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誠講,溫洋確實嫉妒對方得到褚越的青睞,但他並非沒有尊嚴,明知褚越心裏沒他卻非要跟宋思陽一決高下。自取其辱的滋味早在跟褚越自薦枕席卻被拒絕時品嚐過了,他隻是很不甘心。“褚越在國外的時候是我陪著他,就跟你當初陪著他一樣,”溫洋開口,“你能為褚越做的,我也可以。”宋思陽的臉色白了一分,心亂如麻,不知道該回些什麽,艱澀地嗯了聲。“你既然都放棄褚越了,為什麽還要跟他糾纏不清?”溫洋語氣染怒,真心實意為褚越打抱不平,“宋思陽,你答應過褚先生不再見褚越,現在這算怎麽回事,做人不能既要又要。”溫洋頓了頓,有幾分難以啟齒的,“我跟褚越同吃同住四年,喜歡他不比你少,我跟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對方模棱兩可又曖昧的話語似在暗示著什麽,宋思陽不是未經人事的稚子,當然聽出了弦外之音,心髒刹那像是被揉皺了的紙張,怎麽鋪都鋪不開。不管對方所說是真是假宋思陽都覺得難堪至極,連回話的力氣都沒有。溫洋占了上風,表情卻不比宋思陽好看多少。今日褚明誠將他帶到這裏,他甚至不需要多加揣測就知道褚明誠要他說些什麽,可是此情此景又讓他倍覺可笑。他所言盡是些自欺欺人之語,難道宋思陽相信了就會成真嗎?隻要褚越一到,他的謊言不攻自破。溫洋往走廊盡頭看了看,褚明誠正在等待他的“捷報”。他咬了咬牙,自尊心讓他不願意再厚顏無恥地撒謊,更擔心褚越知曉他被妒忌蒙蔽雙眼後胡言亂語而記恨上他,猶豫再三,想告訴宋思陽真相,“剛才那些話.....”樓下突然傳來動靜,是褚越回來了。褚明誠正在客廳欣賞牆上的一幅字畫,見褚越到來,還未開口,褚越便道:“有什麽事情等我見過宋思陽再說。”他不顧褚明誠大步上樓,在主臥門口見到低垂著腦袋的宋思陽。溫洋咬唇,急忙上前。褚越一心記掛宋思陽,繞過對方就要走,溫洋慌張地攥住他,低聲道:“褚越,我,我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我沒辦法,你父親.....”宋思陽聽不見溫洋說什麽,隻看著握在褚越袖口的手,目光閃爍。褚越唇角微抿,快速甩開溫洋,冷聲道:“你先下去。”想也知道溫洋跟宋思陽說了什麽,褚明誠挑撥離間的功力向來一流。他走到宋思陽麵前,注視著對方蒼白的臉,應當先說些安撫的話,可話到嘴邊又忍不住試探,“你們聊了什麽?”宋思陽背脊一麻,逃避一般地不敢看褚越的眼睛,喉嚨堵塞,“沒什麽。”褚越沉聲,“真的沒什麽?”宋思陽盯著地麵,他知道他不應該相信溫洋的一麵之詞,可事發突然,到底還未能理清亂成麻線的思緒,含糊地嗯了聲。褚越閉了閉眼,既覺惱怒又感痛心,他寧願宋思陽質問他,也不想對方當作無事發生,“那好,在這裏待著,不準下樓。”宋思陽訥訥地頷首,目視褚越的背影越走越遠,突然想到褚明誠還在樓下,心慌意亂,忍不住去追逐,不敢露麵,便躲在走廊偷聽父子倆的對話。溫洋已經不在別墅裏,褚明誠冷眼看著褚越,“金屋藏嬌,你學的好本事。”褚越在國外的這幾年幾乎都按褚明誠的意願做事,至少明麵上是如此,因此父子倆難得地和睦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而這種表明的平靜隨著宋思陽的出現又被打破。褚明誠是典型的極端父權主義者,忤逆他者便用強權壓製,血肉至親於他而言也隻能是提線木偶,他打壓褚越,阻撓褚越與宋思陽的來往,並非真心為兒子著想,無非是享受自己的權勢帶來的快感。