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若霖順勢給他們介紹了身邊幾位圈內知名人物,周銘遠介紹馮一諾時,隻說了他的名字,沒提他們的關係。但在座的都是聰明人,這種場合能帶在身邊的,肯定不是普通身份,紛紛向馮一諾示好。 馮一諾頗有點受寵若驚,但表現還算從容淡定。他性子本就淡泊,對這樣的人際交往並不感興趣,雖然這幾位都是圈內的大人物,但他總覺得和自己關係不大,握個手寒暄兩句就差不多了。隻是當他和幾人寒暄完再往酒水台那邊看時,那個拿點心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周銘遠問他在看什麽,他說看到了一個有趣的人。 正說著,賀以則帶了兩個氣質出眾的男人走了過來,那兩位一個成熟穩重,一個俊美非凡,一眼望去,相當奪人眼球。 “銘遠,給你介紹兩個好朋友。”賀以則走到他們麵前站定,指著那個成熟穩重的說,“這是恒亞影業的方總。” “方睿。”被介紹的這位伸出手,周銘遠點頭微笑,與之握手、互通姓名。 賀以則還要再介紹另一位,周銘遠主動截住了話頭。 “柯總。”周銘遠邊說邊主動伸出手,臉上笑意盎然,“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柯總——柯明軒握住他的手,也笑起來。 “你們認識?”賀以則一臉驚訝。 “前兩年柯總親自前往美國開拓和晟海外市場,跟hzy有過合作。”周銘遠簡單做了解釋,又問柯明軒,“邊總沒和你一起過來?” 他說的這位是柯明軒的同性愛人邊以秋,當年在美國相識時,正好是邊以秋治病的時候。 “他不喜歡這種場合,進來待了不到十分鍾就帶著兒子騎馬去了。”說起自己的愛人和孩子,柯明軒臉上滿是寵溺。 周銘遠笑起來,沒再多說什麽,轉而跟方睿寒暄起來。 幾個男人相談甚歡,馮一諾安安靜靜聽著,懂事的不去插話——主要因為這幾位都是行業內站在金字塔尖尖的頂級大佬,他想插話也不知道從何插起。 他從路過的waiter托盤裏取了杯香檳,剛要喝卻突然聽到大廳門口傳來一陣騷動,好像是又有哪位大人物到了。 馮一諾好奇地朝那邊看了一眼,卻在下一刻臉色發白,僵在當場。 宋思齊! 門口傳來的騷動吸引了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連周銘遠、賀以則幾人都停下交談看了過去。 從門外走進來的是今年剛斬獲金樽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的影帝宋思齊,以及他的未婚妻嚴若溪。 兩人手挽著手,親密非常,俊男美女的組合十分搶眼,看起來倒真有幾分般配。 不過,僅僅是“看起來”而已。 整個s市上流圈子都知道,嚴家這位準女婿是個典型的“鳳凰男”,除了一張臉能討女人喜歡,把嚴家大小姐迷得神魂顛倒外,再沒有其他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雖然得了個影帝,在娛樂圈也算混得風生水起,但這些成就在真正的世家豪門眼裏,根本什麽都不是。宋思齊無非是想借嚴家的人脈和財勢鞏固自己的地位,提升自己的身份,躋身到上流圈子裏來。 這也是為什麽他的到來會引起騷動的原因,在場諸人並不認可他有這個資格參與今天的酒會。 馮一諾呆呆地看著那個在自己心裏盤踞了十年的男人,挽著別的女人堂而皇之出現在眾人麵前,竟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他以為自己早已把這個人從心底徹底剔除,不會再因為他有半點的情緒起伏和波動。 他甚至設想過如果再想見,自己可以對他的背叛表現得毫不在意,微笑著對他說一句“恭喜”,然後在對方的懊悔和震驚中毫不留戀地轉身,昂首闊步地離開。 然而,想象和現實差了十萬八千裏,他還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豁達。 