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隻剩下了一分鍾時間,終於有些獸人俘虜猶猶豫豫地走到蕭逸飛的左手邊站住。其中大部分都是身材瘦弱、曾擔任偽軍官的獸人,他們平時對那些曾欺負過他們的強壯獸人較為苛刻,害怕脫離了人類庇護之後,就會被那些自己的同類反殺。同時他們想到,萬一人類長官是為了挑選些不順從的獸人殺呢?雖然很想家,他們還是決定穩妥一的好,免得一著不慎丟了小命。


    有這樣想法的獸人不在少數。不一會,蕭逸飛的左邊就站滿了原意去鐵柳城軍營的獸人俘虜,最後堅持在原地不動的不足三百人。


    如果一開始的選擇是離開的人去蕭逸飛左邊站著,這個人數可能還會進一步的減少。


    “時間到。你們去原本發放食物的人那裏領取一個星期的食物,之後就各安天命,自己走吧。”


    真有這麽容易就放我們走?人類有那麽好心?那兩百多名獸人一步三回頭的挪著走了,不是舍不得和蕭逸飛等人分離,而是他們害怕身後突然竄出一大隊血騎、或如暴雨而來的箭矢、或一大批閃爍著耀眼寒光的橫刀將他們毫不留情地殺死。


    可是等他們領了食物,再膽顫心驚地離開了戰俘營,又發足狂奔了足足三千米之後,也沒看到危險來臨。


    人類真就這麽放我們走了?啊,我們自由了,我們自由了!那些獸人戰俘喜極而泣,互相擁抱、歡呼著。


    等情緒稍稍穩定,他們便開始認真思考起出路來。


    因為他們多是莫多措族人,所以對林拷族的複仇之戰也不怎麽感興趣,便大多相約著先往南,避過大軍再往西走,回家。


    而在戰俘營中,呂學文在蕭逸飛旁邊嘟噥著道:“老大,再不派人,追起來就費時費力了。”


    楊摯爽瞪了他一眼:“你這人真是個變.態殺人狂魔,老大慈悲為懷,準備積些功德,你滴這點都不明白?”


    “功德?功德可不是做出來的。老大以前給我們講故事的時候說過,勝者王侯,敗者寇,誰贏了誰就是阿彌陀佛,誰贏了誰就是元始天尊,誰贏了誰就是仁義道德……”


    蕭逸飛笑道:“不錯,我確實說過這些話,但有時候退一步,反而能前進的更順利。放他們走,我們勝利的把握反而會增加幾分。”


    “我不明白。”呂學文皺眉道,“釋放俘虜,給敵人增加了戰力,為什麽我們的勝利把握反而更大了?”


    蕭逸飛微微歎了口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你現在這樣隻知道往前衝,最多成為一個優秀的先鋒,永遠成不了一個合格的主將。如果蕭若秋在,他肯定能想明白。”


    “先鋒好啊,我還是喜歡做先鋒。”呂學文毫不在意,“動腦筋的事情還是留給老大您吧,我就是你手下的惡犬,你想我咬誰我就去咬誰。”


    蕭逸飛笑著搖了搖頭。


    半個小時後,整個戰俘營都被拆卸完畢,一部分獸人驅趕著大群牛羊,剩餘地自覺排成隊列往鐵柳城而去,那些想要回家的兄弟沒有遭到殺戮,看樣子這個還很年輕的人類軍官老爺,還真是挺值得信賴的呢!


    蕭逸飛等一行人在前麵帶隊,呂學文往後看了幾眼道:“我又要說那句老話了,破棉花也有堵窟窿眼的時候。記得剛交給他們的都是些瘦羊和病牛,現在一頭頭都膘肥體壯,一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樣子。獸人倒真是極佳的牧民,不過我看他們怎麽一個個精神那麽好,會不會在偷羊吃?”


    “絕對沒有。一個月了,戰俘營裏沒有少過一隻動物,隻有因為小羊小牛出生而使總數增多。”呂唯晨道,“有空時我也來戰俘看看,發現他們吃的很差,主食都是我們上次繳獲的肉幹和饃饃,再搭配些自挖的野菜。我就是強行命令他們殺一隻羊犒勞自己,他們都顯得誠惶誠恐……說實話,當時他們的表情很讓是我心酸。可他們還說這樣的夥食已經比以前在部落的時候好的多。以前這個時候,他們隻能吃土餅,是絕對不可能吃到肉的。”


    “土餅?”楊摯爽道,“那是什麽東西?粗糧製作的土質餅幹?味道怎麽樣?”


