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那會兒,他倆成天在一塊兒,裴戎實在想不到,彭立什麽時候背著他跟王寒輕有過衝突。 他也想不到,王寒輕低他們兩個年級,能有多少接觸的機會,總不能是彭立作弊也被王寒輕告老師了吧? 裴戎有點亂,問題太多,他捋太清楚,隻能想到哪兒問到哪兒,“他什麽時候得罪你了?” 電話那頭再次沉默,裴戎急了,“彭立!什麽時候的事!王寒輕幹什麽了?你看他不順眼?” “大一的時候…” 裴戎更聽不懂了,“大一?你都不在建新中學,他還怎麽得罪你?” 難怪自己不知道這事兒,裴戎轉念一想,都去大學了,隔著那麽遠的距離,王寒輕即便是做了什麽,彭立也不該知道,還得是有人在中間傳話才行。 “你不知道?”彭立也是心虛,到這兒才反應過來,裴戎什麽都不知道,隻是套他的話罷了,“你套我話?” 裴戎也不跟他墨跡,“你不想說我自己去問嚴心夏。” “你別問!”彭立急切地拔高了聲音,“反正這事兒跟嚴心夏沒關係,你要怪就怪我,是我自作主張,是我覺著他對心夏有意思,我才讓我弟揍他的。” 彭立的說法沒什麽說服力,一個在外省讀大學的人,對學校的事情能知道多少,更何況,王寒輕對嚴心夏有意思,他是從哪兒看出來的? 裴戎知道,問他是問不出什麽東西來的,哪怕是掏幹淨了,他也得把責任攔到自己頭上,跟嚴心夏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隻是沒想到這麽巧,王寒輕還能跟你遇上。”彭立懨懨道,“就是這麽件事。” 他語氣太隨意,就像是在告訴裴戎,他今早上班,是擠的地鐵,不是自己開車,在他口中,和王寒輕的過節隻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什麽叫就是這麽件事?你對王寒輕沒有一丁點兒愧疚嗎?” 彭立深吸了一口氣,他覺得裴戎也太上綱上線了,“如果你不是跟王寒輕好上了,會關心我以前跟他是不是結過怨嗎?會計較我找人揍過他的事嗎?你要我跟他道歉?還是打算讓他揍回來?他現在不照樣活得好好的,以前那事在他心裏還算個什麽事兒?你跟他好的時候,當他是個寶,差不多就行了吧?你打算跟他好一輩子?犯得著現在跟我冒火嗎?” 氣頭上的裴戎思路出奇的清晰,彭立的每一個問題,他都有條不紊地回答,“首先,不管王寒輕是誰,你打人這事從根本上就不對,其次,你作為校園暴力的實施者,事後態度惡劣,毫無悔過和愧疚之心,這件事在性質上就更加惡劣,再則,你和王寒輕起衝突時,你是成年人教唆未成年弟弟毆打其他未成年,如果非要跟你較真,隻是道歉這麽簡單嗎?他活得好不好跟你沒關係,你沒資格替他慷慨,最後你聽好了,王寒輕他在我這兒就是個寶,隻要他不提分手,我願意跟他好一輩子。” 彭立被裴戎反駁到啞口無言,他張了張嘴,又無聲地閉上,他很少見裴戎發火,在他的印象中,裴戎跟誰說話都笑嗬嗬,多難堪的場麵,都會被裴戎糊弄過去,裴戎做人的標準,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說話做事都會留一線,從不把話說得這麽開。 裴戎掛電話前,冷冷道:“我不知道,你說的理由你有沒有去求證過,你覺得王寒輕對嚴心夏有意思,是你以為?還是別人告訴你的?” 電話掛斷的同時,裴戎手機震動了一下,剛好王寒輕給他發了消息,“到公司了。” “你跟彭立、嚴心夏怎麽回事?”這幾個字被裴戎打了又刪掉,平淡的文字消息多半是問不清楚的,他索性沒發,“嗯。” 聊天對話框上“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閃了好一陣,王寒輕癡癡地等著裴戎的回複,沒想到隻是一個不鹹不淡的“嗯”。 