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尚天晉級的時候,薑浩像大多數修士一樣,遠遠的眺望著青木峰的方向。


    當密集猛烈的雷霆從天而降的時候,薑浩的心中同樣驚懼戰栗,眼前的一幕讓他突然明白,在這天地之間,人其實非常渺小,小到隨便一記驚雷就可以讓一個人灰飛煙滅。


    不過,人同樣是強大的,在凜然威嚴的天道規則麵前,無數人勇往直前,埋頭修行,終於在熬過最艱難的時刻之後,取得屬於自己的榮耀。


    雷霆散去,柔和的光幕在青木峰遠遠升起,薑浩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心中有些歡喜。


    這是水尚天的勝利,也是銀紋雲霧丹的勝利,同樣是他薑浩的勝利。


    如果水尚天真的失敗了,薑浩肯定會陷入自責當中,後悔自己沒有送給水師父更多的靈晶,後悔沒有拿出清冽丹,後悔沒有拿出雷甲薑龍的皮甲和內丹。


    現在的結局很完美,很如意,毫無遺憾。


    他從房頂一躍而下,轉身進了屋裏,盤膝而坐,繼續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默默的打磨自己的修為。


    在這個實力為尊的天朝,自身的修為才是一切問題的根本,不容絲毫懈怠。


    ……


    水尚天晉級天師境界的文書很快呈報到了修秘樞,禦使雪獨行翻看良久,心中頗為不滿。


    根據以往的信息,他基本可以確定,薑浩已經煉製出了某種厲害的功法丹藥,可以促進靈水吸收,增強晉級天師境界的勝算。而根據推斷,這種丹藥很可能是清冽丹。


    可是現在,在水尚天的晉級文書中,竟然絲毫未提功法丹藥之事,隻是一味的強調水尚天個人的勤勉,真是豈有此理!


    你玲瓏學宮再厲害,也是官辦門派,是受修秘樞統轄的,這樣藏著掖著,是在防備什麽?


    好,就算丹藥珍稀,消息不宜擴散,那你們也應該派人來當麵向我陳述,不能連我也瞞著!


    別以為你們拿了魔域試煉的前幾名,我就得寵著你們,沒門!


    雪獨行思忖片刻,帶上文書,匆匆去了皇宮,麵見聖皇去了。


    君臣之間不知說了些什麽,雪獨行從皇宮出來的時候,卻心情大好,第二天就帶上幾個隨從,乘坐聖皇專門恩準的靈舟,浩浩蕩蕩往玲瓏學宮趕去。


    每一個晉級天師境界的修士,聖皇都會賜下一枚身份玉牌和一些恩賞,往常一般都是黃袍差官前往宣旨,由修秘樞禦使親自宣旨,還是極為罕見的。


    雪獨行的靈舟啟程兩個時辰之後,薑浩所在的甘泉宮門前,卻出現了一幕詭異的景象,十幾個衣著淩亂的修士緩緩而來,到了近前,整齊的盤膝而坐,閉目修煉起來。


    值守大門的雜役不幹了,立刻上前詢問,為首的灰衫中年修士沉聲說道:“我等感念聖皇天威,特來聖皇手書的甘泉二字牌匾之下感悟,絕不會高聲喧嘩,也不會有任何不當舉止,還請你稟告薑修士,行個方便。”


    消息立刻傳到薑浩這裏,他細問幾句,頓時想起了那灰衫修士的名字,孟剛。


    上次一幫人在甘泉宮門前求取清冽丹,就是這個孟剛挑頭。現在說什麽感念聖皇天威,絕對是假話,心中指不定憋著什麽壞呢。


    薑浩不會傻乎乎的出頭,他直接派人去了玲瓏閣,尋求幫助。


    於東離聞聽消息,勃然大怒。感念皇恩?我看是居心叵測!


    還有這個孟剛,真是不知死活,難道因為你距離甲子狀最後期限還有兩年,就肆無忌憚,以為我們拿你沒辦法嗎?


    他帶上幾個差官,飛速趕到甘泉宮門前,冷冷的環顧一圈,周身的威壓全力外放,盤坐的那些修士頓時哆嗦起來。


    這種品級上的天然碾壓,就是如此的霸道。


    片刻之後,於東離沉聲說道:“感念聖皇天恩沒錯,但現在聖皇已將甘泉宮賜予薑浩居住,爾等在此聚眾,實為不妥,走吧,跟我去玲瓏閣,那裏有一些聖皇賞賜之物,同樣可以讓你們一慰心懷。”


    孟剛雙腿顫抖著站起來,拱手施禮,緩緩說道:“於長老,聖皇當年行止於此,氣息濃重,而且這甘泉二字牌匾乃是聖皇手書,氣勢無邊,我等在此體悟一日就會離開,絕不惹是生非。”


    於東離冷笑道:“孟剛,你好大的狗膽,我來問你,京畿皇城,氣勢更盛,你敢不敢去皇宮門口感悟皇家氣息?”


