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林深為了讓自己上頭的情緒稍微冷靜下來,找了可以分心的活動喝酒。張映水約的局,唐林深去了,兩三杯烈酒下肚,張映水犯了欠,他要給唐林深介紹對象,唐林深直接讓他滾蛋。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張映水的酒量比不過唐林深,喝得迷糊,東倒西歪地往唐林深身上湊,發現了他別在胸口的那一束幹花,伸手要去揪,被唐林深一巴掌拍走。“別動手動腳。”張映水搗成漿糊的腦袋猛然間靈光一閃,再看唐林深含蓄且委婉的表情,脫口而出:“老唐,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唐林深說沒有。張映水不信:“你是不是有對象了?暗戀誰呢?”唐林深:“……”暗戀?唐林深三緘其口,打死不說。張映水更來勁兒:“誰啊?男的女的?哦!男的!多大啊哪兒認識的,帶出來溜溜啊!”唐林深煩得要死,酒也喝不了了,“八字還沒一撇呢你有完沒完。”“有八字就成!”張映水一點兒沒有直男交友的邊界感,鉚足勁往唐林深身上蹭,“苦海無邊,回頭春光無限啊!”他們身處幽靜酒館,丁點動靜就會被無限放大,唐林深聽見開門聲,回頭看見徐俏俏,他冷眼旁觀,活該張映水套不著老婆。“你比我還像gay。”張映水醉得愣頭轉向,沒聽清,“什麽玩意兒?”徐俏俏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倆,揶揄道:“我沒打擾你們吧?”唐林深把張映水推給徐俏俏,“沒有。”張映水嚇得酒醒了一大半,口糊著說:“俏俏你聽我解釋!”徐俏俏洗耳恭聽,“解釋啊,我聽著。”“老唐他有對象啦!”張映水滿眼興奮,“不是我!”徐俏俏轉頭看唐林深,顯得比張映水還感興趣,“真的?”這倆完全一丘之貉。唐林深喝完杯中最後一口酒,麵無表情的起身,“你倆玩兒,我先走了。”唐林深沒能成功的把這份心分走,反而愈演愈烈,在酒精的作用下,被攪得活泛。他一晚上處於淺眠狀態,翻來覆去地腦子隻剩張映水那句話苦海無邊,回頭春光無限。可所謂春光,如果隻是在平淡如水的生活中添加一點所謂感情的藉慰料,這不謹慎,也顯得兒戲,不是唐林深的行事風格。路汀雖然是特殊人群,但唐林深的靠近不帶有任何憐憫,他們坦率交流,這是對路汀最大的公平。可公平的天秤偶爾也會傾斜,路汀什麽都不懂,唐林深貿然地自我開屏,對誰都不好,輕浮又不知輕重。更何況這段莫名其妙產生的情愫,沒有征兆,也沒有遞進過程,似乎是一見鍾情,但也不留痕跡。於是連唐林深自己也不知該怎麽辦了。回避一下吧。春光才露出一角,天色並不明朗,既不能單方麵引導,就隻能暗自消磨。發乎情止乎禮才是克製的最高境界。唐林深覺得張映水有句話說的不錯,自己確實可以出家了。參完整夜的禪,正好到上班時間,唐林深洗了把冷水臉,清醒了不少。他穿著一絲不苟,跟家裏的布置一眼,顯得冷清。唐林深依舊坐地鐵上班,從東門出來,離打開還有段時間,他克製的還行,忍著沒往南門去。走到門崗,保安熱情洋溢地打招呼:“唐醫生早啊,吃了嗎?”“沒呢。”“南門新開了一家早餐店,裏麵的豆沙包味兒不錯!”保安從兜裏掏出一個塑料袋,“我這兒正好還有倆。唐醫生,吃點兒啊!”唐林深笑了笑,“不用,您吃,我自己去買。”“排隊呢,可火爆了!”唐林深緊了緊臉上的口罩,“正好還有時間,我給科裏同事也帶一些。您忙。”“,唐醫生再見!”唐林深的腳不受大腦控製,轉了個方向就走,走到路口等紅燈,才驚覺自己所謂的‘回避’根本不受現實控製。早餐店在正前方,唐林深排上了隊,目光下意識往斜邊看,花潮已經營業了。路汀進進出出兩趟,手裏捧著花,淡金色的。他抬頭往早餐店看了一眼,眨眨眼,往下咽了一嘴,似乎是饞了那邊的煙火氣,又要忙著工作,低頭匆匆走了。他沒看見唐林深,唐林深卻記住了他樣子,怪可愛的。