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對方今天的情緒不高,甚至比往常還要低氣壓。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近處就跑來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嗯!”黎於安抬頭看清來人,意外,“裴小先生,你怎麽在這裏?”話音剛落,裴意的身後又有兩人跟了上來是薄越明和晏岑。“晏總、薄總。”黎於安不自覺站了起來,原本晃動的視線擱淺在了晏岑的身上。自從上回約飯不成後,兩人的見麵次數就約等於零,每個月末前往g.m公司匯報項目開會時,晏岑不是缺席、就是和他點頭之交、將工作交給投資部對接。這還是兩人除了工作之外,第一次在私下遇見。黎於安正愁著不知道怎麽開口,對麵的晏岑就主動接了他的話,“這位是黎夫人?”安陽靜坐在位置上,打量著眼前的三人,“沒想到小安在這裏過個生日,還能遇到朋友?”“……”朋友?他們哪裏能是朋友啊?黎於安連忙劃清關係,“媽,晏總他們是我工作上的投資方。”除此之外,黎於安不敢在安陽的麵前多提。雖然沒有在明麵上表態,但他看得出來,對方很不滿意他私下讓黎明遊戲和其他人達成分成合作的事。安陽的病情偶爾還有反複。如果因為“投資”兩字被刺激,誤傷了晏岑等人就不好了。裴意還站在他的身邊,自來熟又哥倆好地問,“一起?”雖然他的表達簡單,但黎於安還是聽懂了他藏在“癡傻”下的邀請。黎於安餘光飛速瞥了一眼晏岑,蠢蠢欲動又不敢造次,禮貌拒絕,“我們簡單吃點就走,不麻煩了。”“……”邊上的晏岑似乎早就料到了黎於安的回答,不動聲色地推了一下眼鏡。對方好像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模樣,既然是生日,也不知道中午送去的那款匿名蛋糕,對方會不會接受?不會直接丟在垃圾桶了吧?晏岑收回那些無從驗證的猜測,維持著表麵的溫和禮節,“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小黎總,生日快樂。”生日祝福出口的那一刹那,黎於安頓覺心口輕撞,他小心翼翼確認了不是自己幻聽,尾音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輕快,“謝、謝謝。”意外的相遇和交談很快就暫告一個段落。黎於安沒能忍住心裏的歡快,趁著坐下時又瞥了一眼晏岑和裴意等人入座的方向,指腹幾乎要將菜單一角摩挲出火花。“……”黎於安看似沉默,但內心還泛著小小雀躍。幸好昨天趁著生日前夕,改了一下新發色、還穿了一件新的毛衣,這樣的形象總算不至於在晏岑麵前太狼狽了。而且,他居然收到晏岑給的生日祝福了?怎麽感覺像做夢一樣?“小安,想什麽呢?這菜單都快被你揉爛了。”對麵的安陽出聲,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目光所至的方向有所偏移。黎於安回神,“沒,媽,你喜歡吃什麽?我……”安陽低聲打斷他的掩飾,“你喜歡他?”“……”黎於安一怔,冷淡的眉眼驟然破出一絲不自然,他毫無章法地翻了兩頁菜單,“媽,你瞎說什麽呢?我、我沒……”安陽喝了一口水,改了種說辭,“那位叫晏岑的,你對他的話好像很上心。”黎於安否認,“真沒有。”安陽微不可聞地笑了聲,十分篤定,“知子莫若母,我還能不了解你的小性子?不是一年兩年了吧?”“當初、當初你沒去成的那個競賽,最開始的目的是不是也是為了他?我記得他好像是那個比賽的第一名。”黎於安的眼神越發不敢看向安陽,試圖轉移話題,“媽,我都沒去參加最後決賽了,你怎麽還替我惦記著比賽結果呢。”可安陽似乎沒有打算就此結束她將水杯輕放在了桌上,語重心長地表示,“小安,晏家的家世我多少了解一點兒,以前也和他們家的人打過幾聲招呼。”“他那種家世,不是我們夠得上的。”“……”黎於安的心一沉,沒接話。安陽繼續說,“雖說現在同性婚姻合法也常見,但你作為家裏唯一的孩子,媽還是希望你按部就班,明白嗎?”