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規定,你們廠辦的這個招待所規格,肯定是不能超過縣招待所的,所以在外表上就別多想什麽了,不可能弄得太過招搖,我覺得還是低調點為妙。


    或者說,最好就跟你們縣招待所差不多,別出格,但是內部裝修適當搞點花樣出來,比如說弄得更舒適些啥的。


    沒有太大問題。


    況且畢竟是招待所,實際還是得用來暫住,而不是用來看的,是不是!”


    這時,趙春華開口了。


    他們其實也有苦衷,如果沒有限製的話,想要皇宮大內的設計,他們也能設計個七七八八,多少是學過點。但現在,再怎麽說平等,還是有規格和級別存在的,比如不到一定級別,根本就沒有資格配車,其他方方麵麵皆是如此。


    像高芸他們紡織廠,隻有廠長一個人有資格配車,其他人最多可以借用廠裏麵的車子,而不是說直接給他們用。


    招待所自然也有級別限製。


    不可能能讓一個普通縣級廠子建一個國際迎賓大酒樓,有錢也沒資格建。


    真搞個超規格建築出來,沒有人深究嚴查倒也就罷了,要是有人深究,到時他們出設計稿的也逃不了要被追責。


    很多事就是不上秤沒關係。


    一上秤千斤打不住!


    對此,高芸能夠理解,而且她本來就沒準備在建築外觀上搞什麽花樣,別說招待所了,就是她自己房子的外觀也是能低調就低調,畢竟房子是給自己住的,舒適更重要,不是跟人家攀比的。


    最重要是,這年代也不能攀比。


    所以,高芸她是直接點頭附和道:


    “您說的有道理,所以我也是這麽想的,外觀方麵,咱們就還按縣招待所的來,內部裝修適當的多討論討論。”


    “那走吧,我們下去討論。”


    話音未落,崔雨就往下麵走了。


    而趙春華則是在跟崔雨一起下去的同時,繼續還算細心的跟高芸解釋道:


    “我們站在這往下看,除了看一看招待所具體建在哪比較合適外,也有在討論,要不要準備幾個備用方案。昨天晚上你們那個張主任雖然有說,那就按縣招待所的風格來設計,但崔雨擔心你們那個主任說話跟放屁似的,回頭還要挑刺,所以便想多搞幾個風格的設計。


    一起給他看,讓他沒話說。


    不過你既然已經確定說,就選縣招待所的風格建,那便沒問題了,自然也就不用再繼續看什麽,直接回去討論內部裝修,下去吧,咱們可以邊走邊說。


    你有什麽想法建議也可以直說。”


    “那我可就直說了,不過我的很多知識都是紙上談兵,對現實情況不一定有多了解,所以還希望你們別見笑,有什麽常識問題出錯,你們也直接說。”


    高芸跟著他們一起下去的時候先給他們打了個預防針,隨後才繼續說道:


    “前段時間,我有特地去了一趟縣裏的招待所,主要就是過去看看裏麵的設計裝修,當然了,沒在裏麵住,就是過去看一看,我覺得吧,總體來講隻能說能住,但跟舒適啥,還是不搭邊的。


    所以我的想法是,能不能裝修的稍微溫馨一點,再增加一些必要的設施。


    比如說室內廁所,抽水馬桶。”


    “等等,室內廁所,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說每一個單人間、雙人間和大通鋪裏麵,都給他們配上一個抽水馬桶吧?


    放幾個痰盂便器就能解決的事。


    花那麽多錢幹啥?


    而且屋內弄個廁所也太奇怪了。”


    趙春華還沒說話,崔雨就眉頭緊皺的反駁了起來。現在吧,農村的廁所一般就是一個坑,也就是俗稱的茅坑,講究點最多也就是建個棚子,遮風擋雨。


    冬天太冷,則是在屋內放一個痰盂便器解決,早上倒進茅坑刷一下便是。


    城裏麵吧,其實也差不多。


    區別無非就是大多數人家沒有私人廁所,去公共廁所,然後痰盂便器裏麵的排泄物,會有人專門上門收,畢竟這些都是肥料,收去發酵後是能施肥的。


    公社每年會給各大隊發些糞票。


    用糞票去換。


    住樓房的也好不到哪去,刨除極少數的例外,大多數住樓房的人,屋裏是既沒有廚房,也沒有廁所。廚房一般是屋外走廊搭一個,家家戶戶都是在自家門口走廊那邊炒菜燒煤,廁所則是一層樓一個,一層樓所有人共用一個廁所。


