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短短幾十秒鍾,就有近百名武國血騎落馬。


    按照他們的實力和勇氣,實在不應該落得如此下場。


    蕭逸飛不得不承認,是自己的錯誤決策,導致了他們如此毫無意義的喪生。


    用散兵線包圍鼎國人,妄圖把他們全部吃下,是自己帶兵以來,犯的最大錯誤。


    在既然做錯的情況下,自己沒有選擇將錯就錯,一條路走到底,而是在戰鬥中臨時更改了命令,結果造成了混亂,給了對方有乘之機,是自己犯下的第二個錯誤!


    有時候一個錯誤就能痛失好局,何況自己是連犯兩個錯誤。


    這一刻,蕭逸飛才發現自己真的不是神,是人。


    不過幸好,他的運氣很不錯。


    正當鼎國血騎殺的不亦樂乎的時候,突然從混亂的軍隊中衝出三支建製完整,士氣旺盛的血騎,一支兜頭迎住,另外兩支卻是對其連環絞殺。


    左手天堂,右手地獄,幸福與絕望的轉換隻在反手間,剛開始還殺的不亦樂乎的鼎國血騎,下一秒就由追殺者變成了追殺者。


    擊散了鼎國血騎,這三隊武國血騎還是不斷射殺追擊而來的鼎國士兵,為血騎和狼騎大隊拉開距離爭取時間。


    是戰天,李錯和錢方,救命恩人呐!


    這一刻蕭逸飛心中簡直有抱住三人大大親一口的衝動,但他還是馬上將所有心思都放回了戰場上,高聲喊道:“所有人,都跟在我後麵。”


    隨著他不斷奔馳,身後不斷有血騎和狼騎匯聚,不到兩分鍾,平原上已經沒有了慌亂的武國騎兵,有的隻是一條越來越強壯、越來越暴虐的黑龍。


    見到了最壞的結果,趙淵棟反倒了平靜了下來,對著身邊的將領道:“出乎意料,蕭逸飛士兵的素質不比我們差,現在他又采取了最正確的方法,以最強一點攻擊我方圓陣。守不住了,我們必須往後退,退入樹林,那裏他們騎兵施展不開。後退,所有士兵後退,退入黑樹林!”


    有邊上將領提醒:“可是黑樹林中有埋伏……”


    “蕭逸飛總共就這麽多部下,黑樹林的伏兵最多不會超過萬人。我們入林之後,馬上就化整為零,一個月後,往南在平鄉城集結。”


    看到有些將領還待再說,趙淵棟瞠目大喊道:“事到臨頭,就需要壯士斷腕的勇氣。我們就算是隻能跑出一半人,也總比全死在這裏要好。(.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走,都走!我留下來斷後!”


    一名將領道:“大將軍,左驍衛可以沒有我,但是絕對不能沒有您!斷後的任務就交給我!大人,如果您還不走,我就死在你麵前!”


    也不嗦,趙淵棟眼中有淚,深深地望了那名將領一眼:“保重。”說完帶著其他將領一起往身後的黑樹林小路而去。


    看著對麵自願留下斷後的數千鼎國左驍衛,蕭逸飛的心中再沒有一絲一毫的得意或者是憐憫等情緒,他的心裏隻有滿滿對勝利的渴望,以及如水般的平靜。


    黑龍露出了獠牙,在誓死不退的鼎國人中帶起了漫天的血霧。


    聽到身後震天的喊殺聲再次響起,趙淵棟麵色陰沉,心中卻是痛的在滴血,這些都是鼎國最好的士兵,可就是因為自己的輕敵冒進,並且輕信馬方清才中了圈套,自己應該對他們的死負最大的責任。


    這一刻,他最恨的人不是正在屠戮自己士兵的蕭逸飛,而是自己,而第二恨的依然不是蕭逸飛,而是馬方清。


    想什麽來什麽,趙淵棟剛剛發布了“化整為零”在平鄉城集合的命令之後,就看到親衛隊長拖著滿身是血的馬方清匆匆而來,而之前出發的十幾個實力高強的親衛,現在竟然隻剩下了隊長一人。


    馬方清,你這個混蛋!


