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想到第三天下午,他忽然接到了夏綺的電話,說想要臨時調整他的探班時間,希望他今天就去糙麵雲那兒看一眼。“別的樂隊都寫完歌開始排練了,糙麵雲三個人一直在打牌,歌還一點都沒寫。”夏綺語氣發急,“執行導演跟他們談了幾次,他們隻說沒有靈感,青卓,你有時間的話,今天過去看一眼好不好?”“他們一直在打牌?”秦青卓難以置信,“彭可詩也打麽?”“打啊,他們三個一起打。”“三天一直在打?”“那倒也不是,中間有排練過幾次,但好像很不順利,都是剛起個頭就沒法排下去了。昨天下午江岌還背著吉他出去轉了一圈,攝像組以為他要找個地方寫歌,扛著機器跟著他走了幾裏路,結果他什麽都沒做,又背著吉他原路轉回來了……”秦青卓:“……”糙麵雲的排練場地被安排在城郊一處僻靜地帶,雖然跟秦青卓的住處同在燕城,但一個城南一個城北,相距幾十公裏,開車過去得兩個多小時。車子往城南疾馳,秦青卓坐在車上,看著暮色被沉沉的烏雲一路壓著低垂下來,天色漸漸變暗,一瞬間他有種錯覺,仿佛自己不是綜藝節目裏可有可無的導師,而是臨時接到學校通知,匆忙趕去檢查晚寢宿舍的班主任。陰天裏,天黑得比往常都要早,秦青卓到達糙麵雲的排練場地時,暮色已經完全籠罩下來。車子停在門口,秦青卓下了車往院子走,攝影組提前接到通知,見到秦青卓,臉上都沒什麽驚訝的神色,迅速安靜下來調整機位,等待捕捉樂隊見到秦青卓的反應。一路穿過院子,秦青卓推門邁進屋子。客廳的茶幾邊圍坐著樂隊三個人,幾秒之前剛剛結束了舊的牌局。坐在兩側的鍾揚和彭可詩正看手機,江岌則在洗牌,一副撲克牌在他手指間分分合合,幾乎被洗出了閃影,他洗牌的技術不見得比彈吉他更差。隻是他洗得心不在焉,似乎一邊洗牌一邊在想什麽事情。察覺有人邁進屋裏,他手上動作沒停,抬眼看了過來。秦青卓同他對視,清晰捕捉到他眼神裏閃過的一絲驚訝。還有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裏,一瞬間被點亮的瞳光。第58章 先站起身的是鍾揚,他又驚又喜:“青卓哥,你怎麽來了?”“我收到了告狀,來連夜管管你們。”話雖這麽說,秦青卓臉上卻帶著不明顯的笑容,看上去並沒有生氣的意思。彭可詩站起來叫了聲“青卓哥”,江岌也放下手裏的紙牌,從沙發上站起了身。“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秦青卓朝三個人走近了,看向江岌,“聽說一直打牌,也不寫歌?”江岌隻看著他,眼神落在他臉上,沒有要辯解的意思。倒是一旁鍾揚替他說話:“青卓哥,這你就錯怪江岌了,這次的寫歌任務主要是詩姐的。”秦青卓的目光轉向彭可詩,有點驚訝:“可詩來寫這場的歌?”“是啊,詩姐可是個戀愛高手,”鍾揚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對秦青卓說,“談過好幾段戀愛呢,她不寫誰寫?”“鍾揚。”彭可詩看了一眼鍾揚,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亂說話,又看向秦青卓,語氣裏帶著歉意,“不好意思青卓哥,因為寫出來的旋律有點僵,我就想讓他們陪我打打牌,放鬆放鬆,沒想到會給你添麻煩。”