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漓說:“那我總得要生活呀。” 馮一諾想想也是。江小漓高中畢業就入了這行,也沒有其他的工作經驗,除了跳舞和演戲他還能幹什麽呢?至於跳舞……這年頭,比演戲還不靠譜。 不過江小漓對跳舞這事兒是真的熱愛,他演戲不太行,舞是跳得真好,隻要一上舞台就仿佛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一舉手一投足,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牽動觀眾的目光,讓人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的舞姿,融入他用心詮釋的角色中去。 馮一諾看到的那一次演出,江小漓的舞贏得了所有觀眾雷鳴般的掌聲,也讓馮一諾見到了一個與平常認識的完全不同的江小漓。他仿佛就是為了舞台而生,卻不小心放錯了地方,蒙塵的寶珠平時看不到他的珍貴,可一旦將它放在舞台上,就能綻放出意想不到的光芒。 所以馮一諾是真的為他高興,華東衛視出品的綜藝節目,一直是整個娛樂界的風向標,每次都能掀起令人嫉妒的收視狂潮,如果江小漓能在這次的選秀中脫穎而出,他的演藝事業一定能上好幾個台階。 江小漓得到他的鼓勵也非常興奮,到家手忙腳亂地找了個紙箱子,幫小貓做了個舒適的窩,才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那個……諾諾,我下周就要去錄選秀了。” “所以呢?”馮一諾邊說邊打開冰箱找牛奶。 “所以……這隻貓貓,得你幫忙照顧……一下。”江小漓邊說邊偷偷打量馮一諾的臉色,馮一諾皺了一下眉,他立刻說,“可能隻需要一個月!” “我說了我不負責鏟屎。”馮一諾咬牙切齒。 江小漓可憐巴巴眼淚汪汪:“它好可憐的。” 馮一諾見不得他這個眼神,隻得告訴他:“我接下來可能也會很忙。” “咦?”江小漓的思維立刻被帶偏,“你不是沒什麽工作了嗎?接到新劇了?” “唔唔。”馮一諾取出牛奶往廚房走,邊走邊含糊地應了兩聲。 江小漓亦步亦趨跟上來:“真的啊?是什麽劇啊?演什麽角色?啥時候進組?” “……還沒確定,得試鏡完才知道。”馮一諾找了隻熱牛奶的小鍋,把牛奶倒進去放到爐子上,小火熱著,“我怕萬一忙起來,會沒有時間照顧它。” “沒關係沒關係。”江小漓趕緊說道,“你的工作重要,好不容易才有新的機會,可不能讓隻貓耽誤了。你忙你的,我再想辦法。” 看著江小漓的樣子,馮一諾心底的愧疚又彌漫了上來。跟星暉續約的事,他不知道怎麽說,跟周銘遠的事,他更是沒法說。 說什麽呢?難道要說自己傍了個有錢有勢的金主,星暉現在要力捧他,他接下來可能工作會多得自己忙不過來?他真沒覺得這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 而江小漓雖說想辦法,但這小家夥在s市認識的人,除了自己就是悠悠。悠悠已經進了劇組開始拍攝新劇,沒三五個月都回不來。他那個經紀人瑛姐要是知道他自己都養不活,還要養一隻流浪貓,不罵死他就算客氣了,肯定不會幫他養,他還能想什麽辦法? 馮一諾歎口氣,說:“算了,我幫你養吧,隻需要一個月是嗎?” 江小漓有點心虛地小小聲:“如果我第一輪就被淘汰的話……” “嗯?”馮一諾眯起眼睛。 “如果沒有,全部賽製是……三……個月……”江小漓的聲音越來越小,末了幾個字基本已經是在蚊子哼哼。到最後眼一閉心一橫,“我不可能走到最後的,你放心好了!” 馮一諾嘴角抽搐,抬手用力揉他的腦袋毛。 “那還不如讓我一直養著它。” 江小漓睜開眼睛,咬住嘴唇看著馮一諾。 這種濕漉漉的小奶狗眼神……馮一諾咳嗽一聲,收回手轉身去關了火,把熱好的牛奶倒進杯子裏,“你要不要?” “我不要,不過我覺得可以給小貓喝一點……貓可以喝牛奶嗎?” “……不知道耶,我上網查一下。”第15章 哆啦a夢 因為家裏來了新成員,馮一諾和江小漓折騰到半夜,才在網上學會怎麽養貓,又網購了一堆貓糧、罐頭之類的食品和一些必備的生活用品。 最後馮一諾勒令江小漓一周之內教會小貓吃飯睡覺上廁所這些基本技能,眯著眼睛爬到床上一覺睡到大天亮,醒來時已經八點四十分——昨天晚上太困忘記調鬧鍾了。 他一骨碌從床上蹦起來,用了十五分鍾洗漱衝涼,換衣服衝出房門,直奔電梯狂摁下行鍵。 他家住在二十八樓,每層都要停一下的電梯讓他幾乎快要崩潰,好不容易跑到小區門口,已經遲到了五分鍾。 周銘遠那輛紮眼的賓利果然停在門口,見他出來,辛哲下車替他拉開後座車門。 周銘遠穿著一身藏藍色高定西服坐在後排看文件,聽見動靜轉頭看過來,視線往下落到馮一諾先踏上車的右腳上,眉頭輕輕一挑。 馮一諾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 這不看還好,一看差點直接暈過去——他腳上穿的居然還是拖鞋!剛才出門太急忘記換了! 當然,如果隻是雙普通拖鞋也就算了,可他腳上居然趴著一隻粉藍粉藍的哆啦a夢,在咧著大嘴可恥地賣萌。 蒼天啊,一個快滿二十八歲的大男人,腳上穿這樣一雙拖鞋,簡直就是在玩羞恥y好嗎! 馮一諾不想活了。他艱難地抬起頭對上周銘遠一雙難得含笑的眼,臉上火辣辣地熱起來。 “你聽我解釋——”他無力地說。 “很可愛。”周銘遠的表情顯然是“你不用解釋,我懂”。 你到底懂了什麽啊! 