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嵐似乎心情不錯:“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並不想走?”裴嘉玉立刻嗆聲:“我隻是不屑於這樣偷偷摸摸溜走而已,我要走,隨時可以走。”斯嵐:“那你是打算留下來打工還債了?”裴嘉玉:“我還什麽債,我又不欠你的。是你先背叛我們家的,我隻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斯嵐:“可你沒有去向裴宏報仇,而是來找我出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在欺軟怕硬?”裴嘉玉被他這樣說著,卻並沒有羞惱,而是默不作聲地偏過了頭。“即便被我這樣指責,也不願意為自己辯解嗎,”斯嵐淡道,“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你安插在裴宏身邊的兩個眼線,都在上個月月底被揪出來了。”裴嘉玉猛地抬起了頭。“你做得還是太明顯了,”斯嵐歎息道,“那兩個人的身家背景沒有做幹淨,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天衣無縫,但經不起深入的細查;不過他們對你倒是挺忠心,被裴宏用錢權引誘都不為所動。不得不說,你雖然不夠聰明,但在拉攏人心這方麵,還是頗為擅長。”裴嘉玉攥緊了拳頭。被他派去裴宏身邊的兩個人,從前都受過裴父的恩惠,所以自願潛入裴宏身邊,尋找蛛絲馬跡,調查當年裴父的車禍案。不得不說,裴宏為人相當謹慎,即便是身邊人也保持警惕,所以他們很難接近他。裴嘉玉也不想把無關的人拖入命案,所以一直隻是拜托他們尋找線索,不必做其他事情。就算有一天,事情真的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該下地獄的也是他,而不是其他人。“你還做了些別的,我知道一些,但不得不說都太稚嫩了,”斯嵐歎息道,“有的事我替你遮掩掉了,算是報答你父親當年的栽培之恩。”裴嘉玉麻木地道:“你今晚綁我回來,就是為了嘲諷我手段太低級?”“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斯嵐道,“我是真的被你咬痛了,想報複一下呢。”裴嘉玉呆呆地重複:“報複?”斯嵐:“就是補償。”裴嘉玉還是不明白:“補償?我真的沒有錢了。”“嗯,”斯嵐道,“我知道。”裴嘉玉還沒來得及問他“你知道什麽”,眼前驀地一暗。斯嵐俯下身,毫無預兆地吻上了他的唇。用任何詞句好像都沒辦法形容這個吻。它冷漠冰涼,又纏綿悱惻,激烈急切,又克製隱忍。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矛盾體呢。裴嘉玉隻感覺嘴唇一熱,隨後嘴唇被粗暴地含著吮吸,齒列被暴風般席卷,所有的空氣都被掠奪,一點不剩。裴嘉玉很快呼吸急促,氣喘籲籲,腿軟得幾乎站不住。掙紮著想要往後退,但斯嵐已經搶先一步握緊了他的腰,把他壓向自己,迫使他仰起脖子,承受自己的掠奪。不僅是握著腰,手指也順著腰側上下撫摸,從下麵探入他的衣擺,渴求地撫摸他的皮膚。裴嘉玉反應過來他在對自己做什麽事情的一瞬間,頭皮都要炸了。他奮力掙脫了他的吻,用袖子拚命擦著嘴,大罵:“你tm瘋了是不是!我,我們早就分手了……”斯嵐:“那又怎樣?”裴嘉玉被他的無恥驚呆了:“可,可是……你都快和任雲亭結婚了!”斯嵐無所謂地笑了一聲,還是那句:“那又怎樣?”裴嘉玉今天可算知道什麽叫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了。斯嵐的眼神自始至終十分清明,一點都沒有迷離混亂的樣子。所以,他是在清醒狀態下做出了這些事。所以,他就是故意的。裴嘉玉震驚了:“所以你,你是打算婚前出軌?”“啊,說得好像你有多正直一樣,”斯嵐似乎頗為意外,饒有興趣地看著他,“這些,不都是你曾經對我做過的事嗎?”裴嘉玉語塞。的確,就在幾年前,他為了讓斯嵐死心,幹了不少類似的缺德事。雖然他都是假裝的吧……但斯嵐不知道啊。在斯嵐眼裏,他確實就是那種縱情聲色、毫無底線的紈絝子弟吧。