一旦褚越有脫離他掌控的趨勢,便再造一個聽話的“褚越”出來,他的私生子就是最好的證明。兩個月,已經是目前的褚越能瞞住褚明誠的最長時間。不要輕易將軟肋暴露在敵人麵前這個教訓褚越已經領教過一次,他不想再受教第二次了。“隻是養一個無關緊要的情人,也值得你這樣大動幹戈?”褚越聲線清冷,仿佛在說一隻螻蟻、一點泥屑,那都是無需掛心的事物。“他當年害我丟了半條命,怎麽我連處置他都不行嗎?”“是你教我在生意場上不能給對手留喘息的空間,對待背叛過自己的人不也是如此?”“你要是真想查,也該查到宋思陽連這棟屋子都走不出去。”“你說得對,確實是金屋藏嬌。”宋思陽躲在暗處,聽著褚越滿不在乎的口吻,像是泡進了酸壇子裏,連指尖都酸軟得抬不起來。褚明誠疑信參半,冷笑,“你最好記著自己的話。”“玩玩而已,”褚越左手微微握了起來,神情淡漠,“宋思陽也不會例外。”隨著褚越話落,宋思陽的世界海沸山搖。他控製不住發抖,不敢再聽,怕承受不了太多錐心之痛,倉惶逃離。褚明誠氣勢洶洶而來,趾高氣昂離去,短短不到半小時就給這塊安寧閑適的住處增添了沉重的陰霾。褚越靜默地目視父親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五指緊攥成拳,血液在浮起的青筋下翻騰滾動。半晌,眼底深重戾氣盡褪,又恢複了素日沉靜的模樣。他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要與這隻豺狼周旋。作者有話說:小褚(把老婆揣兜裏,輕輕拍拍):以後就是我一個人的了!接下來就是解除誤會and回到四年後談談談戀愛了哈。第55章 褚越推開主臥門時,宋思陽正在折疊搭在衣架上未收好的西裝外套,聽見聲響,隻是微微側了側臉,甚至都沒敢抬眼看褚越就又垂下了腦袋。飄窗外陽光璀璨,室內的光線也很好,宋思陽向著光,臉上卻沒什麽神采。他手上動作一刻不停,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掩蓋他紛雜的心,但來來回回就三件外套,他卻怎麽折都不滿意。褚越走近了,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說:“褚先生走了?”褚明誠的出現不免提醒二人當年分開的事情,無形的裂痕又冒了頭。褚越不想在宋思陽嘴裏聽見有關褚明誠的任何字眼,薄唇微抿,坐下來道:“你就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宋思陽的手撫平西裝上不存在的褶皺,褚越那番話在他腦子來回攪個不停,他竭力把嗓子眼裏的酸澀咽下去,輕輕地嗯了聲。褚越唇角抿直了,“你看著我說。”宋思陽卻仍不肯抬頭,執著地將折疊好的外套又拆開,自言自語道:“怎麽都疊不好呢.....”褚越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他像被烙鐵炙了下似的,痛,卻又舍不得遠離這份灼熱。“溫洋的話你信了多少?”褚越盯著宋思陽緊抿的唇瓣“一半,還是全部?”宋思陽惶然抬頭,終是見到了對方冷若冰霜的神情,一顫,眸光閃動。褚越將他扯到自己的麵前,一瞬不動地凝視著他,淡然問:“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在國外那幾年和他怎麽生活的嗎?”