失望的情緒突然敲醒了王寒輕的警鍾,貪心這種欲望,會在不知不覺中滋長,以前會覺得,裴戎能回複就夠了,現在會覺得一個“嗯”不夠。 王寒輕眉頭緊蹙,他不該這樣的,他以為他能控製得很好… 獨自在家,裴戎容易多想,期間彭立又給他發了消息,大致意思是讓他不要為難嚴心夏,說來說去想把嚴心夏摘出去,關心則亂,倒顯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 裴戎沒有回複彭立的消息,思來想去,給嚴心夏打了電話。 接到裴戎電話的時候,嚴心夏顯然很意外,他沒想過裴戎會主動聯係他,“喂?” 隔著電話,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很難判斷對方有沒有說謊,裴戎克製住質問嚴心夏的衝動,“在哪兒呢?” “在店裏守著裝潢…”正好那邊傳來電鑽的聲音,嚴心夏換了個安靜的位置,“怎麽想著給我打電話?” “我下午來看看,地址在哪兒?” 嚴心夏頓了頓,比起接到裴戎的電話,更讓他意外的是,裴戎會主動要求跟他見麵,語氣中有難以掩藏的喜悅,“那我發個定位給你。” 收到位置後,裴戎趕緊起身換衣服,沒有王寒輕的幫助,套個毛衣都費了好大的勁兒。 裴戎出門時,剛好臨近午飯時間,王寒輕還特意打電話來問他想吃什麽,聽到電話裏的背景音,他問了句,“你在外麵?” “嗯,外賣就別點了,等會兒我自己解決。” 王寒輕一想到裴戎手上不方便,他多嘴問了句,“你幹嘛去了?” 是工作有問題?還是胳膊不舒服?還是…其他的人事? 裴戎沒正麵回答王寒輕的問題,他得找嚴心夏問清楚才行,“出去一趟,有點事。” “好吧。”王寒輕還是能聽得出來裴戎的委婉,既然裴戎不說,他也不強求。 隔著手機都能感覺到王寒輕的委屈,裴戎上火歸上火,又添了一句,“趕上你下班的話,你來接我?” “好!” “正好還能在外麵吃個晚飯,我來訂?” 王寒輕一下子來精神了,“嗯,小心胳膊。” 太好哄了,上一秒還在患得患失,下一秒因為裴戎的一句“來接他”心生雀躍。 最近沒什麽節日,裴戎臨時訂飯店不難,特別選了個主打“情侶套餐”的飯店,他琢磨著,光是“情侶”這兩個字,今晚吃什麽菜,王寒輕已經不在乎了,王寒輕喜歡的就是“情侶餐廳”。 琴行位於市中心的廣場,臨街的店鋪,裴戎下車時,看到幾個木工師傅搬著東西進進出出。 他給嚴心夏發了消息,“到了。” 很快,嚴心夏從店裏走了出來,“你出院了怎麽不跟我們說一聲呢?” 看這樣子,彭立還沒跟嚴心夏打過電話,嚴心夏熟絡的口氣,讓裴戎有些抗拒。 裴戎不想用惡意去揣測嚴心夏,但是還是忍不住假設,假設嚴心夏參與了校園暴力,裴戎會覺得接受不了。 “我看裝修得差不多了吧,什麽時候開業?” 嚴心夏答道:“最多一周時間,到時候…” “開業的時候,我叫花店送個花籃來。”裴戎估計他本人是不會來了。 嚴心夏癟了一下嘴,“那你人呢?你不來嗎?” 街上人來人往,不是能說話的地方,裴戎往四周看了眼,正好街對麵有一家咖啡廳,“要不然去那坐坐?”第34章 正值工作日,咖啡廳中午還提供午餐業務,店裏堂吃的客人還不少,他倆找了個靠近窗戶的卡座。 服務生上前詢問他倆有什麽需要,嚴心夏給自己點了一杯燕麥拿鐵,他下意識看向裴戎的時候,整個人頓了頓,他不知道裴戎想要喝什麽。 他原本以為,以他對裴戎的了解,口味這種東西不是最容易知道的嗎?他想起自己和裴戎分開的時候,他才高中,那個時候基本上沒機會來咖啡廳。 他試探性問道:“裴戎你喝…” “給我一杯熱牛奶就行。”裴戎衝服務生說道。 點好東西後,服務生從包間退了出去,一種莫名其妙的尷尬襲上心頭,嚴心夏輕聲問道:“你不喝咖啡的?” 那為什麽要來咖啡廳呢? “嗯?我沒有喝咖啡的習慣,一般都喝茶。”