秦青卓萬萬沒想到打牌的主意居然是彭可詩提出來的,驚訝之餘也隻能寬慰她道:“沒事,這算什麽添麻煩,我說節目組告狀是跟你們開玩笑呢,本來也安排了導師探班指導的環節,隻不過現在提前了而已。”他這話倒被江岌立刻抓住了把柄:“不是說沒有這個環節?”“騙你的,”秦青卓笑了笑,“這不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麽……對了,你們吃飯了沒?”“還沒,青卓哥你吃了沒,”鍾揚接過話,“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不過節目組準備的飯不怎麽好吃就是了……”他倒是對著鏡頭不打怯,什麽都敢說。“那正好,”秦青卓笑道,“我帶了點吃的過來。”“帶了什麽?有肉麽?”鍾揚抻長了脖子往外看,“在哪兒呢……”他話音剛落,陳嘉就帶著工作人員拎著外賣的袋子從院子裏快步走了過來:“青卓哥,你帶過來的飯都熱好了,給你們送過來了。”“靠,是蘇卅!”鍾揚眼尖地瞥見保溫袋上印著的logo,一嗓子喊出聲,“青卓哥你是什麽神仙!”他快步走過去,接過陳嘉手裏的保溫袋:“嘉姐,我來我來。”秦青卓被他這一嗓子逗笑,也朝陳嘉走過去:“其餘的都分給大家了吧?”“一會兒再分,先把你們的給熱好送過來了,”陳嘉也笑,“聽說你送了蘇卅過來,大家現在都無心工作隻想幹飯了。”“那還是吃飯比較重要,陳嘉你跟我們一起吧,”秦青卓笑道,又看向屋內,“幾位攝像老師也先吃完了再拍吧?”“那可不行,”陳嘉搖頭,“關於你的鏡頭可一個都不能錯過。青卓哥你們吃就行了,別管我們了。”她這樣說,秦青卓也沒多勸,工作人員畢竟都有自己的任務在身,他插不了手。四個人圍坐到茶幾邊的沙發上,將飯盒一個一個打開,鍾揚吸著鼻子:“好香啊,在蘇卅訂這麽多得巨貴吧?”“難不成你還要給我報銷?”秦青卓笑著說。“把我賣了我也報不起……”鍾揚嘀咕著,“人均消費大幾千的地兒。”“貴的都是那些珍稀食材,我點的這些都是家常菜,不至於,”秦青卓笑了笑,“快吃吧。”飯盒都打開,鋪滿了整張茶幾,幾道菜雖然都被二次加熱過,但打眼看上去色澤和香味都挺誘人。鍾揚咽下一大口飯,跟秦青卓打探消息:“青卓哥,別的樂隊都已經把歌寫好了麽?”“應該是吧,”秦青卓夾著菜,“也沒人朝我告他們的狀。”“唉,也是,”鍾揚歎了口氣,“他們那些人肯定都經驗豐富啊,聽說到處睡果兒,那情歌可能都不是寫出來的,是……”話說一半,顧忌著彭可詩在旁邊,他豎起手掌擋到唇邊,對著秦青卓做口型“射出來的”。他語出驚人,秦青卓一個沒繃住,差點嗆到,虛握著拳擋在唇前咳了兩聲。江岌從對麵開了瓶礦泉水遞過來,看鍾揚一眼:“吃著飯呢,說點能聽的。”秦青卓接過水,低聲提醒:“鍾揚,這麽多鏡頭對著,別亂說話。”“實話嘛……”鍾揚嘀咕著。秦青卓轉移了話題:“對了,既然是可詩負責寫這次的歌,那怎麽聽說江岌昨天背著吉他出去了?”“想試試能不能寫出來,”江岌說,“詩姐寫得不太順。”“那有想法了麽?”“沒。”秦青卓無言。鍾揚恨鐵不成鋼地轉向彭可詩:“詩姐啊詩姐,你說你一個燕大學霸怎麽就寫不順呢,那麽多段戀愛都白談了,要不你把你的經曆講出來,說不定江岌聽了之後,靈光一閃就寫出來了……”“飯都堵不住你的嘴,”彭可詩嗆他一句,“要不你來寫?”“我可寫不出來,”鍾揚理直氣壯,“咱們三個裏麵,也就我沒談過戀愛了。”聞言,江岌看他一眼,沒說話。