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念毫不留情地拍開。沈嶠青不生氣,不氣餒,一遍又一遍,手都被打紅了,依然很溫柔地把雙手強行貼在他的兩頰,說:“你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言辭委婉。刻意避開omega這個詞,不明確說出,不至於再次刺激周念。周念沒有再打開他的手,也不躲避眼神,看了回去。沈嶠青這個一向如他的掌心玩偶般的男孩子,在這一時刻,突然自己給自己上了發條,自主地行動起來。不,或許他本來就一顆鮮活跳動的心髒。被天塌地陷般的恥辱感給壓垮的周念紅了眼睛,他竭力忍耐,才讓淚水隻是在眼眶裏打轉,而沒有哭泣出來。沈嶠青與周念額頭相抵,他的手很冰,聲音也隱隱浸著一股涼意,幽徐輕緩的像是仲夏夜裏深海上妖異的迷霧:“你不想讓人知道就不讓人知道。”“周念,我是你的。”“你命令我吧。我什麽都願意為你做。”周念回過神,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他。沈嶠青往後撞在牆上。卻見周念雙目噙淚,咬牙切齒地說:“你開什麽玩笑呢?沈嶠青,你能做什麽啊?”他心亂如麻,他想,假如非要讓他選一個“向他告知自己omega身份”的人物序列,那沈嶠青會排在全世界所有人的最後。而現在。竟然第一個知道的人就是沈嶠青!也許,他是該結束這場假裝自己不是omega的荒唐鬧劇了。周念攥緊拳頭,牙關緊咬到頭疼的程度。沈嶠青今天很大逆不道。都被他訓斥了,居然還不退縮,甚至重新走上前來,大言不慚地對他說:“我可以幫你的。”周念氣笑了,從喉嚨裏發出個似笑非笑的氣聲:“嗬。”話音落下的同時,一顆淚珠像斷線的珍珠一樣墜落下來。周念抱著最後的優越感,絕望而輕蔑地問:“你幫我?你能怎麽幫我?”“你是能阻止我不分化成omega?還是能幫我把omega的身份認證給改了?”周念認為自己的質疑已經足夠尖銳。但沈嶠青完全沒有被他問倒,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說:“你想要的話,不是不可以。”周念認識沈嶠青那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沈嶠青說起這些。這些周念聞所未聞的東西在沈嶠青口中,像是敘述生活常識,他平靜自然地說出周念原本這輩子都不可能接觸到的社會底層的陰暗麵“我知道一個黑市醫生。”“他收錢幫人做腺體摘除手術,隻要給錢他就給人做手術,手術不會記錄在案,除了我們,沒有任何人會知道。”“在分化前摘除了腺體,不就這輩子都不會分化了嗎?”周念從未有過這種設想。震驚的像是一錘子把他的悲傷難過都砸散了,連靈魂都在震顫。他生在長在純白明亮的繭房之中,隔絕遠離世上一切不美好的東西。沒有人把黑色的選項赤裸裸地放在他的手心上過。這是第一次。周念張了張嘴,說:“你可真是……真是……”他知道不對,但他還是心動了。隻要做了這個手術,他的謊言就不再是謊言,他就真的可以做一個感覺不到信息素的beta了。他也可以不再探究,繼續裝聾作啞,當周家最受寵的小兒子。沈嶠青如他腹中蛔蟲一般,說:“我幫你去問清楚做手術需要多少錢,整理好所有信息,再來告訴你。”說完,他又試探著去拉周念的手,這次周念沒打他。正是默認了允許沈嶠青去做這件事。沈嶠青固執地問:“我可以做嗎?”在請求他的命令。周念微微仰起頭,閉上眼睛,風吹來,蒸發他臉上的淚水跟汗水,涼絲絲的,光照在眼瞼上,讓他看到一片紅。再睜開,強光驟然刺激,視野上呈現五顏六色的光斑。俄頃之後方才恢複正常。周念說:“……唔。”沈嶠青臉上揚起一個被認可以後的笑容,周念覺得他賤兮兮的,像一隻狗為了自己被主人係上繩子而高興雀躍。他們一起推著車往回走。