看似溫軟,實則強硬。黎於安緩慢抬眸,遞給安陽一個肯定的眼神,“媽,你放心吧,我知道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而且你真的誤會了,我對晏岑沒什麽。”再說了,晏岑怎麽喜歡他這種類型的呢?就算對方喜歡男孩子,那也應該是裴煥那種家世背景好、對外又從善如流的人。“是嗎?”“當然。”黎於安接得很快,不知道是在害怕什麽。安陽點到為止,“你懂事就好,媽也不希望你在這種事情上受傷,你還年輕,應該多奮鬥奮鬥事業。”黎於安強忍著說不上來的苦澀,藏在桌下的手摸了摸口袋裏隨身攜帶的糖,抓緊又鬆開,“嗯,我明白。”安陽見他聽話,微笑示意,“點菜吧,今天既然是生日,那你多吃點。”黎於安微微一笑,“好,媽,你也多點些你愛吃的。”--晏岑特意選擇了內側的位置,這樣偶爾抬眼時,餘光還能瞥見不遠處的那一桌黎於安的身形還是那麽清瘦。即便秋冬穿著寬大些的毛衣,還是能窺出一絲絲骨感,不愛吃飯嗎?對麵傳來了薄越明和裴意的低聲交談,晏岑不動聲色地挪回視線,嘴角沾上一絲無奈又驚歎的笑,他是近期才知道的好友薄越明的雙眼視力早已經恢複如初,隻不過礙於相對複雜的家族關係才繼續偽裝成不便;至於人人喊著“癡傻”的裴小少爺裴意,那也是裝的,本質是個一頂一的聰明人。說起來還真難為這對戲精夫夫,彼此偽裝了那麽久,還能相互看對眼。這會兒說是請客吃飯,還不如說是他們這對臭情侶在狂發狗糧。“那邊怎麽就剩梨園一個了?”對麵的裴意突然傳來詢問,聲音裏聽著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梨園?是指黎於安嗎?這稱呼還挺特別的。晏岑暗自作想,想當然地回答,“小黎總剛招呼了一個女侍者,帶著黎夫人往衛生間走了,他一個人在位置上坐了快十分鍾了。”和裴意坐在一塊的薄越明聽見他的回答,意味深長地回答,“看來不止裴意,你的心思也沒在我們這桌飯菜上?”晏岑喝了一口溫水,不否認。還沒等三人多說上幾句話,一名女侍者急忙忙地從走廊那邊跑了回來,“黎先生,不好了!”裴意等人聽見這聲忘了壓製的急切,不約而同挪去了視線。斜後方位置上的黎於安驟然起身,“怎麽了?”女侍者氣都來不及喘勻,隻挑了重點先說,“安女士突然跑到了樓上的生日宴會廳,我壓根攔不住,她現在和宴廳裏的客人鬧起來了!”鬧起來了?好端端的,怎麽會鬧起來?黎於安一聽見安陽的“不尋常”,立刻拔腿衝了上去。等到趕到樓上的宴會廳時,酒店經理正拉拽著安陽、企圖將她拖拽出廳。安陽掙紮得格外厲害,發絲也有了一些淩亂,還在扯著嗓子叫喊,“我不走!你放開我!我!我不走!”這聲音落在別人的耳中,或許會顯得聒噪,但落在黎於安的口中,分明是對方發病的征兆!黎於安顧不得在場眾人的反應,拔腿就跑了過去,高聲製止,“你幹什麽!放開她!”原本還在拉扯的經理有了片刻的滯愣,就在這一瞬間安陽突然抽風般地將使勁了渾身力氣將他狠狠推開,自己卻反向撞上了酒塔桌子!數十層的酒塔瞬間傾倒而下。“媽,小心!”黎於安顧不得自己會受傷,整個身子幾乎都護在了安陽的身上。酒杯碎裂聲鋪天蓋地,滿地的碎玻璃渣混著深紅的酒液,就連酒塔邊上的蛋糕都跟著遭了殃。黎於安護著安陽跌摔在地上,身上米白色的毛衣浸上了不少暗紅色地酒漬,又涼又痛。被護在剩下的安陽發出急促又驚慌的呼吸聲,顯然是被眼前的場景嚇到了。黎於安顧不得追上來關切的裴意,更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狼狽,一心落在了安陽的身上。“媽,你怎麽樣?有沒有摔傷?來,你別怕,我們先起來。”“小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媽,有我在,沒事的,沒人敢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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