等唐林深排到隊了,順手又多買了兩個,還有一杯現磨豆漿,全是給路汀準備的。於是唐林深的自我覺悟被瞬間拋諸腦後喂了狗。花潮的店門口擺著一塊很大的玻璃麵板,路雅芬正蹲著擦,擦得很幹淨,能當鏡子照了。唐林深拎著豆沙包走過去,有點兒自戀,照著玻璃理了理襯衫領口的褶皺,再往下看,幹花胸針別著呢,就算換了衣服也沒舍得取下來。路雅芬抬起頭,看見唐林深了,“哎喲,唐先生!”“雅芬姐,早。”“!”路雅芬蹲久了腿麻,起得慢,“今天這麽早呢?”“嗯,”唐林深笑了笑,說:“我今天早班。”路雅芬又問:“吃早飯了嗎?”“還沒,”唐林深晃了晃手裏的包子,“給汀汀帶了點兒。”路雅芬仔細看,笑開了,“是那家新開早餐店的豆沙包吧!汀汀惦記很久了,自己不敢過去,非纏著我去排隊,我哪兒有空哦!”唐林深裝著大尾巴狼,“是麽,那正巧了。”路雅芬大概沒看出什麽小九九,抬手往花店裏指,“汀汀在裏麵呢,你進去吧。”唐林深不好意思太堂而皇之的,目的性太明確,於是拐彎抹角地給自己找鋪墊,問:“雅芬姐,你吃了嗎?”“吃了!”“哦。”唐林深往裏走了幾步,發現花店的門沒了,他又回頭,“雅芬姐,你在幹嘛呢?”“等會兒要換門,先把玻璃洗幹淨了,”路雅芬說:“我忍那破門很久了,終於卸下來了!”唐林深站下又跟路雅芬聊了兩句:“玻璃門容易損壞,性價比不高,可以換一種類型。”路雅芬有苦難言,“一開始裝修定了這種小清新的風格,換了門不好看。我也煩!幹脆裝個卷簾門拉倒!”唐林深哭笑不得:“需要我幫忙嗎?”“不用不用,你比我還忙呢吧,”路雅芬對唐林深很客氣,“安裝師傅等會兒就來了,沒事。”“行。”唐林深也客氣,客氣完就惦記手裏的包子和豆漿涼了不好吃,“那我先進去了。”“,去吧!”路雅芬給路汀和唐林深交流的空間,瞧也不瞧一眼,是一點兒不好奇他倆是怎麽溝通的,任憑自由發揮呢。路汀也蹲著,蹲在後屋的門口,沒進去,母子倆一脈相承,姿勢一模一樣。“汀汀。”唐林深輕柔地叫了一聲。路汀正在挑花,他把品相不好的花挑出來放一邊,很專注,聽見唐林深的聲音,抬起頭,目光對上了,笑了笑,又回避開。路汀搜腸刮肚地想著如何稱呼唐林深,到最後也隻憋出一句唐先生。唐林深說嗯,跟著一起蹲下了。“吃早飯了嗎?”唐林深問。路汀搖頭,說沒有,“今天起得早,太忙了。”“挺好的,一大早就有訂單,開業大吉,”唐林深看著地上的花,問:“汀汀,這是什麽花?”“香檳玫瑰,”路汀說:“求婚的。”“很浪漫啊,”唐林深不動聲色地把目光從花兒上飄到路汀的眼睫上,看得仔細,抬手把包子和豆漿獻了出來,“吃飽了更浪漫。”路汀的眼睛亮了,盯著豆沙包動了動鼻尖,香。唐林深討賞似的賣可憐,“排了半個多小時呢。”其實最多十分鍾,唐林深的話也就路汀信了。路汀不好意思了,耳朵有點兒紅。他起身,從雜物裏找出一把小矮凳,推給唐林深坐。“別蹲著了,”路汀說:“腿會酸。”真貼心,唐林深想,又說謝謝。路汀是真餓了,捧著豆漿一口氣喝完。“熱,”路汀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表情十分享受:“好甜。”唐林深還是盯著路汀看,不舍得挪開眼睛,“我特意讓老板多加了糖,喜歡嗎?”路汀喜不自勝,他舔著下唇,還想喝:“喜歡。”“不能喝了,傷牙,”唐林深把捂在口袋的豆沙包給路汀,“豆沙包也甜的,不能多吃,吃完了要去漱口,知道嗎?”路汀捧著包子,不可抑製地輕聲笑。“怎麽了?”唐林深問。路汀說:“你像我的媽媽,她也不讓我吃糖。”唐林深:“……”這是什麽情趣?“我讓你吃呢,”唐林深岔著腿坐在小板凳上,“控量。”路汀開始期待了。唐林深在花店裏坐了五分鍾,被蒸得口幹舌燥,尋思著自己的定力沒有這麽不堪一擊啊,抬眼一看,牆上空調呼呼地往外吹熱風。怪不得路汀熱呢,穿著短袖也出汗。“汀汀,你這兒有加濕器嗎?”路汀左右看了看,說有的,沒開。唐林深關切,“天氣幹燥,空調開得又猛,當心流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