周念仍然憂心忡忡,愁眉不展,沈嶠青看到路邊有買冰淇淋的店,問:“吃冰淇淋嗎?我請你吃冰淇淋。”周念無精打采:“嗯。”吃了冰淇淋以後,周念忽然覺得很餓,非常餓。自從他收到鑒定報告的一周以來,他幾乎完全沒有胃口,吃不下東西,短短幾天就瘦了一圈。即使如此,他依然像感覺不到饑餓一樣。比如今天,他從早上開始就水米未進。現在,他想吃東西了。周念隨便進了路邊一家西式快餐店,一口氣幹了一份三四人份的套餐。拚命地吃,拚命地吃。吃完飯,他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沈嶠青坐在他的對麵,默默地看著他吃,負責在他快噎著的時候給他遞一杯水。周念在沈嶠青麵前沒有過包袱。他在家裏,對爸媽跟哥哥有乖兒子、好弟弟的人設包袱;在學校裏,對老師和同學有優等生、好同學的人設包袱;隻有在沈嶠青這兒,他不需要任何包袱,他任性也好,善變也罷,他可以做任何事,沈嶠青都喜歡。周念心情亂糟糟的。他既不夠堅決,所以不能拒絕;也不夠勇敢,所以不想接受。正如他跟沈嶠青的關係。想必,還要藕斷絲連地持續一陣子。吃飽了,但周念一時間還走不動,想坐著緩一緩。沈嶠青猶豫地問:“原來你就是因為這件事所以想要跟我分手,是吧?”周念別過臉:“……”說實話,他知道自己這事做得挺渣。沈嶠青沒要求他給個說法,沒要求他道歉,更沒要求他發誓保證,而是低下頭,在自己的斜背書包裏翻找起來。不多時,他將一板兩粒藥片放在桌上,周念的麵前,說:“這是omega抑製藥。”“是我從我媽媽的藥盒裏拿的。他的發熱期很不穩定,有時一來半個多月,有時兩三個月都不來一次,吃藥也胡亂吃。”“你之前讓我拿一些放在身上,我拿了兩顆,也沒多拿。”周念沒拿。出於嫌惡。假如拿了,就好像承認自己是omega,就是輸了。周念說:“隻要提前做了腺體摘除手術就不會分化了,自然也用不著什麽抑製藥了吧?”沈嶠青不大中聽地規勸他:“檢查報告上的分化預測日子在一般情況下是準確的。但是你現在情緒不穩定,你還記得生理健康書上寫的嗎,在這種情況下,發熱期會不穩定,很可能會有波動。”周念心生煩躁:“我知道。”那節課他其實沒多認真聽,就是聽進去的,也因為他的排斥情緒,被他選擇性遺忘了。他們快到家時已是暮色時分。分別前,沈嶠青同他說:“我得先打聽那個醫生在哪,然後親自上門去問他,我會盡快,但我覺得你還是得給我一周左右的時間,行嗎?你要是著急的話,我就跟老師請幾天病假,專門去找人。”時間上來說還是寬裕的,周念說:“不用裝病請假。你記得辦事就行。”“在學校的時候,我還是不準你主動找我說話。”“也不準來我家找我。”“要是有什麽進展,你就趁沒人的時候放一張畫著小狗的紙壓在我的書本下麵。晚上放學以後我去你家找你。”沈嶠青麵露猶豫。周念眼下極其敏感,一點就炸,沒好氣地問:“怎麽?你覺得我是omega你是alpha就想不聽我的話了?”沈嶠青連忙搖頭,說:“……我家那邊治安不是挺危險的嗎?你晚上過來,不太安全吧?”周念心情太微妙了,很有幾分惱羞成怒:“我就是成了omega也沒有一下子變得多麽嬌弱吧?還需要你擔心起我的人身安全起來了?”沈嶠青說:“不是,我隻是怕有個萬一。不如在學校附近的老地方見吧?我們約著騎車回家的地方。”周念不肯,固執地說:“不用。就約在你家。”他不覺得自己需要擔心,他是跆拳道黑帶!專門去學過防身武術的!沈嶠青沒再反駁他,順從地說:“好。”總算是和沈嶠青分開了。周念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他騎車騎到半路,一陣夜風拂麵。陡然之間,一個詭異的念頭跳進他的腦袋裏。“吱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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