    可是馬方清卻明顯沒有當混蛋的覺悟,見到趙淵棟,他竟然還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道:“趙大將軍,對不起了。”


    這哪裏是道歉,簡直就是赤.裸裸地挑釁!趙淵棟額頭的青筋暴起,血灌瞳仁,提起馬方清就往黑樹林而去,可他的語調卻是出奇地平靜:“為什麽?你的父親、大哥、二哥,幾個叔伯長輩,都是為國捐軀的英雄,你們整個家族,都是鼎國有名的熱血家族。為什麽,為什麽你要玷汙家族用鮮血積累而出的榮耀?”


    馬方清長長歎了口氣:“在遇到蕭逸飛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選擇投降,甚至幹出出賣友軍的卑劣行徑。在與武國左武衛的戰鬥中,我也是奮戰到了最後一刻才被血騎撞暈,斷了十七八根肋骨,這樣才做了俘虜。”


    “蕭逸飛和你說什麽了?才會讓你做出給家族抹黑的事情?就是在九泉之下你的長輩們,都會以你為恥。”


    馬方清哂笑道:“在九泉之下的長輩我是顧不了那麽多了,我現在隻能顧還能活著的人。”


    看到趙淵棟的雙眼發出駭人的光芒,馬方清突然睜大了眼睛問道:“趙將軍,你說這片大陸,要怎麽樣才能沒有戰爭?”


    “什麽?”趙淵棟還真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他最關心的隻不過是如何盡快完成鼎王下達的任務。


    馬方清嗬嗬地笑了起來,彷佛牽動了傷口,痛的齜牙咧嘴,良久才道:“我以前也從來沒有想過,但是蕭逸飛的話為了打開了一扇門,把我帶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如何才能實現真正的和平,那就是一統大陸,隻有大陸統一了,真正的和平才會降臨。”


    “狗屎,你在胡說些什麽?”趙淵棟怒道,“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鬥。世界上永遠都不會有真正的和平。”


    “和我當時的反應一模一樣。”馬方清眼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湧現,既像是唏噓,又像是失望,最後才轉變成微笑,“如果我在那句話前加個定語,改成‘隻有鼎國一統大陸,才會有真正的和平’,那樣你還會像現在這般怒不可遏地反駁我嗎?”


    趙淵棟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馬方清繼續看著遠方:“雖然我們口頭上不說,但心裏不得不承認,目前最有可能統一大陸的國家就是武國。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經過這幾百年的戰亂,百姓心中其實早已經厭倦了戰亂,渴望過上安定的生活,加上這些年武國的強勢崛起,不出意外的話,大陸統一隻怕就在這幾十年之內……”


    “住口!這些話都是蕭逸飛和你說的?”


    “是的。他的話全部都說進了我的心坎裏。我的父親、哥哥、叔叔、伯伯已經死在了戰亂之中,我不希望我的兒子、侄子、外甥再戰死沙場。不是高官,也沒厚祿,這就是我協助蕭逸飛將你們帶入圈套的原因。”


    邊上親衛隊長惡狠狠地道:“我不知道你的侄子和外甥會不會戰死沙場,但是你的兒子,注定被你的叛國罪所連累,再也別想活命。”


    “理想,總要付出代價。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你們記得當時在我身後的近百‘敗兵’嗎?不,他們都知道內情,可他們都被蕭逸飛說服了。他們真的渴望,渴望自己的孩子在未來能夠平平安安地生活,可以去做隻會做家具的木匠,可以做隻會打農具的鐵匠,可以成為建築或者表演魔法師,而再也不用去殺人或者被殺……”


    隨著一道白光閃過,馬方清的頭顱突然掉下,隻是他的眼神中沒有恐懼和害怕,有的隻是淡淡的譏笑。


    趙淵棟收刀回鞘,凜冽的眼神在身邊將領們的臉上掃過。所有將領都不敢與其對視,隻是低著頭看著腳趾。


    “我要你們把剛才這段話徹底忘記,非但不能和別人說,就是想也不能想,明白了嗎?”


    “是,大將軍。”


    趙淵棟丟掉馬方清無頭的屍體,沉聲道:“走。”


    可惜命令雖然能封住別人的口,卻封不住自己的思想。就連戎馬一生的趙淵棟自己,心中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的子侄輩能夠安然地老死在床上,而不是一個個命喪戰場,豈不也是一件非常美滿的事?