    “你絕不會吃這種東西。”呂唯晨很確定地道,“所謂的土餅,就是將黃土、水、油和鹽攪拌均勻,再拍打成餅狀放在布上,在炙熱的太陽下自然變幹後的塊狀東西。我上次讓他們作了一塊土餅,隻嚐了一口,就再也吃不下了。這種餅又滑又黏,還會快速吸收掉你口中所有的水分,最令我難受的是,吃過後嘴裏還會留下一股極其難聞的味道,每當我想起那個味道,就想去刷牙漱口。”


    “真有那麽誇張?會不會他們知道你要吃,就故意把味道做的特別奇怪。我不相信泥土也能吃。”


    “看見我要丟掉,那製作的獸人拿去吃掉了,他吃的很香,我相信他沒有欺騙我。他告訴我,他今年十九歲,在他十五歲能打到自己的獵物前,這種餅一直是他的主食,而且到了冬天或者饑荒的時候,他甚至連這種餅也吃不上。”


    看楊摯爽還是不信,蕭逸飛道:“真到絕境,人肉都吃了,更何況泥土嗎?”


    呂唯晨歎了口氣:“他們現在反抗,也隻不過是想要活下去罷了。可說實話,以前朝廷對獸人的壓製,實在太狠了一些。北荒原雖然是屬於武國的國土,可武國人隻是把他當成了單純的原料和礦產出產地,有些官員和大商會,對獸人的壓榨簡直到了敲骨吸髓的地步。戰俘們和我說,他們其實也不想和人類打仗,因為他們知道打贏的概率很低,掉腦袋的概率反而很高,但是人類把他們其他能走的路都截斷了……”


    “你怎麽同情起敵人來了?你現在的狀態很危險!”呂學文悶聲悶氣地道,“軍隊應該是國家的利器,國家讓我們殺誰就殺誰,如果武器有了自己的思想和判斷,不聽手的話,那還怎麽進行戰鬥?”


    呂唯晨道:“戰爭隻是政治的延伸,光靠戰爭可以斬草,卻不可能除根。我們難道還能把北荒原的數千萬獸人全部殺光嗎?我們隻要給大部分獸人一條活路,他們自然會回歸成良民。”


    “我從沒說過要把北荒原獸人殺光,也沒有不承認戰爭是政治的延伸。我隻說這些東西上麵會考慮,我們隻要不折不扣的執行命令就好。”


    “畢竟不是上麵親自來打仗,而有些東西除了親眼所見,是不能從紙麵上看出的。上麵下達的命令有時難免會有失偏頗之處。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們有權力根據實際情況,稍微更改行動命令。”


    “你憑什麽認為你堅持就是對的,上麵下達的命令就是錯的?呂唯晨,如果你堅持己見和上麵的人對著幹,總有一天,你會付出大代價的。”


    “隻要能夠做我認為對的事,即使付出生命的代價,又有何妨?”


    “你不是一個人,難道到時你想連累你的戰友陪你一起死……”


    “辯論到此為止。”蕭逸飛道,“性格決定命運。你們兩人性格不同,對於剛才這個問題,誰也說服不了誰,不用再爭論了,徒傷和氣。”


    呂學文略帶不滿地低低嘟噥了一聲,如果他知道自己將一語成讖,絕不會說“你一定會付出大代價”之類的話語。


    一千多人趕著數千頭牛羊浩浩蕩蕩地往鐵柳城而去,偶爾有人類平民路過,看到這麽一大隊的獸人路過,雖然驚訝,卻也沒有太過緊張。


    畢竟有人的地方,就會有交流和互通有無。雖然年初因為戰爭全麵禁止了與獸人的貿易,但鐵柳城畢竟生活著幾十萬人,總要有些人要拿著最低的報酬,做最繁重工作,這些工作人類不願做,獸人們卻甘之如飴,他們甚至憑借著勤勞和努力,獲得了鐵柳城居住的權力,並將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接了過來。


    因此,鐵柳城依然有少量的獸人留了下來。人類平民少許的驚訝,是吃驚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獸人,哪個牧場主這麽有錢,能雇傭這麽多的獸人給自己放牧。


    一路行來都沒發生情況,可來到蕭潛西門時,蕭逸飛卻是遇到了一件怪事,大約一千人的守備軍帶著數千平民在挖大道兩旁的柳樹,再把挖倒的柳樹往鐵柳城裏搬,到處都是高亢的口號以及嘹亮的歌聲,一副幹的熱火朝天的模樣。