裴嘉玉心中酸澀,有苦難言:“你,你這樣做是不對的……”“那你告訴我吧,怎樣做是對的,”斯嵐循循善誘道,“或者,你從前那樣做有什麽苦衷、有什麽隱情,可以告訴我嗎?”“如果你把真實想法告訴我了,也許我就能理解你的苦衷,也願意原諒你當初那樣對我了呢。”“你難道不想和我重歸於好嗎?或許我還能幫你報仇呢。”“我現在對裴宏的弱點的了解,說不定在你之上哦……”裴嘉玉內心掙紮極了。他迫切地想要替父親報仇,但當初也是他拚命推開斯嵐的。他心中對斯嵐仍然有愧疚,但愧疚中也摻雜著對他的背叛的憤怒和失望,或許還有一點說不清的心酸難過。他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還能夠信任斯嵐,畢竟時過境遷,斯嵐幾個小時前還與裴宏勾肩搭背、談笑風生,他怎麽能確定斯嵐是真心想幫他還是在故意設局呢。斯嵐這麽問他,是真的想知道,還是隻是在捉弄他呢。……太多太多複雜的感情混在一起,他也弄不清自己對他到底是愛還是恨了。於是他扭頭跑了。是的,沒錯。他也不知道該用何種情緒來麵對斯嵐了,所以他,很沒出息地,扭頭逃跑了。斯嵐站在他身後,雙手插在褲兜裏,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狼狽而逃,腳步都沒挪一下,隻是稍微聳了下肩。他一點都不著急,因為他知道,裴嘉玉會回來找他的。走投無路的人,會抓住每一根可能的救命稻草。作者有話說:其實嵐嵐隻是情難自禁罷了()第80章 不然我就告訴任雲亭,你跟我睡過這幾年,裴嘉玉每周都會去看父親一次。其實每次情況都差不多,父親始終昏睡著,麵容瘦削蒼白,安靜地躺在那裏,像一座慢慢腐朽的雕塑。他不會動也不會說話,不會摸著裴嘉玉的腦袋,笑著罵他小兔崽子。但裴嘉玉還是很堅持地每周都去看一次,拉著父親的手,偶爾閑聊家常,這周又打了些什麽工啊,湊了多少錢啊,網上關於他又有什麽離譜的謠言啊;偶爾也隻是沉默地拉著手,不發一言,坐上一兩個小時就走。從斯嵐家離開的第二天,裴嘉玉去醫院看了父親。這次他沒有進去,而是隔著窗戶向裏看。小護士挺高興地告訴他:“裴先生,今天早上陳大夫說,你父親有蘇醒的跡象,生命體征明顯比之前活躍了一些。”裴嘉玉因為這意外之喜而心髒猛跳:“真、真的?”“嗯!”護士開心地點頭,道“對了,小周讓我提醒你,下個月的費用該交了哦……”裴父在這家醫院躺了幾年,裴嘉玉來得勤快,費用交得及時,為了父親能得到更加妥帖的照顧,時常帶些新鮮的水果零食來,因此和小護士們關係不錯。小護士們多多少少也知道他的情況,忍不住盯著他的麵容看的時候,時常也會惋惜,這樣俊俏的一個年輕男人,怎麽就遇到這樣的災厄。裴嘉玉聽到“費用”兩個字,臉色僵了僵,艱澀道:“……我會想辦法的。”從醫院出來,裴嘉玉沿著街道走了一路。這裏是市裏比較繁華的地段,沿街有不少商鋪,不少店門口張貼著招聘廣告,招的員工五花八門,服務員、洗碗工、洗車工、化妝品導購……工作很多,但沒有一個是裴嘉玉想要的。他隻要想,其實很快就可以找到新工作。但這些工作月工資最高的也就八千,還是在拿滿獎金提成的情況下。他並不是眼高手低,看不起這些工作工資太低,而是父親的治療費,等不起他慢慢攢錢。問完路尾最後一個工作招聘之後,裴嘉玉買了一包糖炒栗子和一瓶兩塊錢的礦泉水。他在公園長椅上坐了很久,吃一口栗子,喝一口水,直到把整包栗子都吃完。從前,裴嘉玉其實並不喜歡吃栗子。嫌棄剝起來手疼,別人剝的他又嫌不幹淨,太甜了不行,太幹了也不行,挑剔得很。這天下午的栗子其實也並不好吃,幹巴巴的,也不怎麽甜,堵在喉嚨口,如同千斤重的大石頭。但裴嘉玉還是全部吃完了。吃完最後一口,鼻尖一酸,裴嘉玉使勁憋了憋,把眼淚憋回去了。他坐在黃昏的暮色裏,拿起手機,依次給親近的朋友、同學、長輩、親戚……所有能聯係到的人,都打了一圈電話。他用從未有過的低微語氣,詢問他們,是否可以借給他一點錢。……從前,即便是最困難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做過。哪怕是沒日沒夜地工作、熬夜到昏天黑地,他都沒有什麽怨言。他自幼的性子就是清高自傲的,寧可自己拚命,也不願意向人低頭,不願意求人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