    孟剛神色一滯,啞然無語。


    “哼!不敢吧?那你怎麽就敢在聖皇手書的牌匾之下,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這甘泉宮算得上是聖皇潛邸,地位與行宮無異,當初東平王來學宮公幹,手無旨意都不敢輕易來此,七皇子因私事來學宮,尚且一身常服,對著牌匾端正行禮,你們幾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竟然敢在牌匾之下盤膝而坐,一副超然之態,這是大不敬之罪!”


    於東離的聲音加入了功法,餘音嫋嫋,繞而不絕,那些原本盤坐著的修士再也坐不住了,全部站起了,躬身侍立。


    於東離很滿意,他輕咳一聲,繼續說道:“爾等的初心或許是好的,也算是無心之失,此事可大可小,如果就此散去,我可以網開一麵,以後如若再犯,必定嚴懲不貸。”


    此言一出,聚眾的十幾個修士立刻走掉了一大半,種種倉皇之態,宛如喪家之犬,看得於東離很是窩火。如此醜態畢露,哪裏還有修士的樣子。


    孟剛和兩個年紀稍長的修士沒走,於東離冷冷說道:“你們三個是打算頑抗到底了?”


    孟剛搖搖頭:“既然盤膝而坐乃是大不敬,我等就在這裏對著牌匾躬身施禮,這樣可以嗎?”


    於東離心中大怒,周身的威壓蓬勃而出,對準孟剛一人狠狠撞擊過去。


    孟剛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了一縷血絲,眼神卻不閃不避的望著於東離,好像在等待答複。


    於東離何嚐不知道,孟剛等人真正的目的其實和上次聚眾鬧事一樣,依然是為了功法丹藥而來。


    看來,水尚天、孫士堂和廖賢重三人服用丹藥的事情,到底是被有心人得知了。


    可是,現在銀紋雲霧丹依然有限,當然要用在最有希望晉級的修士身上,這些簽了甲子狀而且修為一般的家夥,自然不在考慮之列。


    甚至可以說,就算銀紋雲霧丹豐富一些,這些人也同樣得不到。他們太差了,根本無法完全吸收丹藥的藥性,能吸收一半就算不錯了,實屬暴殄天物。


    最終,於東離冷哼一聲,沉聲說道:“願意施禮是你們的自由,好自為之吧。”


    說完,留下幾個差官在門口值守,自己轉身進了甘泉宮,向薑浩說了大概的情況和自己的擔憂。


    薑浩半晌無語。


    根據修行以來的經驗,他認為,如果僅憑每月派發的靈水,修士晉級天師境界的難度其實很大,原因很簡單,靈水根本不夠。


    所以,每一個成功晉級天師境界的修士,都有其他的靈水來源,或自己鑽營,或師長贈與,或偶有奇遇,或職務所得。


    進而,如果簽了甲子狀還僅靠每月派發的靈水,在限定的時間內,晉級天師境界更是難上加難。


    因此,孟剛等人希望獲取功法丹藥提升修為的初衷,其實情有可原,甚至很可憐。


    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成功的人往往贏的清醒,失敗的人往往輸的糊塗。


    既然有這麽多額外獲取靈水的辦法,為什麽有人做得?你們卻做不得?


    歸根結底,這些人不值得同情,銀紋雲霧丹依然要束而藏之,不可輕易擴散。


    “於長老,我還是去赤火峰住幾天吧,他們總不至於追過去。”薑浩最終無奈說道。


    於東離有些過意不去:“薑浩,這樣太難為你了。”


    “這倒無妨,隻是還需要想個辦法,一勞永逸的解決這件事。”


    “好,我和土長老商量一下,盡快決斷。”


    就在此刻,遠遠的傳來三聲渾厚宏大的鍾響,緊接著又是三聲,於東離一驚,立刻往外衝去,嘴裏喊道:“有貴客登門,我去迎接。”


    ……


    於東離還未趕到山門,就看見一艘寬大的皇家靈舟緩緩駛來,他心中一喜,暗道這是來給水尚天頒旨來了。


    他趕緊穩住身形,於空中端正施禮,朗聲說道:“於東離恭迎聖差,未能遠迎,還請恕罪。”


    雪獨行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現在船首,拱手說道:“於長老客氣了,我等確實是為水尚天而來,不過頒旨之前,聖上還有幾句話要問薑浩,我們先去甘泉宮吧。”


    於東離心中咯噔一下,甘泉宮?


    他頓時明白,孟剛等人今日的舉動,怕是和雪禦使有莫大的關係。


    他立刻說道:“那好,我去安排一下。”


    雪獨行正色道:“於長老不可!聖上所問之事十分要緊,不得走漏半點風聲,我們一起過去吧。”


    於東離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雪禦使此行的主要目的,或許就是薑浩了,結合孟剛的所作所為,雪禦使怕是對功法丹藥產生了極大興趣,專門找茬來了。


    唉,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早,這銀紋雲霧丹的秘密,難道真的藏不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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