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江鬱可再有耐心,眼下也被他激出了一點脾氣。他驀然轉身,抬手去捂傅黎商的嘴巴,可是黑暗中他沒找對角度,傅黎商隻感覺眼睛一熱,江鬱可的手捂在了他的眼睛上。 他抓住他的手腕,順勢親了一下他的掌心。江鬱可被他親得起了雞皮疙瘩,趁機蹬腿從他懷裏逃了出來。 床邊的壁燈突然亮了起來,江鬱可慌慌張張地下床,傅黎商不滿地拉著他,不讓他走:“你去哪?” 江鬱可頭發亂糟糟,心情也亂糟糟的,他毫不留情地拍掉了他的手,恨恨地說:“我去衛生間!” 從衛生間回來江鬱可便看見傅黎商倚在床頭等他,他受不了男人過於專注的目光,很自然地扭頭避開了。 傅黎商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翹起嘴角對江鬱可說:“你以前也這樣,一做虧心事就不敢看我。” 江鬱可毫不客氣地反駁:“我沒做過虧心事。” 傅黎商歪頭看他,倒也沒再去跟江鬱可掰扯。他拍拍身側空出來的位置,衝江鬱可開口:“過來。” 江鬱可腳步未動,隻是站在不遠處盯著他看。暖黃的光暈氤氳著他的輪廓,傅黎商斂了笑,語氣沉了下來:“不鬧了好不好?我真的很困。” 也不知道是誰一直在鬧,江鬱可小聲嘀咕了兩句,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走了過去。 傅黎商把他抱了滿懷,轉身去關床頭的壁燈。燈光暗下去之前江鬱可瞥了一眼牆壁上的影子,他們的身影交疊在一起,看起來很相愛的樣子。 傅黎商已經記不起上一次睡好覺是在什麽時候了,醒來就看見江鬱可窩在他懷裏,一隻手攬著他的腰,看起來像是抱著他。 遮光性良好的窗簾擋住了外頭的陽光,隻隱隱透出了微微的白。傅黎商垂著眼睛看著江鬱可的睡容,他有意放輕了呼吸,像是怕吵醒他。 江鬱可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夢裏出現了很多人,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事情隨著傅黎商的出現也隱隱有了複蘇的征兆。夢境裏的最後一個畫麵是他走出了公安局,站在門口等他的沈木秦遞給他一瓶水。 水是冰水,冰得他手指不由地瑟縮了一下。江鬱可咕咚咕咚地灌下去大半瓶,聽到沈木秦問他接下來有什麽計劃。 許是水太涼了,冰得他嗓子一陣疼。緩過來的江鬱可突然覺得手指也好痛,他不自覺地活動手指,卻發現疼痛愈發強烈。 耳畔好像響起了別的什麽聲音,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江鬱可掙紮著睜開眼,看見麵前的男人正抓著他的手指發呆。 江鬱可剛醒,還有點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他愣愣地看著傅黎商,呆呆地問:“......寶寶,你在幹什麽?” “做噩夢了嗎?”回過神的男人放開他的手,去摸他睡得有些發紅的臉頰,“你掐得我好痛。” 江鬱可仍舊在狀況外:“什麽?” “你是不是做噩夢了?一直掐我的腰......”傅黎商溫聲解釋,黑漆漆的眼睛盯著他,不著痕跡地問他,“夢到了什麽?” 人剛睡醒的時候都是不設防的,江鬱可聽到他這麽問,反射性地開口:“我夢到我從公安局出來......” 傅黎商也有些意外,像是沒料到竟是這樣的回答。江鬱可心髒一緊,立刻反應過來自己的失言。 他一把掀了被子,轉身就下床了。傅黎商沒拉住他,起身詢問他:“被嚇到了?” “有一點。”謊話的最高境界就是以假亂真,江鬱可一邊把自己的頭發揉成雞窩,一邊用埋怨的語氣回答他:“太久沒做噩夢了,嚇死我了。” 傅黎商望著他逃離般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模樣。 兩人洗漱完吃了早餐便去退房了。江鬱可死活不願意跟傅黎商走,兩人在酒店的停車場拉扯了好長時間,最後傅黎商還是以絕對的力量優勢把人拖上了車。 