十年的付出,怎麽可能對宋思齊的背叛和欺騙無動於衷、毫不在意? 事實上,在見到宋思齊的那一刻,馮一諾腦子裏第一個念頭就是衝上去甩他一巴掌。 他幾乎把舌尖咬出了血才控製住自己的腳步。 不能這麽做。太難看了。他自己難看不要緊,但這樣的場合,他怎麽能讓周銘遠難堪? 可他又真的很難受,難受得臉白如紙,渾身顫抖。他看到宋思齊那張臉,看到嚴若溪挽在他胳膊上的手,看到宋思齊對嚴若溪露出溫柔深情的笑,他的胃部就一陣抽搐,惡心得想吐。 他聽到嚴若霖在問賀以則:“他們怎麽來了?你邀請的?” “我邀請的是嚴若霆。”賀以則回答。 “我來s市前剛聽到的消息,嚴家旗下的嘉藝傳媒,好像交給嚴若溪打理了。”方睿看了宋思齊和嚴若溪一眼,淡淡地開口。 “沒想到方總在z市,消息竟然比我們還靈通。”周銘遠笑了笑。 “恒亞和嘉藝之前合作過。”方睿倒是很坦然。 嚴若霖冷笑一聲:“嚴若霆舍得把最賺錢的傳媒公司拱手送給宋思齊這個便宜妹夫?” “舍不得也沒辦法,嚴家現在還輪不到他做主。”賀以則盯著笑靨如花的嚴若溪和她身邊的男人看了一會兒,“嚴小姐怕是來給自己婚禮熱場子的。也辛苦新娘子了,三天後就是大日子,今天還要帶著個沒什麽根底的男人來刷存在感。” 嚴若霖似笑非笑,並不答話,甚至都沒往那邊多看一眼。 賀以則吐槽完,把手中的酒杯往嚴若霖手裏一塞:“行吧,我去打個招呼。” 馮一諾聽著他們的談話,胃部抽搐得更厲害了,連帶胸口也開始堵得慌。 周銘遠轉頭發現他的異樣,關切地問:“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事,就是突然有點胸悶。”馮一諾勉強扯出個笑容,但搭配著他此刻蒼白的臉色,毫無說服力。 “你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叫醫生來?”嚴若霖也有些擔心。 別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馮一諾在周銘遠心中的地位,他這心肝寶貝要是在這個酒會上出了什麽事,估計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看不到周老板的好臉色。 “不用了,我出去透透氣就好。”他不想見到宋思齊,也不想宋思齊見到他。最好的辦法就是躲出去,眼不見為淨。 “我陪你去……” “不用。”馮一諾一口拒絕,說完後看到周銘遠眼底的疑惑才驚覺自己反應過度,忙急著解釋,“我真的沒事,你們有重要的事要談,別因為我耽誤了。” 周銘遠深深地看著他,仿佛要從他的臉上看出這話的真假。 馮一諾心虛得不行,剛要開口再說點什麽,周銘遠終於說話了:“那好,別走太遠,我一會兒去找你。” “好……”馮一諾話音未落,和賀以則說著話的宋思齊突然朝這邊看了過來。第61章 神仙?妖孽? 馮一諾像躲避瘟神一樣迅速轉身,快步穿過人群,出了大廳,情急之下都忘了跟方睿、柯明軒打聲招呼。 周銘遠抱歉地對兩人笑笑:“不好意思,小孩子不太適應這種場合。” 這兩位都表示理解,繼續和嚴若霖談著他們剛說到的話題。 周銘遠往賀以則那邊看過去,正好撞上宋思齊疑惑的目光。而那道目光追逐的方向,是剛剛離開的馮一諾。 嚴若霖看了一眼周銘遠,接下方睿的話頭:“方總是打算在國內做一個世界一流的特效製作公司?” 方睿點點頭:“沒錯。如果你們有興趣,可以一起做。” “這是我們的老本行啊。”嚴若霖碰了碰周銘遠的胳膊,“銘遠你說呢?” “當然。”周銘遠收回落在宋思齊身上的目光,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他們的合作上,“hzy在美國已經有十幾年的豐富經驗,我們也可以負責引進好萊塢的頂級製作團隊……” 馮一諾出了大廳,一直走到花園,才將那抹一直黏在背後的視線甩掉。他剛剛反應很快,宋思齊應該沒看到他的臉。再加上自己現在的穿著打扮跟以前完全不一樣,僅憑背影,應該不會被認出來。 