那天,你煮的粥……我是喝了的。”陸忱愣了一愣,手鬆開。溫和的鳳眼怔怔地瞧著他。寧晃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沒敢跟他對上,卻還是抿了抿嘴唇,慢慢說:“那天夏子竽讓我把你叫回來,我沒叫。”“……現在想想,我有點後悔了。”第38章 125.兩人拖拉到中午才走出房門,合宿基地午餐提供自助餐,寧晃就帶陸老板蹭一頓。寧晃負責指揮,陸忱就自動自發夾菜、並且碼得整整齊齊。一會兒皺著眉說,小麵包烤的還可以,壽司卷不行嗎、但可以湊合。一會兒又說烤肉夾一點,但是還得配著黃瓜絲,不然膩得流油。最後拿得多了,又趁陸老板低頭吃飯,往陸老板托盤裏頭撥。陸老板一抬頭,發現自己麵前的小山又高了一點,卻視而不見。正碰上展延愣頭青似的過來打招呼。他隔著老遠,倒沒看出寧晃已經變大了,熱火朝天抱著餐盤過來,發現情況不對,想撤已經來不及了。他對三十四歲的寧晃有ptsd,半天幹巴巴擠出一句:“寧老師好。”三十四歲的寧老師就看他一眼,說:“好。”他雙腳駐紮在地上,不知道該不該挪窩。就聽寧晃說:“想上哪兒吃上哪兒吃,別勉強自己。”其實這話,寧晃說得還頗為真誠,他跟他家大侄子吃飯,沒必要讓展延慘兮兮地食不下咽。但落在展延的耳朵裏,那就是陰陽怪氣。他今天要不上這個桌,他就完蛋了。於是大男生低著頭幹巴巴地傻笑,說:“老師,我就樂意坐這兒吃,嘿嘿,嘿嘿嘿,挺好的。”坐下來就被陸老板上下掃描了一便,確認他完全不是小叔叔喜歡的類型,看態度,應該是還算熟悉的後輩。衝他點了點頭,極其溫和地笑了笑,說:“你好,我是陸忱。”展延咳嗽了一聲,說:“你好,我叫展延,展翅高飛的展,延續的延。”心裏倒暗自嘀咕,總覺得寧老師帶來這個朋友,長得倒像是娛樂圈的,甚至還有點眼熟,但氣質不像,有些若有似無的壓迫感。他不關注八卦,一時倒真沒認出陸忱是誰來。坐在他倆旁邊,仿佛前有狼,後有虎,隻得悶頭扒飯,想盡早開溜。他跟陸忱都是高個子,飯量也頗大,兩個托盤都壘得跟小山似的。區別隻是陸老板吃得更加慢條斯理,溫文爾雅,旁邊那個吃得艱難困苦。寧晃吃了兩口就累了,懶洋洋支著下巴,說:“個子高吃的都多麽?”陸忱便笑著說:“大概吧,我以前上學那會兒不更能吃麽。”確實。寧晃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輕哼:“你讀書那會兒,我懷疑你胃裏有個黑洞。”陸老板從念書起就個頭高,又練肌肉,怎麽想都不可能吃的少了。有一段時間,寧晃很熱衷於請他吃高價自助餐,因為總感覺一頓飯下來,反而賺了不少。那時候陸忱還是個青澀學生的樣子,下午給他發個餐廳地址,到了傍晚,陸忱就穿著衛衣外套,踩著運動鞋,背著挺大一個書包,就過來了。到了餐廳門口,把耳機摘下來,規規矩矩纏好,塞進包裏,再看一眼表確定自己來的不早不晚,才去前台說,寧先生叫我來的。那時候吃飯沒有這樣貴公子的派頭,就是一副青澀溫和的大男生模樣,低頭認認真真跟服務員說謝謝,小心翼翼用刀叉,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寧晃撐著下巴,嘲笑他,大侄子,大小姐吃飯都沒你秀氣。陸忱就耳根發紅,說:“我怕給你丟人。”被小叔叔敲了頭,說:“我們又不是來吃霸王餐的,你丟什麽人。”寧晃嘴挑,所以在外其實吃得不多,沒一會兒就停下來喝果汁,看他換了一盤又一盤,慢悠悠問他,說你一直都是這個飯量?他無奈道,說長個兒的時候吃得更多,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不是白說的。“這麽說,已經算是好養的了。”寧晃撐著下巴,喝著果汁說。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陸忱聽了,心跳的厲害,忍不住輕聲問他,說:“小叔叔,怎麽突然想請我吃飯了?”寧晃看他一眼,輕哼了一聲。因為某個做飯的笨蛋,因為覺得菜錢是寧晃出的,不好意思占更多便宜,每次做飯都按照寧晃的食量做雙份,自己吃不飽肚子餓得咕咕叫,晚上在房間裏啃零食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