五個小時的車程,傅黎商和江鬱可隻為一個話題在爭吵。後者說得口幹舌燥,恨不得把手裏空掉的礦泉水瓶拍到傅黎商的腦門上。 “真不願意?” “不願意。” “那好吧。”傅黎商打了一個轉向燈,最終還是妥協了,“不願意那就不結婚吧。” 麻煩接踵而來,好不容易解決了眼前的問題,而江鬱可看著眼前熟悉的城市,痛苦地揉起了太陽穴。 黑色suv最後開進了景馥園,這裏都是獨棟的別墅區。江鬱可望著窗外鬱鬱蔥蔥的樹木,聽傅黎商跟他講:“過會兒我要去公司一趟,累的話你就先睡一覺。” “冰箱裏有很多東西,餓的話你就自己弄點吃的。” “你手機卡被你丟了是吧?家裏還有一個手機,覺得無聊的話就給我打電話,上麵有我的號碼。” 江鬱可沒搭理他,直到傅黎商提著他的那點行李把人帶進家門,他望著充滿生活氣息的環境才幽幽開口:“你是不是根本沒把我說的話聽進去?” 傅黎商衝他笑,很無辜地回答:“我說過了,跟我結婚或者被我關起來,你自己選的。” 太陽穴的疼蔓延到大腦,久未出現的夢境令他惶惶不安。神經被拉成一條快要斷掉的線,江鬱可忍無可忍,揚手就把手裏的礦泉水瓶丟了過去。 “傅黎商!” “都說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男人瞧著他憤怒的麵容,笑著,壓著火氣:“不裝了?江鬱可,你知道嗎?我真的煩死你那副什麽都無所謂的表情了。” 大門關上時發出了很重的響聲,江鬱可連忙去開門,卻發現這門不知道是怎麽設計的,從裏麵開門竟然也要指紋。 眼看著黑色轎車消失在視野裏,他氣得踹得好幾腳門,又擰著眉去揉自己踹疼的腳,終於接受了這個荒唐的事實—— 他真的被傅黎商關起來了。第9章 “餘情未了。” 傅家人好像天生就有做生意的天賦,傅黎商從剛畢業到現在,短短幾年的時間就已經在商界嶄露頭角。 昨晚他接完賀銘灝的電話就把手機設置成了飛行模式,如今手機一打開,蹦進來無數的短信,全是未接電話提醒。 羅展源是傅黎商的助理,在他手下工作兩年了。自家老板從昨天白天開始就變得不對勁,來了一趟公司,還沒交代幾句就急匆匆地走了。此後更是連電話都是無人接通的狀態,羅展源手裏一堆全都是要他簽字的文件,假如今天老板再不出現,他可能要去派出所報案了。 眼下聽到老板的聲音羅展源激動得差點撕碎手裏的文件:“傅......傅總!您在哪啊——怎麽一直都不接電話啊——!” “在來公司的路上,手機沒電了。”傅黎商踩下油門,險險過了一個綠燈,“有什麽事嗎?” 要不是傅黎商是自己的老板,羅展源險些破防衝他罵髒話。他站在空曠的辦公室,看著麵前亂成一團的辦公桌,再瞅了瞅自己手裏拿著的,懷裏抱著的文件,一出口都帶上了哭腔:“傅總,您再不回我電話,我就要被他們殺掉了!” 傅黎商“嘖”了聲:“有一些要緊的文件怎麽不找方總李總他們簽字?” “您明知道他們是什麽德性!”老板是下屬的定心針,傅黎商還沒說上幾句,羅展源就一股腦地朝他倒苦水,“方總請假去釣魚了!李總說最近新到了幾盆花!他要去觀摩觀摩!公司一下子沒了三個領導,我差點被然姐撕成碎片!” 傅家有很多產業,主要經營的還是房地產,傅黎商接手的自然也是這塊內容。前幾年方總跟李總受到傅家的委托,要求盡快讓剛畢業的傅家太子接手公司。現在徒弟青出於藍,早到了退休年紀的兩個老頭每天想方設法地找理由不來上班。 傅黎商在公司也就算了,這兩天傅黎商不在公司,他們竟然也跟著溜號。羅展源哭喪著臉衝傅黎商吼:“傅總!然姐說了!如果今天拿不出項目文件!我就要被她套麻袋沉江了!” “知道了。”傅黎商淡聲安慰自己的助理,“五分鍾就到了。” 五分鍾後傅黎商風風火火地進了公司,公司裏的人見到他紛紛眼前一亮,一口一個“傅總”喊得一個比一個熱情。前台秘書眼睜睜地看著傅黎商衝進辦公室,她喊住緊追其後的羅展源:“小羅——” “欸?”羅展源轉頭看她,走了過去,“怎麽了戚姐?” 戚嘉嘉眨了眨眼睛,八卦似地問道:“傅總有跟你說什麽嗎?” “說什麽?”羅展源沒聽明白,“沒說什麽啊。” “那他的電話為什麽一直打不通?” “他說手機沒電了。” “他這件西裝是不是穿了三天了?” 