    雖然鐵柳紮根極深,並且數根犬牙交錯,但是有人類土係法師先弄鬆土壤,接著召喚力大無窮的土元素傀儡幫忙,柳樹搬運進度倒也是不慢。


    想來是蕭貴或者薑萊不想因為兩軍交戰,毀掉了這些已經極具紀念意義的鐵柳,所以安排人員移走,也是人之常情。


    雖然這有讓蕭逸飛有強盜已經準備砸門,主人卻還在粉刷牆壁的感覺,但畢竟不是自己的直屬部隊,也不好幹涉他們的行動。


    還有五天時間準備城防。看這裏的進度,最多一天就能完成,就讓他們幹下去吧。


    蕭逸飛這麽想著,前方隊伍中突然響起了一陣滲入的尖叫,許多埋頭苦幹的平民抬起頭看了那尖叫守備軍士一眼,又順著他的目光往後一望,一些人還好,可也有一些人同樣高聲尖叫了起來,這威力,竟然不輸於幽魂法師釋放的“靈魂尖嘯”。


    尖叫和微笑和哈欠一樣,也是能傳染的,對於這一點,在電影院裏看過恐怖片的朋友一定知道。


    一般電影院裏尖叫之後會挺爽,因為有時許多事情現實中必須壓抑著,高聲尖叫未必不是發泄情緒的有效途徑,但是那些民眾肯定不是這麽認為的,因為他們丟掉了手裏的鋤頭,扁擔,臉盆,毛巾,跳著腳就往蕭潛西門跑去。


    有了帶頭的,原本很小的恐懼瞬間擴散。


    就連穿著守備軍軍服的士兵也是和平民一樣往城內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喊:“快跑啊,快跑啊,獸人殺來了。”


    蕭逸飛看看一千多名還搞不清狀況的獸人俘虜,再轉回頭的時候,臉上如同被扣了個鍋底,有多黑就有多黑。


    因為蕭逸飛其實很強調紀律的人,所以戰俘營是軍事化管理,自然也講紀律。這一千多戰俘行進的時候,除了必要的驅趕牛羊的人員,剩下的都是排成了四列整齊的方陣。


    好吧,或許這個隊列看上去像是行軍隊列,可你有看到有少數人拿著羊鞭、大多數人空著雙手來攻城的軍隊嗎?


    看到守備軍連滾帶爬、往後都不敢看一眼的丟人表現,蕭逸飛幾乎氣歪了鼻子。


    旁邊呂學文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苦笑著道:“乖乖龍地東。老大,十萬占據雄城立足防守的守備軍,對上十萬立誌複仇和窮瘋了的林拷族獸人,我怎麽突然就感覺壓力好大。”


    邊上楊摯爽也苦著臉道:“最後一戰表明,獸人可不都是軟柿子,而且他們準備了這麽久才來,肯定對攻城做了細致的準備……哎,我的膽子已經夠小了,沒想到竟然還有比我更膽小的人。”


    蕭逸飛深吸了一口,穩定了情緒:“先回城,其他到時後再說。”


    來到了城門下,那一地的鞋子又讓眾人的情緒壞了幾分,呂學文高聲喝道:“開門,趕緊開門,我們是左武衛軍官,快開門。”


    聽說是左武衛軍官,城牆上才有人戰戰兢兢地探出頭,隻是瞄了隊列整齊的獸人俘虜們一眼,就馬上縮了回去,似乎低聲讓邊上法師在準備“天空之眼”。


    過了好一會,城牆上才有如釋重負的聲音傳來:“開城門,開城門,是蕭大將軍,我見過他,他去過我陣亡兄弟的家裏。”


    再有另外幾個人也認出了呂學文和呂唯晨,但那負責城門的軍官卻還是不放心,喊道:“蕭大將軍,或許這問題不太合適,可您帶著這麽一大幫人,是準備去哪兒啊?還有,您知道獸人大軍幾天後就到了嗎?”


    呂學文吼道:“知道不合適你還問……”


    呂唯晨打斷道:“這是我們這次西征俘虜的獸人士兵,正是因為獸人來襲,我們才帶他們進入鐵柳城暫住。我們會把他們安置在左武衛軍營裏監控起來,你們絕不用擔心他們會有什麽不軌行為。”


    那守備軍官遲疑著道:“話是這麽說,但是俗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還是要去向薑城主稟報……”


    呂學文舌綻春雷:“什麽時候左武衛做事,還要經過守備軍的批準?你他奶奶的,再不開城門,老子就把門拆了自己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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