宋思陽緩慢地眨了下眼睛,他當然想,可當年是他犯糊塗親自將褚越推給了溫洋,他有什麽資格質問對方。褚越慢慢將宋思陽壓到床沿,緩慢地說:“溫洋事事細心,麵麵俱到,這四年我和他朝夕相對.....”親耳聽見褚越對溫洋的誇讚,宋思陽覺得自己的身體連同一顆心都被釘住了,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訥訥道:“你別說,我不想聽。”“我挑不出他的錯處,”褚越掌心貼住他的臉頰,仍殘忍地往下道:“最重要的是,他不會理會褚明誠說什麽,一心一意為我辦事。”褚越話中有話,又在暗暗指責對方受褚明誠挑撥。這是兩人心中共有的陳年舊瘡,看似已經痊愈,實則猙獰的疤痕下盡是血肉模糊,若不挖出來撒一把辛辣的藥粉,永無根治之日。宋思陽眼底浮起水色,痛苦不堪。“你覺得溫洋怎麽樣?”褚越問,“我依舊把他留在身邊如何?”宋思陽下意識地搖頭,“不要.....”褚越從容追問,“為什麽不要,你親自給我挑的人,想必你也很滿意才是,那你又介意什麽呢?”貼在宋思陽臉上的手不自覺地用了力度,他在等,等宋思陽的答案。可逼得太急隻有適得其反的效果。宋思陽像被他問倒了,眼睫濕潤,秀氣的五官都擰了起來,半晌,竟哽聲說:“對不起.....”褚越要的從來都不是宋思陽的道歉,聽見這三個字,平靜的表情出現些許動搖,不禁微微咬牙,“所以呢,你不介意我跟溫洋在一起?”宋思陽愣怔著,褚越在客廳所言如浪拍礁石擊打著他的思緒,讓他猶豫遲疑,可這樣的神態落在褚越眼中與默認無異。“好啊,”褚越氣極反笑,什麽理智與修養都不翼而飛,隻想讓宋思陽也嚐嚐錐心刺骨的滋味,“既然你這麽大方,我現在就把溫洋接到這裏和你作伴。”說著便似真要起身去找溫洋。宋思陽猶如被逼到了懸崖邊的人,心慌意亂顧不得太多,本能地抓住那隻將要離開他臉頰的掌,就像抓住最後一根藤蔓。他抬起淚涔涔的眼睛,難過得聲音都在打抖,“我可以介意嗎?”他用力地攥緊褚越的五指,把臉重新湊上去,眼淚沾濕了對方的掌心,哽咽地說:“別去.....”他不想褚越去找溫洋或者任何別的什麽人。他介意,很介意。褚越靜靜地凝望著滿臉淚漬的宋思陽,躍動的心髒逐漸恢複正常頻率。半晌,慢慢地將人摟到懷裏,掌心在哭得起伏的背部一下下順著,終是低聲說:“沒有別人。“宋思陽抽泣著依戀地埋在褚越的懷裏,雙臂緊緊纏著對方,骨血相融一般的擁抱力度。褚越啄吻著他的頸肉,“除了我,誰都不要相信。”宋思陽急需被褚越占有才能填滿心中的無助與恐慌,忍著羞臊抽泣著去尋找褚越的唇,心切地將軟舌鑽進對方的口腔裏,帶著鹹澀淚水味的吻。他已經選錯過一次,不管以什麽身份待在褚越身邊,隻要對方不先一步放開他,他絕不會讓褚越再對他失望了。時光的銀河緩緩流淌,所有的過往的被埋在歲月裏。睡得迷迷糊糊的宋思陽聽見陳姨壓低的聲音。“午飯我準備好了,做了他愛吃的蝦麵,放在保溫墊上。”“不用叫醒他,讓他睡。”宋思陽轉醒,臥室很昏暗,他順著聲音看去,門半開著,褚越和陳姨在說話。睡得太沉,又陷入長長的前塵夢境裏,他腦子很不清醒,耳朵也變得遲鈍,隻依稀聽見陳姨說了老宅之類的字眼。宋思陽揉揉眼睛,想起今天是年二十八,陳姨該放假了,他理當跟對方提前說聲新年快樂,但還沒等他坐起來,門外就沒有了聲音。褚越推門而入,見他醒了,將室內的燈光調亮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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