羅展源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已經記不起來前天傅黎商穿的是什麽衣服了。 “是嗎?” “他的襯衫看起來皺皺巴巴的,領帶也打歪了。”戚嘉嘉瞧著羅展源還是滿臉“你到底想說什麽”的神情,擺擺手讓他走了:“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懂。” “你快進去吧,傅總估計等急了,我去給他泡杯咖啡。” “好!” 羅展源確實沒有誇張,辦公桌上堆滿了需要他簽字的文件。傅黎商隨意拿起一份,聽羅展源跟他講哪些是緊急的,哪些是非常緊急的,兩人正交流著,門外就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傅黎商——” 傅黎商抬眸,看見賀銘灝撐著膝蓋,氣喘籲籲地站在了門口。 “賀......”羅展源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賀總?” 賀銘灝來這裏的目的不言而喻,傅黎商出聲叫了羅展源,讓他先出去。 辦公室的門合上前傅黎商看見了門外戚嘉嘉好奇的目光,賀銘灝三兩步走到了他麵前,“啪”的一聲,一掌拍在了那些堆得如山高的文件上。 他緊皺著眉,苦大仇深的表情:“江鬱可呢?” “在我家。” “你把他帶回家了?!”賀銘灝倏地抬高音量,又氣又急,“傅黎商!你還記得自己是被他甩的嗎?!” “你現在打算幹嗎?把他帶回家?讓他再甩你一遍?” 傅黎商聽著他的大呼小叫,眉毛都沒動一下。他快速翻閱著手裏的文件,簽名的手又重又穩。 “傅黎商!” 傅黎商簽完一份文件,又拿起了另一份。 “傅黎商!”賀銘灝見他無視自己,幹脆去搶他手裏的文件,“我跟你說話呢!” 手裏的文件被搶走,傅黎商終於抬頭正眼看他。賀銘灝豎著眉,狠狠地瞪著他,他把那份文件搶回來,淡淡說道:“賀總,沒看見這裏的文件嗎?我真的很忙,有什麽事遲點再說。” 賀銘灝聽他拙劣的借口,氣不打一處來:“別簽了!你們傅家又不缺這麽幾份文件的錢!” “可是公司要倒閉。” 賀銘灝冷笑一聲:“不說是吧?那我現在就去你家找他,問問他當初為什麽要跟你分手。” 果不其然,傅黎商立刻丟了文件,把視線聚集在了賀銘灝臉上。兩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默默對視了幾秒鍾,傅黎商沉聲叫他:“賀銘灝。” 賀銘灝揚了揚下巴,居高臨下地望著他。遺憾的是傅黎商看著他,想的卻是另外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他思考了片刻,冷不丁地開口,“一個人能不能去登記結婚?” 賀銘灝愣住:“什麽意思?” “就是一個人拿兩本戶口本去民政局登記結婚。” 賀銘灝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隻是用正常人的思維,下意識地表達了自己的困惑:“那你結婚證上的照片怎麽拍?一個人拍啊?” 傅黎商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於是思索了幾秒鍾,換了個問題:“那能不能讓人在意識不清醒的情況下,讓他跟我拍照片?” 兩個問題足以讓賀銘灝的反射弧轉過彎來,他猝不及防地吼了一聲,隔音良好的大門都沒擋住他的怒吼。 在門外跟戚嘉嘉聊天的羅展源被嚇了一跳,他看著緊閉的辦公室大門,自言自語地喃喃:“這是怎麽了......” 戚嘉嘉遞給他一杯剛泡好的紅茶,笑著說:“賀總的嗓門聽起來倒是挺精神的。” “你要跟他結婚?”賀銘灝不可置信地重複道,“你他媽要跟他結婚?!” “傅黎商,我本來還安慰自己,以為你隻是不甘心,原來你他媽壓根就沒腦子!”賀銘灝看著傅黎商,滿眼都是三年前他在酒吧裏邊哭邊吐的模樣,他氣得頭暈腦脹,感覺自己血壓都高了:“你跟他結婚我就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