真是奇怪,以前宋思齊外出拍戲,幾個月才回來一次,每次回來都是馮一諾最高興的時候,就算兩個人在家什麽都不做,隻是看著他的臉,跟他說上幾句話,就能讓馮一諾開心好幾天。 可現在,還是那個人,還是那張臉,卻隻會感到惡心反胃。 尤其是想到曾經那些他以為無比親密的畫麵,那些擁抱、親吻,都是那個人處心積慮的騙局,他在和自己親密相擁的同時,或許腦子裏正在和別的女人翻雲覆雨,馮一諾胃裏就翻江倒海,恨不能將所有關於宋思齊的記憶統統吐出來。 他們年少相識,從青梅竹馬開始,十幾年間耳鬢廝磨、甜言蜜語,從相擁而眠到以吻許諾,馮一諾是真的一直以為,宋思齊是愛著自己的。 要不然,為什麽這個人不止一次地對他說,要為了他們的將來好好努力,要成為大明星,要掙很多錢。 “諾諾,你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我一定要出人頭地,才對得起你。” 成為影帝,算是出人頭地了吧? 可惜,已經和“最重要的人”毫無關係了。 馮一諾走到一棵樹下,捂住胸口幹嘔了幾聲。 他是真的生理性反胃。 不愧是影帝,一演十年,可真是難為宋思齊了。隻有自己這樣的傻子,才會對他的款款深情、許諾發誓信以為真,並且甘之如飴地一次又一次奉上能力所及的一切,直至枯竭。 馮一諾靠著那棵樹,自嘲地冷笑了一聲。 直至今日再次見到宋思齊之前,他對那個求婚視頻裏,對方要和一個女人結婚這事,其實並沒有真正直抵靈魂的觸動。或者說,馮一諾的潛意識裏一直不願意相信,和自己你儂我儂了十年的男人,是真的跟一個女人結婚去了。 他想的是,好吧,分手而已,是我不夠紅了,不能再給他什麽了,要去攀更高的枝了。 他為宋思齊找了一堆借口,一堆苦衷,甚至在黎悠悠罵渣男不得好死時。他也隻是苦笑,並沒多說什麽。 他告訴自己,宋思齊至少曾經是喜歡他的,隻是國內的社會環境不允許,宋家單親,母親身體又不好,宋思齊的事業正在上升期,即使是背叛了自己背叛了諾言,也是不得已。 自己可以生氣,可以不甘,但不該恨他。畢竟,在娛樂圈這麽個不進則退、冷酷現實的世界裏,對誘惑低頭,想飛黃騰達,並不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事。 人性原本如此。 可是今天,他親眼見到宋思齊挽著那個女人出現在自己麵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宋影帝滿麵春風、誌得意滿,哪有半點苦衷和不得已? 沒有什麽苦衷,也沒有什麽不得已。他隻是不喜歡男人,不喜歡你。 馮一諾仰望著浮雲流動的藍天,突然覺得很慶幸。 或許他應該感謝宋思齊,因為他不喜歡男人,自己才能幹幹淨淨地和周銘遠在一起。 想到周銘遠,馮一諾翻湧的胃部奇跡般地平靜下來,氣悶的胸口也舒緩了許多。 他剛剛見到宋思齊反應太激烈了,不知道周銘遠有沒有看出來什麽。自己就這麽不管不顧地跑出來,他一定會很擔心。 馮一諾在自己腦袋上狠狠拍了一下,為自己剛剛的衝動懊悔不已。 就這麽點自製力,丟不丟人?做了虧心事的人是宋思齊,該害怕的也是他,自己跑什麽? 馮一諾正猶豫著要不要回大廳,又擔心見到宋思齊會忍不住變臉,正左右為難,突然聽到旁邊傳來一聲帶笑的“喂”。 他嚇了一跳,轉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然後,便被一張美人臉晃花了眼,半天沒能回過神來。 那人斜倚在花園和別墅連接的欄杆上,一手落在欄杆上,倒像是比漢白玉還要細白。穿了件十分隨意的乳白色v領針織衫,頸項處一片瓷光玉潤,夕陽落在他的鎖骨之上,勾勒出精致得不得了的線條。 馮一諾呆呆地望著對方,視線再往上移,看著對方笑意吟吟開口,眉眼帶笑,語聲輕快,說的是字正腔圓的中文,然而因為容色過分的招搖,馮一諾竟然沒在第一時間聽清對方在說什麽。 直到這個大美人非常好脾氣地又重複了一遍,馮一諾才呐呐地應了一聲:“啊……” 大美人問的是:“你在那兒做什麽?” 馮一諾迷迷糊糊地想:我在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