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熬忽地一歎,悵然道:“從前之事……”


    說到這裏,紫熬似乎在回憶裏沉淪,沒了聲息,眾人也不敢驚擾前輩,噤聲寂寂,大氣也不敢呼出一口。


    許久,魔劫紫炎忽然大漲,變作一蓬大火,比譚非還高出一頭,跟著聽見紫熬楊音正聲,誦道:“吾曾稱皇北荒!揮灑萬馬千軍,征戰荒古,獨占南方!王命一出,萬族來朝,莫敢遲行!”


    此言豪壯,竟有一種揮軍直上吞九天,覆手擺弄江山的王霸之氣,成萬騎衝陣之勢,殺入譚非等人心中,變作雄霸君王拄劍萬軍之中,坐看大陸風雲變化,運籌攻伐成就宏圖霸業之象。


    身處心中這幅霸象,眾人隻覺得此身渺小,胸中氣血激蕩,一腔豪情翻騰起來,忍不住也要將性命交托於這位君皇霸者,隨他征殺四方,不死不休。


    此一言隻有從紫熬口中說出來才有這般皇者霸氣,才能引人奔投霸主成霸業,因為他曾是霸軍之皇。


    萬丈高台,五十裏紫霧翻騰如浪,雖無人見,卻憑空生出一股淩厲蠻煞之氣,殺出紫魔窟墟,衝天而起,十萬裏遠近修者皆有所感,高深仙家忽生悲歎,低微小修忍不住心中一股豪壯之氣,戰意昂昂,許多人動法相爭,血染黃土,魂歸黃泉。


    譚非一行無不激昂,目中染血,神迷霸象,仿佛廝殺亂陣之中。六妖變回妖獸本相,妖威放出,振翅跺足,一跺一喝,齊跺三下,連喝三聲:“殺!殺!殺!”


    天霸也變成青色大鳥,劫火與魔劫紫炎纏身,隨六妖作威。妖威之下,聞青扶鳳翎輕羽劍拄地;南見愁扶乾坤劍拄地,各自跪拜,額抵劍首;譚非也不禁拜倒。三人齊聲喝道:“願為陛下效命!”紫熬軍中,紀嚴律明,是以六妖妖威並未製壓譚非、天霸、南見愁和聞青。


    正值一行人壯誌淩雲之際,紫熬又忽地歎道:“可本皇還是敗了!”


    他附身的魔劫紫炎又驟然縮小變成一小團火焰。


    話語之間,威儀猶存,卻再無攝人心魄的王霸之氣,紫魔窟墟發出的衝天煞氣也忽然消失。譚非一行人立刻驚醒過來,驚懼畏恐之餘,心裏隻剩下深深的佩服。譚非心道:“他日,我也是這般威風,眼色一動,萬族來朝,莫敢不從!”


    玄鳩想起昔日還是修神境小妖,曾有一次見到同族太虛境大妖,也是這般感覺,弱者的命途,強者一呼一吸之間便可顛覆。如今它已是歸真境大妖,大陸之廣盡可去得,幾千年都沒有人讓它想起的渺小的感覺,現在它想起來了,僅是因為紫熬一時心熱。


    眾人大汗透背,心神猶驚悸,大口喘氣,皇者霸道氣意的餘悸無論如何都消之不去。紫熬悵然問道:“後生,爾等腳下地界,如今歸屬何人?”


    南見愁調理氣息,盡力疏向平靜,恭敬答道:“這是龍血國的地界。”


    紫熬喃喃道:“龍血,龍血……”念了幾遍,慨然歎道:“沒想到最後是雲神秋那小子得了便宜。”


    跟著他又問道:“那如今南大陸可還有我族皇土?”


    南見愁道:“晚輩不知。晚輩鬥膽,敢問前輩怎知此地已非前輩國土?”


    紫熬道:“若還是本皇國境,我族人豈會容我在此沉睡萬年?若是我皇土,爾等外族之人豈能踏入此地?”


    南見愁一愣,發現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若在紫熬的國土,怎會有人會容許他們的皇淪落至此?又怎會有人會容許外族踏入皇者沉眠的宮殿?這是對皇權的蔑視,對一族的羞辱。


    聽到紫熬問起他的國土,譚非立刻想起老頭兒常說石家村是人境極南荒蕪之地,開口道:“這裏人境極南的地方,老,我師父說的。還有紫熬也是我北上遇到的。”


    他本想說“老頭兒”,但是又想起玉如靈讓他裝成一位絕世強者的弟子。他的本領確是老頭兒傳授,雖然老頭兒不認,但他確實算是老頭兒的弟子,因而玉如靈的這個計策才顯得順乎情理,無人能夠識破。


    紫熬念道:“人境極南,人境極南……看來南方大陸還有我一半皇土。”


    跟著魔劫紫炎的火焰轉了一轉。雖然火焰仍是飄在紫髯頭頂,沒有變化,但是南見愁卻感覺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這是一種威嚴不可冒犯,至高至尊的皇者目光,雖無意折服南見愁,卻使他不禁想要朝拜臣服。


    紫熬道:“爾等將紫髯帶來,了卻本皇一樁心願,也算是有緣。在本皇這一絲殘魂消散之前,可盡解爾等疑惑,不必顧慮,盡管開口。”


    皇者不動情與氣,平和處人,然威嚴自在,譚非一行皆不敢喧嚷聒噪,生怕冒犯尊皇。


    還不等南見愁開口,聞青忽然問道:“這隻是前輩的一絲殘魂?”