    天太冷,不想大冷天出門。


    也是用痰盂便器解決。


    然後天亮了再去倒,再去刷。


    想想看,正常家庭居住都是這個條件了,招待所怎麽可能還能有更好的條件,一般招待所裏,最多也就配個男女廁所,然後冬天同樣是痰盂便器招呼。


    區別無非是他們可能不用自己刷。


    而是招待所工作人員負責刷。


    所以崔雨覺得高芸的提議相當離譜也很正常,畢竟在他看來,哪有在屋裏建廁所的,至於所謂抽水馬桶,那不就是能及時衝刷的痰盂嗎,分明就是在花大錢辦小事,把廠裏麵的錢不當錢嘛!


    隻能說兩人三觀差異還挺大的。


    “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要讓細節上更完美一些,痰盂便器雖然還算方便,但放在屋裏終究有味道,招待所的工作人員不可能半夜敲門去收,住宿的也不可能半夜拿去倒並順帶刷一下。


    但是這個成本可不低啊,據我了解的話,一個抽水馬桶大概要八十塊錢左右,即便買的多些,最起碼也要七十。


    這都夠買一堆痰盂便器了。


    還有,室內裝個這個總感覺怪奇怪的,如果弄兩個牆隔開,專門搞個小房間裏麵放抽水馬桶,又得增加成本。”


    還別說,趙春華的理解能力確實相當不錯,基本點明了高芸想要的方案。


    每個客房都搞一個獨衛。


    大通鋪的話可能要弄兩個馬桶。


    “八十塊錢一個啊,那價格確實還挺貴的,要是都用上的話,得將近兩千塊錢,這價格我確實不能決定,得回頭去問看看,那獨立衛生間就先暫定吧。


    不過,趙師傅,你有渠道吧,有渠道的話回頭有空麻煩你幫我聯係一下。


    我還是想要買兩個,自家用。”


    相比較於這個年代其他東西的物價而言,八十塊錢一個抽水馬桶的價格確實很貴,兩個抽水馬桶的價格都夠買一輛普通自行車了。再說句不好聽的,現在鄉下很多大隊結婚彩禮也就三四十塊錢而已,有的甚至隻要十幾二十塊錢。


    放城裏也是近三個月的工資。


    一個兩個高芸還敢做決定,但如果每個房間裏都備一個,總價值可就很高了,所以她也不敢拍板。但她家肯定是要裝的,兩個,她跟弟弟一人一個,也不用擔心同時鬧肚子,再搶廁所啥的。


    最近這大半年下來,她基本都是在閣樓衛生間裏解決的,她弟弟則是能去廁所解決就去廁所解決,實在忍不住了在家解決,痰盂便器也是他自己去刷。


    沒生過孩子,照顧過孩子,換過尿布啥的,也沒照顧過失禁老人的高芸。


    暫時還沒那麽好接受這些。


    目前她隻願意刷一刷自家馬桶。


    反正不用自己花錢,自己做中間人介紹一下,說不定還能賺點,最起碼也能賺個人情。所以趙春華自然不會不同意,而高芸看他點頭,接下來當然就是直接忽略了崔雨,跟他熱情交流起來。


    兩人聊了很多,聊了吊頂,聊了塗牆的大白,聊了屋裏的燈,聊了地上是用水泥鋪平,還是鋪大理石,又或者搞木地板,還聊了油漆的應用,家具啥。


    最後招待所裝修設計沒定下來。


    高芸先提前訂了不少材料。


    她自己家的房子,自己花錢自然能自己決定,但招待所那邊她不好私自決定,還是得回頭跟張主任說一下,張主任拍板才行,她直接拍板叫擅作主張。


    聊完後當然就是跟他們打聲招呼。


    騎上自行車回後勤主任辦公室。


    敲門進屋,坐下來便直接訴說起自己的設想,不同裝修材料大概是個什麽效果,以及價格之類,另外增加獨立衛生間,增加些必要家具,高芸也提了。


    而具體同不同意啥的。


    就得看張主任了。


    不用說,高芸帶來的這番話,對張主任的衝擊還是挺大的,所以他是手指扣桌,敲擊沉思了好一會之後才說道:


    “有些我現在就能決定,但有些的話我得再想想,甚至於找廠長去說說。


    我能決定的先跟你說一下。


    吊頂肯定要吊,就按你說的用那個什麽板子吊,反正價格也不貴,燈也按你說的來,弄的好看一點,不要直接一個燈泡懸著,可以適當的弄一個燈罩。


    屋內裝個衣櫃和床頭櫃的話。


    這個可以弄,我也覺得屋裏麵就放一張床,太過於寒酸,臨時睡一覺就罷了,要是住上一段時間的話,確實還是得有個衣櫃和床頭櫃會更舒適一些。”


    “剩下要不要設計獨立衛生間,要不要鋪大理石又或者木地板,明天我給你答案吧,對了,你把大概要花多少錢寫下來,你剛剛說太多,我沒記住。”


    哪些方麵他好直接決定,哪些方麵他不好直接決定,張懷陽心裏還是有數的。所以自然也沒有直接說要怎麽樣怎麽樣,選哪種材料之類,隻把自己能決定的方麵敲定,剩下的,回頭再說吧。


    說著他還拿了個本子給高芸,表示有些內容他沒有記住,讓高芸寫下來。


    高芸剛剛是一口氣把要說的內容全都說了出來,她年輕,腦子記得住,同時說的又是她相當清楚了解的內容。但張懷陽畢竟年紀大了,而且很多專業名詞他也不大聽得懂,更不用說把所有價格都記下來了。所以此時與其說他隻能決定這幾點,不如說他就記得這幾點。


    而如今的高芸不可能這點眼力見都沒有,因此接下來當然就是接過本子。


    將詳細內容全部寫清楚。


    包括趙春華的報價,以及高芸根據設計圖紙和麵積之類,估算的成本價。


    反正寫的能算盡可能詳細了。


    大概一個小時才寫完。


    搞定後,高芸就將自行車鑰匙還給張懷陽,然後告辭離開,回家取了些零食,又跑了一趟街道辦。去街道辦那邊說一聲抱歉,表示麻煩你們折騰了這麽長時間,現在我這邊又變卦了等等。最後更是特地表明,等自己新房建好,裝修好,舊房子肯定還是會轉給他們的。


    過程彼此有所推脫,客套啥的。


    但高芸已經熟練掌握技巧,所以最終當然是順利搞定,並且很快便將後續的其他手續辦完。這裏主要是解除一部分手續,比如先前定下來的,那塊地使用權的出讓,現在當然得解除掉,提前付的那些錢也得退。不過好在她房子還沒建,所以總體來講,不算太過麻煩。


    就是溝通和交流感覺挺心累的。


    街道辦的人都很圓滑,人情世故不說滿級,至少也算高級,與他們打交道的時候,高芸自然得多多費心,每句話都要在腦子裏轉一遍,生怕不小心禿嚕出一句不應該說的話,被他們懷疑上。


    這年頭的街道辦工作人員。


    可能比未來朝陽群眾都厲害。


    不得不謹慎對待。


    雖然高芸不是啥間諜,但她畢竟有太多不能說的秘密,故而也隻能如此。


    事情辦完,接下來當然就是回家做中飯,以及睡個午覺,昨天晚上不是熬了個大夜嗎?中午當然得睡一會補覺。


    下午兩點多,起來洗了個臉。


    高芸便帶上點自製零食,果茶,以及兩百塊錢的定金,再次回到紡織廠工地那找到崔師傅和趙師傅,跟他們分享零食果茶的同時,順帶著還把兩百塊錢定金給了趙師傅趙春華。光是兩個抽水馬桶就得一百六,所以兩百塊錢定金不算多,總花銷的話大概在六百塊左右。


    再加上回頭請木匠定製家具。


    估計得花掉一千塊。


    這年頭建房成本不高,但想要建的好點,裝修的好點,成本還是挺高的。


    畢竟很多東西沒有大批量生產。


    價格就降不下來。


    就這,還是高芸隻準備精裝修一下自己跟高天養的臥室,其他地方弄清爽簡單點就行,不然成本隻會更加高昂。


    至於為啥隻精裝修臥室,那當然是因為臥室不準備對外開放,即便有客人來也不讓他們進臥室,就在客廳當中招待。這麽一來的話,臥室裏麵裝修的稍微好點,姐弟兩個睡得更加舒適一些。


    也就沒有那麽顯眼了。


    況且,錢就得這麽用在刀刃上,平常一個要上班,一個要上學,在家大部分時間無疑都是待在臥室裏麵,當然是把臥室裝修的舒服點,更具有性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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