但鍾揚卻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對著江岌意有所指:“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事兒。”“我什麽事兒?”江岌莫名,“說清楚點。”鍾揚卻不肯說了,轉臉看向秦青卓,不懷好意地挑事:“對了,剛剛不應該讓詩姐來講,應該讓青卓哥講講才對,青卓哥你長這麽好看,肯定談過戀愛吧,不如你來跟江岌分享分享……”這話一出,秦青卓明顯能感覺各個機位的攝像頭頓時都聚焦在了自己的臉上。他這幾年都沒應付過娛記,鍾揚那幾句話簡直帶著他夢回做歌手的時候,正想隨便說點什麽繞過這話題,對麵江岌開了口:“你哪來那麽多廢話。”他語氣不善,鍾揚也不落下風:“哎我問青卓哥呢,關你什麽事兒?”“再多說一句你來寫。”江岌語帶警告。“我……”鍾揚被噎,終於肯消停下來。一頓飯因為鍾揚吃出了一點那麽雞飛狗跳的意思,在場幾個人全被他招惹了個遍。吃完飯,將飯盒收拾了,幾個人繼續討論那首還沒有著落的情歌。“聽說之前也排練過?”秦青卓說,“那應該還是有寫出來東西的吧,排給我聽聽?”“就是一段旋律,詞還沒寫,”彭可詩不好意思地說,“而且寫得也不好。”“沒事,我聽一下。”秦青卓說,“來吧。”三個人於是拿起樂器,將那幾十秒的旋律排給秦青卓聽了一遍。秦青卓坐在沙發上,手指支著下巴,沒說話。老實說,確實不算好。倒也不能算太糟糕,就是中規中矩,不靈,最重要的是沒有情歌的感覺。情歌講究動人,講究走心,講究氛圍感,而眼下這旋律聽起來卻有點……幹巴巴的。難怪三個人排不下去。“試試先寫詞呢?”秦青卓想了想,給出建議,“先用詞把氛圍營造出來,讓整首歌有個情緒支點。情歌情歌,講究的就是一個情字,沒有情緒哪有情呢。”“寫過,”彭可詩說,“情是有了,不過是矯情的情。”秦青卓笑了一聲:“你可能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想了想又說:“還是得鬆弛一點,緊繃的狀態下確實很難創作出自己滿意的作品。”“確實,”彭可詩歎了口氣,“但在這種環境下很難鬆弛下來啊。”“是因為攝像頭的原因?”秦青卓問,剛剛一進來他就注意到,隻要這三個人有點風吹草動,周圍的攝像頭一準兒會聞風而動,“房間裏也有?”彭可詩點頭:“而且還不能遮,說是就要拍創作過程。”聽她這樣說,秦青卓也跟著犯了難,低聲自語一句:“這可怎麽辦呢……”難怪這幾天沒寫出歌來,秦青卓不確定如果換作自己待在這到處都是攝像頭的地方,到底能不能順利做出一首歌來,應該……跟糙麵雲的狀態差不多吧。實在是太不自在了。正犯著愁,院子裏忽然響起了一陣雨聲,聲音大的好似濕透的毛巾被誰擰了一把水。這雨突如其來,鋪天蓋地,豆大的雨點砸到地麵上,竟有些聒噪。明明坐的位置離門口挺遠,但雨點砸下來的一瞬間,讓人有種水汽撲麵而來的清涼感。鍾揚從架子鼓後站起身,踏出門檻,看著雨點在院子裏砸出水花,驚歎道:“謔……這雨可真夠大的!”秦青卓也轉頭看向外麵,來時就見烏雲一路從城南鋪到城北,料想今晚會下雨,卻沒想到會下得這麽大,心道也不知這雨要持續多久,不會一時半會兒走不了吧?這樣想著,對麵江岌出聲問:“今晚要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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