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心夏接過話,“我也是…有時候會想起你,我們讀書那會兒,後來的戀愛,都和那會兒不一樣了,為什麽會不一樣?” 年少的感情純粹,且熱烈,隻是牽手和擁抱,足以填滿整個少年時期的記憶。 裴戎笑了笑,“怎麽突然說起以前的事情來了。” “裴戎。”嚴心夏不想被裴戎又跳開話題,追問道,“你現在是一個人嗎?” 裴戎在想,他和王寒輕還不算在一起了吧,至少王寒輕還沒正式問過他,他倆頂多算是在試試的階段,曖昧期。 嚴心夏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我問過彭立,可是我還是想聽你親口說,我有沒有回來晚?” “心夏,我不打算騙你,你是知道我的,我這人記憶力特別好,記住的東西,沒那麽容易忘掉,幾個月前,還是會想起關於你的事情,隻是這幾個月,遇上一個人,我跟他還沒在一起,也有可能快在一起了。”說到王寒輕,裴戎的表情變得輕鬆了許多,“他呢,跟我交往過的人都不太一樣,很…特別。” 嚴心夏沒料到裴戎會說出這麽一段話來,能讓裴戎用特別來形容的,是一個人認識僅僅幾個月的人,而不是自己。 “我沒跟任何人細說過他的事情,包括彭立。” 裴戎說了這麽多,無非是告訴嚴心夏,打從決定分開的那刻起,什麽時候回頭,都晚了。 他也不想去假設如果沒有王寒輕的存在,自己和嚴心夏還會不會有可能,沒有那種意外,如果有的話,為什麽不是如果嚴心夏不出國,如果他倆不分手呢? 這種落差,猶如從高空墜入了地獄,嚴心夏連笑容都顯得格外的僵硬,“是嗎?”第26章 彭立在樓下碰到買好飯菜的鄭琬琰,他算著時間也差不多了,跟鄭琬琰一塊兒上的樓。 鄭琬琰社交能力強,彭立也是個話簍子,哪怕都不知道對方的名字,還能聊一路。 “您是我們主任的發小啊。”鄭琬琰八卦道,“我們主任小時候有沒有特別出醜的事情,說來聽聽。” 彭立覺得這丫頭有意思,“他啊?當學生那會兒就是學生的風雲人物,追他的人都排著隊呢。” 鄭琬琰“嘖嘖”兩聲,“我們主任也就是年齡大了點,但是跟辦公室有些老頭子比嘛,還算是正值壯年,你還別說,之前車間有來實習的技術工,那些小女生,還背地裏喊主任廠花。” 他倆都是自來熟的性格,幾句話的功夫,鄭琬琰已經把稱呼從“您”改成了“你”。 彭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廠花?” “說主任穿得再老氣都難掩姿色。”鄭琬琰又道,“後來被主任聽到了,得虧是他,換作是辦公室其他老頭子,肯定給那些小姑娘臉色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電梯很快到了樓層,他倆一前一後進了病房,房間裏稍微有點安靜,裴戎和嚴心夏誰都沒說話。 見到彭立回來,嚴心夏站了起來,“讓裴戎吃飯吧,我們先回去了。” 彭立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著,這是…怎麽了?剛跟鄭琬琰聊天的時候,聽鄭琬琰提起她待會兒會回去,這不是好機會,嚴心夏不打算留下來陪裴戎? 裴戎也沒有硬留,“行,回頭再找時間出來。” 打發走了嚴心夏和彭立,鄭琬琰也隻是跟裴戎吃了個飯,也得回家休息了,病房裏一下子隻剩下裴戎自己。 他想著給王寒輕打電話,又想起人家現在接不了,點進微信的時候,王寒輕給他發了一張照片。 拍照的地方光線不好,王寒輕手又抖,照片照出來很模糊,裴戎依舊能辨認出來,照片裏是王寒輕口中的軍刀。 “看到了。” 錯過了今晚聯係的機會,裴戎也體會到了牽腸掛肚感覺,王寒輕努力分享,他也做到事事有回應。 “我睡覺了,明天還得在醫院待上一天呢,也不知道手機充電該怎麽辦。” 第二天,裴戎住院也沒消停過,廠裏的人來了一批又一批,先是幾個領導,後來又是辦公室幾個下屬,牛奶水果拿了一堆,不知道的還以為裴戎得了什麽大病。 也就是鄭琬琰這丫頭機靈,唯獨她給裴戎帶來了充電器。 “我懂你的主任,現代人沒了胳膊都不能沒了手機。” 以為送走了單位同事,自己能清靜下來,裴戎給手機充上電,又給王寒輕發消息說自己拿到了充電器,結果又有人來敲門。 裴戎還得強撐著笑容應付,“請進。” 推門而入的是嚴心夏,他手裏提著保溫杯,端莊地站在門口,“你應該還沒吃飯吧?” 裴戎臉上的笑容滯了一下,他以為昨天的談話,算是變相拒絕嚴心夏,“你…” 嚴心夏無視裴戎的詫異,徑直走到了床邊,將手裏的保溫杯拆開,又將飯菜盛了出來。 “老吃外賣傷也好得慢些。”嚴心夏自說自話,“這都是我跟阿姨學著做的,你嚐嚐。” 裴戎單手撐起身來,“心夏,昨天我說了…” “我知道啊。”嚴心夏打斷了他的話,“你說你跟他還沒在一起,可能會在一起,但是也可能不會在一起,我雖然回來晚了,但是還有機會不是嗎?” 