    雖然遠談不上開花結果,但是一顆不安的種子,已經悄悄在眾人心中種下。


    在徹底擊敗了鼎國左驍衛之後,蕭逸飛才算是將胸中的鬱鬱之氣發泄了出來,當即叫來了戰天、李錯和錢方三人,誇獎道:“今天的戰鬥你們當記首功,如果不是你們,隻怕我就要遭受我帶兵以來第一次慘痛失敗了。”


    三人知道自己立了功,但是絕對沒有想到蕭逸飛能夠如此大度的承認錯誤。別說這次雖然沒像以前贏的那麽幹淨利落,但總算還是贏了,而且就算是真的輸了,他是堂堂大將軍,最高指揮官,難道還有人敢去觸他的黴頭嗎?


    現在蕭逸飛如此不顧大將軍的“威嚴”,倒真是讓三人無比錯愕,一時愣住竟然說不出話來。


    頓了一會,戰天才結結巴巴地道:“大將軍客氣,客氣了。”


    “真心話。”看到三人如此不自然,蕭逸飛笑道,“下去打掃戰場吧。雖然擊敗了左驍衛,我們以後麵對的基本就是一些南方的守備軍,但是也決不能掉以輕心,犯下和我今天一樣的錯誤。去吧!”


    三人如釋重負,一齊退下了。


    蕭逸飛策馬來到利昂身邊,道:“我記得呂唯晨是不是交給了一個名叫巴圖魯的獸人少年,他現在還活著嗎?”


    利昂當即跳下狼背,單膝跪下道:“稟告大將軍,巴圖魯還活著,他現在是卑職的一名親衛。巴圖魯,上前參見大將軍。”


    一名身著鎧甲的魁梧獸人上前單膝跪下道:“巴圖魯見過大將軍。”


    再回想當時那個如同大號豆芽菜似的獸人少年,再看看眼前這個孔武有力的青年獸人,如果不是五官確實相似,蕭逸飛幾乎都以為自己認錯。


    “利昂,巴圖魯戰鬥表現如何,告訴我實情。”


    “有能力,懂變通,如果加以琢磨,會是一名將才。卑職正考慮讓他去第三狼騎大隊擔任一名副百夫長。”


    “副百夫長的位置就先給他留著。巴圖魯,這次南征時期,你就暫時充當我的‘見習’親衛吧。”


    巴圖魯躬身行禮道:“多謝大將軍賞識。”


    “跟我走吧。”


    “是,大將軍。”


    在左驍衛被徹底打成了遊擊隊之後,整個鼎國南方就真的再沒有了能夠抵抗左武衛的軍事力量。於是蕭逸飛便大膽的分兵,除了在今昔城留下了六千人外,剩餘的人都被蕭逸飛從四麵八方派了出去,去執行“農村包圍城市”戰略。


    在一些還來不及撤走或存在僥幸心理的村子,村民們無不戰戰兢兢地聽到一陣馬蹄聲傳來,等他們發現情況不妙的時候,就已經發現自己被包圍了。


    就在他們大聲哀號,內牛滿麵哭的稀裏嘩啦,以為不是被殺就會被抓為奴隸,但是他們哭的眼淚都幹了,都沒有看到屠刀落在自己的身上,那些相貌凶惡的獸人眼裏多是帶著看戲似的笑意。


    不過村鎮裏的富戶和守備部隊就真的倒了血黴了,不但家裏值錢的物品和糧食被搜刮一空,就是連性命也保不住。


    雖然其中有不少遠近聞名的大善人,但既然是殘酷的戰爭,又能說什麽呢!怨命吧。


    之後,所有村民都被集中到了廣場上,他們以為這下肯定性命不保了,卻被告知是來聽一個“和平與發展”為主題的演講。


    你們手裏有武器,你們是老大,你們說聽演講就聽演講吧,不過說真的,你們這樣消遣我們有意思嗎?


    如果開始時是冷漠和恐懼,聽到最後,幾乎所有村民的心神都被演講者所描述的美好藍圖所吸引了:“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沒有了戰爭,我們以後再也不用在晚上擔心被敵人衝進來殺死,不用擔心妻子被侮辱,孩子變成奴隸,而是每天都能夠安安心心地睡覺,那該有多好啊!”


    正因為演講者的話語當真說到了人們的心裏,演講完畢之後,在人群中竟然還有人鼓掌歡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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