    紫熬道:“不錯。本皇在萬年前便已崩隕,唯獨一絲殘魂攜這一縷本源紫炎墜落紫炎戰宮,沉睡過去,直至紫髯破禁而來。”說到這裏,他又落寞歎道:“沒想到醒來已是萬年過去,本皇的紫炎戰宮殘破隻留一隅。”


    紫熬所說的紫炎戰宮,大約便是紫魔窟墟了。聽他說起,眾人不由構出曾經輝煌望眼不盡的宮殿,如今隻剩百二十裏廢墟的淒淒情景,各自唏噓。


    聞青心中暗自歎息,又問道:“前輩一縷殘魂,便能使太虛境強者挪移他處,尋不回來麽?”


    紫熬道:“你說那個剛剛修成太虛的小女娃娃,她那兩件法寶還有點意思,可惜本皇衰弱至極,力量控製不好,不小心將法寶也毀掉了。”


    六妖修為遠遠高過譚非、南見愁和聞青,感識靈細機敏遠在他們之上,紫熬附身的那團魔劫紫炎散出的皇者威嚴,在他們感覺裏比譚非三人所感受到的恐怖千萬倍,是以並未化為人身,憑妖軀在這無形的威嚴逼壓之下更為有利。


    玄鳩身子一晃,驚聲道:“莫非她已死在前輩手下?”


    金眉燕道:“正是。我親眼看見前輩一把魔劫紫炎將那妖女燒得形神俱滅,神皇書化為灰燼,破神硯破碎,殘渣在那裏。”它右翅一扇,一片散發淡淡金光的羽毛飛出,輕輕飄在一把漆黑的碎石上麵。


    這一堆碎石隻有手指大小,沒有任何玄妙氣息與威能,就跟路邊的小石頭相差無幾,根本不能看出原來是品級不在盜天之下的稀世至寶。


    除了金眉燕,其餘人無不駭然。聞青深吸一口氣,又問道:“前輩生前的修為,可是已經超越了太虛境界?”


    紫熬如今隻是一縷殘魂,卻能輕易擊殺太虛強者,隻能說明他當年未死之時,修為遠遠超過太虛境。紫熬甚至有可能超越了仙人的境界,不然不可能隻憑一縷殘魂斬殺太虛境強者。


    紫熬道:“本皇尚未飛升,自然還是太虛境界。”


    譚非隻覺得紫熬在唬人,就算是他修煉太易經這種神奇仙法,也不敢誇口重傷之下能夠穩勝同境修士,更何況紫熬隻是一縷殘魂,真身早死了萬年。


    但是君無戲言。皇者說出的話,不容置疑,由不得譚非信是不信。


    同為太虛境修士,紫熬一絲苟存萬年的殘魂,斬殺無常書魔的師父仿若碾蟻,就好像一個死去萬年的枯骨翻了翻身,壓死一個壯年彪漢一般使人心折。或許隻有這樣的人才能成為皇者。


    聞青冷清的麵龐忽然潮紅起來,目中明亮,盯著紫熬,映出一團魔劫紫炎在眸中燃燒,而且燒得正猛,仿佛燒得是衝天戰意,道:“這世上確實存在絕世強者。”


    紫熬乃是皇者,最懂人心變化,譚非一行人心裏所想根本瞞不過他,淡然道:“爾等也不必驚歎,想必當年大戰之後,荒古大陸應已近萬年沒有發生能改變大陸格局的戰爭,如今修士缺磨少礪,本領都弱了些。”


    玄鳩心裏尋思:“從前的修士,都如他這般厲害麽?若是這樣,我也能修得強大神通,保我兄弟六人性命無憂,不受任何人威脅,也保少爺安然無恙,不受暗算。”


    紫熬又道:“自紫髯撞來戰宮禁製以來,四方變化皆在本皇眼中,如今的修士,弱,弱,弱。”


    此言深得譚非心往,他也認為許多修士沒什麽本事,以他通法境的修為,要揍尋道境修士都不費多少勁,暗自欣喜自得,想道:“這也沒辦法,誰讓本公子天資睥睨萬古,仙法舉世無雙?或許沒等我修成太虛,就能像紫熬這樣稱霸大陸……”


    譚非正得意時,紫色火焰一轉,一道威嚴的目光望來,胸中氣血一滯,跟著就聽見紫熬說道:“尤其是你小子,身為前輩的傳人,實在弱得不成樣子。”


    譚非暗運靈氣,疏通氣血,心想定是紫熬看錯了,也以為我是尋道境修士,才小看了我,仰抬起頭來,望著魔劫紫炎,傲然道:“紫熬,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麽修為麽?”


    紫熬道:“看得出來,太易經第九重,通法境大成的修為。以本皇所觀,如今的修士裏,你能跟尋道境修士過兩招。”


    譚非一愣,本以為紫熬看錯了他的修為,欲要言明真實境界,讓他驚歎一番,沒想到他卻已看穿了他的境界,心道:“紫熬明知我的本領高過修為一個境界,竟還如此奚落我,明顯不把本公子放在眼裏,看來也不是什麽英雄,放過什麽皇帝也隻是他自己說的,誰知道是真的假的?”


    紫熬道:“小子,你不服?”


    譚非直直盯著魔劫紫炎,高聲道:“你修為高,你神通廣大,你稱皇,不過是因為你早生了一萬年。我通法修為,逍遙境不出,可在尋道境中稱王,為何要服?”紫熬無意散出的威嚴壓得人抬不起頭,不敢冒犯,但終究還是沒有壓下他心中不可一世的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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