馮一諾抓狂:“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這是江小漓去年雙十一為了湊單隨便買來送給我的,不是我自己買的!” 周銘遠說:“嗯,那也很可愛。” 扶著車門站在外麵的辛哲,那張永遠沒有表情的臉突然抖了抖。 馮一諾淚流滿麵,悲憤地轉身就走:“我回去換鞋。” 周銘遠坐在車裏沒有動,但辛哲卻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不好意思馮先生,我們要遲到了。” “你不會要我穿著這雙鞋去見律師吧?”人家真的不會認為他精神不正常,沒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嗎? 辛哲沒有回答他,但拽著他胳膊的手卻在告訴他:是的。 馮一諾回頭看向周銘遠,周銘遠朝他伸出手:“上車。” 馮一諾永遠不會忘記和周銘遠正式結婚那天,自己腳上那雙粉藍粉藍的哆啦a夢拖鞋。 這是他一輩子的恥辱!他也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叫韓棟的律師,見到他腳上的拖鞋時,臉上扭曲的表情。 馮一諾真的擔心他會內傷。 然後他聽見周銘遠冷淡的聲音響起:“想笑就笑,不用憋得這麽辛苦。” 話音落下,韓大律師立刻爆發出一陣抑製不住的狂笑:“這個,就是你要結婚的對象?你確定不是在逗我?哈哈哈……” 馮一諾鐵青著一張臉,默默地在心裏詛咒這個叫韓棟的律師趕緊笑出內傷。 詛咒這種東西,立竿見影。 在韓棟的狂笑裏,周銘遠一張臉冰雕一樣,連眉毛絲都沒動一下。 所以韓大律師的笑很快便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般,變成了尷尬的幹咳。 他裝作鎮定地幹笑了兩聲,然後轉頭看向馮一諾:“你確定要跟這座冰山結婚?” 馮一諾咧嘴露出八顆牙齒,給他一個燦爛到足以融化冰山的笑容:“對呀,我不怕冷。” 韓棟呆住了,周銘遠眼底浮上一抹淺笑。 這個笑容,這個回答,簡直滿分。 韓棟呆了三秒鍾,一拍手掌,指著他對周銘遠說:“不錯不錯,這個不錯,雖然這雙拖鞋蠢了點。” 馮一諾臉上燦爛的笑容立刻塌了。 不說後麵這句話會死嗎?會死嗎?會死嗎? 周銘遠眼底的笑意卻更深了,他攬過身邊的馮一諾,語氣相當溫柔:“因為今天正式結婚,我們家諾諾太緊張了,所以出門忘記換鞋。” 我們家,諾諾。 馮一諾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說得跟真的一樣。 事實上,馮一諾的緊張才是真的。 在後續的操作中,他一度緊張得簽字時手都在抖。 韓棟拿出了好幾份文件,都是英文的。馮一諾大概看了看,是美國申請結婚登記的表格和其他一些政府文件,還有一份授權辦理結婚登記的證明書。 周銘遠幾乎沒看,很快便簽好了自己的名字。因為兩人的結婚文件簽名欄在同一個地方,馮一諾很清楚地看到周銘遠簽的是一個非常漂亮的花體英文名:elvis zhou. 於是,原本就發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雖然他和羅森早有猜測,但親眼見到周銘遠簽上這個名字,依然覺得這一切實在是太過不可思議。 在萬裏之外的美國賭城教堂外,莫名其妙遇到的男人居然是星暉從不曾露麵的幕後大老板。而此時此刻,他和這位大老板竟然在簽署結婚文件,即將成為法律意義上的,真正的伴侶。 馮一諾真不知道自己該喜還是該憂。 周銘遠坐在他旁邊,感受到他的顫抖,伸手握住他的手,輕聲問:“怕?” 他的手寬厚且溫暖,和他平時表現出來的樣子很不一樣。 馮一諾深呼吸了一下。 他和身邊這個人,理論上說來並不熟,但親也親了,睡也睡了,將要達成的交易也是在慎重考慮以後決定的。這個時候再說害怕就顯得太矯情了。 “沒有。”他任由周銘遠握著他的手,“就是覺得很夢幻。我居然和你真的結婚了。” “和我?”周銘遠聽出他語氣裏的異樣。 馮一諾指了指他的名字:“elvis zhou,我知道你是誰了。” “是嗎?”周銘遠略有些意外,“你確定你真的知道?” 馮一諾被他這麽一問,又不太確定了。難道隻是同名同姓的巧合? 周銘遠笑了笑:“簽字吧,簽完字你就會知道我究竟是誰。” 男人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像極了誘惑他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魔鬼——打開吧,打開你就會得到一切。 於是,毫無定力的馮一諾同學,再一次受到惡魔的蠱惑,簽下了和魔鬼的契約。 他以為最後一筆落下,會立刻出現黑雲翻滾、電閃雷鳴的天地異象,惡魔會把他帶到另一個空間,然後讓他看到一個和現實完全不同的魔幻世界。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依然和周銘遠坐在沙發上,韓律師坐在他們對麵微笑,辛哲一如既往地站在周銘遠身後,繼續當個大木樁子。偌大的落地玻璃窗外,陽光明媚,碧空如洗。別說翻滾的黑雲,連片白雲都沒有。 現實生活,哪裏是動輒天翻地覆的魔幻片。 韓棟將需要他們簽字的文件一一檢查核對,確定沒有遺漏,才裝進文件袋,對周銘遠說:“沒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