裴戎張了張嘴,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中學時期的嚴心夏,嚴心夏是個有自己想法的人,不會受到外界的幹擾,為了達到目的,他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嚐試。 嚴心夏太了解裴戎了,給他一點兒壓力,在退一步,裴戎心軟,很少給人臉色看,也不會弄得大家都下不來台。 “你哪怕隻拿我當老朋友,也不該拒絕我的。” 裴戎靠在了床頭上,勉為其難地說了句“謝謝”。 有共同回憶的兩人是不會冷場的,隻要嚴心夏願意拋出話題,裴戎總會和他搭上一兩句話。 中途護士進來給裴戎輸液時,裴戎的飯還沒吃完,護士特別提醒,“小心手啊,實在不行,讓你朋友喂你。” 當著護士麵,裴戎隻是尷尬地點了點頭。 等護士出去後,嚴心夏問道:“需要我喂你嗎?” 裴戎笑了笑,“別鬧了。” 喂飯裴戎還能拒絕,上廁所是完全得靠嚴心夏幫忙,裴戎的右手打著石膏,輸液隻能紮左手,他自己沒辦法拿吊瓶,是嚴心夏幫他提到廁所的。 好在廁所有掛吊瓶的地方,嚴心夏掛好吊瓶,非常體貼道:“好了你叫我。” 此刻的裴戎在想,如果明天還不能出院,他怎麽都得請個看護。 嚴心夏在醫院陪著裴戎吊完水才離開,臨走前,裴戎跟他說:“明天,真的不用來了,太麻煩你了。” 嚴心夏聳了聳肩,“我不覺得麻煩,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病房門一關上,裴戎疲憊地舉著左手擋在眼前,他不想承嚴心夏的情,人情是這世界上最難還的東西。 裴戎輸完液,又睡了一會兒,一覺醒來,外麵天都黑了。 醫院就是這樣,有人來看望的時候,是熱鬧,人一走光了,冷清地跟什麽似的,偏偏自己這病房也沒安排別的病人來住。 醫院的位置沒在市中心,地兒算不上偏僻,但足夠清靜,都聽不到什麽車聲,裴戎懶得開燈,盯著窗戶走神,他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麽…是什麽呢? 他猛地想起什麽,手伸到枕頭下去摸手機,今天都這個時間了,王寒輕居然還沒給他打電話。 這是…出了什麽事嗎? 微信消息最後還是自己發給王寒輕的,王寒輕並沒有回複,他趕緊給王寒輕發了消息。 “今天很忙?” 裴戎以為,這條消息發出去會石沉大海,可聊天框頂部閃爍著“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 什麽情況? 很快,王寒輕那邊有了回複,“不忙。” 不忙? 裴戎更加困惑了,不忙為什麽不打電話,有信號了為什麽不打電話,不打電話就算了,為什麽裝作沒看到自己的留言? 裴戎單手打字不方便,又覺得隻是語音的話,王寒輕看不到他的憤怒,他一個視頻彈了過去。 “叮”的一聲,他的視頻請求被王寒輕拒絕了。 裴戎張大了嘴巴,他哪兒在王寒輕這兒碰過這種壁? 王寒輕的發消息來解釋,“等會兒。” 等會兒? 裴戎有點上火了,腦子裏睡意也一掃而空,王寒輕這小子在幹嗎? 手機右上角的時間是十點二十五,裴戎在心裏暗暗合計,他最多給王寒輕十五分鍾,十五分鍾過後,王寒輕要是不能給自己一個解釋,他一定… 一定什麽? 裴戎還沒想好,他的思緒被門外的腳步聲牽住,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一步,兩步,三步… 剛好走到他所在的病房門口停了下來,裴戎靠著健全的左手撐起身來,他隱約看到了從門縫中影子搖晃。 有個大膽的想法跳進他腦子裏,不會是王寒輕吧? 可是…他不該還有幾天嗎? 一旦產生了這樣的想法,裴戎會心存期待,他仰著脖子張望,幾度想要張嘴王寒輕的名字,都被自己生生給克製住了。 門鎖動了一下,房門被緩緩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逆光站著門框裏,裴戎眯著眼睛,“王寒輕?” “我在。”王寒輕回應了裴戎一聲。 裴戎難以置信,他忍不住掙紮想要坐起來,“真的是你。” 王寒輕順手關上門,將手裏的包往牆邊一擱,連燈都沒來得及開,疾步走到病床前,大手輕輕按住裴戎的肩膀,“別動。” 裴戎使不上什麽力,順勢躺了回去。 “你不是還有幾天嗎?” 王寒輕坐到床邊,“原計劃是得晚回來幾天,提前了…” 他早就想見裴戎,又聽到裴戎住院的消息,他恨不得昨晚就回來。 裴戎一直覺得,電視劇中的劇情,大半夜的為某個人趕回來很傻,確實很傻,但是胸口卻被某種東西填得滿滿的。 “那你工作怎麽辦?”過了可以因為感情任性的年紀,裴戎還是操心。 “我的那部分已經做好了,剩下的交給同事就行。” 裴戎實在唾棄自己興奮得跟個毛頭小子似的,可他真的忍不住,這個時候都不忘調侃王寒輕,“你一向不求人幫忙的。” 因為裴戎,王寒輕不知道破過多少次例。 “可是我不想等了。”待在軍區的這些日子漫長但也充實,可從昨晚開始,這種充實和漫長不能維持在一個相對平衡的狀態,他太想見裴戎,一分一秒的等待都是煎熬。 裴戎躺在床上,敞開懷抱,“要抱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