裴戎想了想,他們單位離市中心遠,周圍也沒有這些個咖啡店,點咖啡是個麻煩事,除了鄭琬琰偶爾會喝點速溶咖啡,辦公室的同事幾乎都喝茶。 來咖啡廳的原因是因為,在裴戎心裏,是自己邀請嚴心夏見麵,在哪兒見麵,喝什麽東西,自然要遷就嚴心夏的喜好,這是他對待遠道而來的“朋友”最基本的禮貌。 “哦…” 裴戎稍微抬了一下胳膊,“最近不是胳膊受傷了,茶也戒了,喝牛奶。” 這是王寒輕給裴戎每天安排的補鈣任務,不管有沒有用,裴戎都照做了,剛好今天出來得急,冰箱裏的牛奶還沒來得及喝。 “是嗎…”嚴心夏總覺得裴戎意有所指,不單單隻說了飲品。 先前在醫院,兩人把能回憶的過往都回憶了個遍,嚴心夏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展開對話,看了眼裴戎的胳膊後,他才慢慢開口。 “胳膊好的怎麽樣了啊?”剛剛問裴戎什麽時候出的院,他也沒回答自己,嚴心夏不死心又說了一遍,“我還跟彭立商量,說一塊兒去接你出院呢。” 裴戎順手將手機擱到了桌上,“彭立…你和彭立走得還挺近的?” “朋友嘛…”嚴心夏覺得裴戎的語氣很怪,不像是吃醋,但還是壯著膽子,半開玩笑,“怎麽?你吃醋了?” 裴戎既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嚴心夏的臉,曾幾何時,嚴心夏欲擒故縱的激將法,真的很管用,特別是年少時期的自己。 那個時候,看著有點高傲的嚴心夏,覺得他身上像是閃著光,他那副有點小得意,又讓人求而不得的模樣,真的會讓年少氣盛的裴戎心裏癢癢。 人都會有征服欲,甚至會在追到嚴心夏之後,獲得頗大的滿足感,會放大他的優點,帶著濾鏡看他的缺點。 灼灼的目光盯得嚴心夏,裴戎沒有愛意,更算不上和善,冰冷的,淡漠的,是嚴心夏從沒見過的。 他蠕動嘴唇,幾次想張口,都被裴戎的眼神震懾住,裴戎為什麽會這麽看他? “你…怎麽不說話?” “你知道彭立跟王寒輕有過節的事情嗎?” 裴戎的直接,讓嚴心夏措手不及,他找不到裴戎主動找他的理由,王寒輕這個名字從裴戎嘴裏說出時,他下意識捏緊了拳頭。 “什麽?” 裴戎知道嚴心夏聽清楚了,“你知道這事嗎?這事你有參與嗎?” “你特地來找我,就是為了問他倆的事情嗎?”嚴心夏躲開了裴戎的眼神,雙眼不受控製地眨了眨。 “有還是沒有?” 麵對裴戎的追問,嚴心夏有些氣急敗壞了,“我不知道,我也沒參與。” 裴戎都沒說是什麽事,嚴心夏卻著急否認,反倒顯得可疑起來,況且,過節也分很多種,很多方式,可大可小,這“過節”在彭立口中,明明是跟嚴心夏有關的,他卻一口認定他不知道。 “我還沒說是什麽事。” 嚴心夏脫口而出,“不就是彭立讓他弟弟打過王寒輕的事嗎!” “你不是不知道嗎?” 卡座上頓時安靜了下來,嚴心夏瞥向窗外,意識到自己嘴快了,正好,服務生在這個時候端著東西進來。 “先生,二位的燕麥拿鐵和牛奶。” 短暫的打岔後,嚴心夏又故作鎮定,“我知道這事兒又怎麽樣?跟我有什麽關係?” 不管怎麽樣,人是彭立叫人打的,彭立也不可能把自己攪和進這件事來,隻要彭立不說,自己不承認,十多年前的事情,誰還記得? 那個王寒輕嗎?他當著學校老師的麵,什麽都沒說,不都默認了嗎? 確實,照彭立的說法,王寒輕喜歡嚴心夏的話,跟嚴心夏是沒關係的。 人在慌不擇路的情況之下,想要以攻為守,就會加快說話的速度,將所有的問題都拋給對方,用來混淆視聽。 嚴心夏以為自己抓到了裴戎話裏的空子,“你現在來質問我?是覺得我知情不報?覺得我沒有早一點告訴你?耽誤了你和王寒輕早點在一起嗎?” 裴戎的表情變得很微妙,嚴心夏瞳孔一縮,剛剛說的話在腦子裏反複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