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戌看他,挑了挑眉:“日料的分量很少,一會兒上了菜你就知道了。”許喃抱有懷疑的態度,再少也不至於點十幾個菜吧。上菜的速度也出乎許喃的意料,許喃還在吃店裏免費提供的水果,菜就已經源源不斷地送進了包間,看到服務員手裏還不如自家調料碟大的盤子,許喃驚得差點站起來。典雅的碟子裏,大多都隻碼著兩三塊料理,擺盤很漂亮,精致程度很符合它的單價。許喃剛剛還想,菜的單價不算貴,還承受得起,如今一看這分量,他隻覺得點二十個菜都完全炫得下去。這家店明明可以搶錢,竟然還好心地送幾塊生肉過來,許喃真就一言難盡。餘戌抬眸,看到對麵人的表情,苦大仇深地盯著餐碟,欲言又止的樣子,大概是想說能不能換一家店,活脫脫一個小財迷被搶了錢的模樣。無聲地揚起唇角,餘戌咳了咳,很自然道:“先點這些,一會兒不夠吃我們再加。”許喃瞳孔地震,還加??這店一份刺身的價格大概是兩百出頭,現在十二份菜品,已經讓許喃心肝脾肺腎都在滴血了。“嚐嚐,”餘戌用公筷給許喃夾了一片三文魚刺身,“這家用的是山葵,不辣,但也別蘸太多。”許喃嘴角掛著營業式的微笑,把肉塞進嘴裏,心想,這一嘴就是六十塊錢,他點一整天外賣都不一定有這個價格。菜品全部上齊,店家又贈送了兩份沙拉,一份水果的,一份蔬菜的,還有一壺店裏的招牌清酒。“能喝酒嗎?”餘戌拎著清酒的瓶頸,修長的手指與青瓷瓶相得益彰,格外招人注目,“喝了酒不適合泡溫泉,半杯嚐嚐味道就好。”許喃點點頭,他平日裏也會和寧一俞喝點啤酒,不說酒量多好,但也不到喝不了酒的程度。餘戌頷首,給許喃的酒杯倒了半杯,許喃伸手要去接,卻接了個空。許喃:?餘戌兩指夾著許喃的酒杯,漫不經心地笑道:“我發現你似乎很喜歡看我?”餘戌確定這不是他的錯覺,隻要是在一起的時候,這小騙子眼睛幾乎就沒離開過他,那雙透亮如繁星的眼睛片刻不離,這難免叫人產生一些不該有的錯覺。許喃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半晌,他才訕訕道:“沒有啊,說話的時候注視別人的眼睛,這不是最基礎的禮貌嗎?”雖然知道他聽力問題的人不少,但他並不喜歡把自己聽力問題到處說,哪怕他已經習慣了它的存在,他不否認對於這件事他本能地感到自卑,害怕別人看他的眼神裏帶著同情和憐憫。餘戌垂眸看著他,揚眉一笑:“那倒是我自作多情了,我還以為你對我有什麽心思。”許喃被他說得一愣,好一會兒才分析出來這句話的深層含義,差點被水嗆到:“你你你,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啊!”餘戌把酒杯還給他,似是無奈,又像是苦惱地說:“這就得問問你自己了。”許喃沒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後麵吃飯的時間一直在思考,到底是什麽樣的眼神,給了對方這樣的錯誤認知。因為飯後不宜立刻泡溫泉,餘戌提議午休,這家店嚴格來說是一家一條龍式溫泉酒店,隻不過因為飯店這個板塊做的更好而聞名。後麵的一棟樓就是溫泉和酒店的部分,溫泉票雖是贈送,但酒店是需要花錢的。在見識過六十塊錢一片魚肉後,許喃對花錢已經麻木了,金錢對他來說隻是一串數字,花出去也不……不,花出去也依舊很心疼。但他嘴瓢說請客在先,死要麵子活受罪說得就是他,所以哪怕心已經在滴血,他也隻能硬著頭皮付錢,並在心裏暗暗發誓,僅此一次,再為這狗男人花錢,他就把名字倒過來寫。在選房間的時候,餘戌剛說出總統兩個字,就看到旁邊的人一副氣急攻心地模樣,他毫不懷疑等他說完剩下兩個字,這人就倒下去了。餘戌抿唇,掩住嘴角的笑意,淡淡道:“大床房吧。”許喃憋著的那口氣驀地一鬆,幸好不是總統套房,許喃瞥了眼電子屏上的價位表,第一位總統套房4200一晚,許喃想,這總統套房住一晚上出來,估計牙齒上都得嵌著鑽石吧。“那個……”許喃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身邊男人的手臂,見他看過來了才繼續道,“要不我們開個雙人間吧,也省得一會兒去溫泉還得叫來叫去的。”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隻不過是因為雙人房比兩個大床房便宜一百六十塊錢。餘戌輕笑,沒有戳穿他的小心思,配合地對工作人員道:“那就一間雙人房,謝謝。”許喃抿唇偷笑,又省一百六。兩人拿了房卡,房間在四樓,一樓是公共淋浴和小吃區,二樓是娛樂區,三樓以上才是酒店的範圍。房間的布置很居家,原木風,燈光也大多都是暖色調,很溫馨,是許喃喜歡的風格。“你要洗澡嗎?”許喃回頭問身後的人。餘戌腳步一頓,居高臨下地看著麵前這個絲毫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的小騙子,神色變化莫測。“你要洗?”餘戌反問。許喃歪頭看了眼房間配置的浴室,有些遲疑:“有點想洗,但又覺得有點困想睡覺……”他剛剛在車上沒睡夠,吃飯的時候大概是空調冷氣吹著還算是精神,這下看到了柔軟的床,那陣困意立刻又席卷而來。餘戌淡淡掃過他,喉結滾了滾:“那就睡覺吧,可以進溫泉前洗。”許喃一想也對,睡醒了洗也行,“那行,我先睡吧,真的好困。”餘戌收緊的下頜角微微放鬆,點點頭,淡聲道:“睡吧,一會兒我叫你。”許喃說了聲好,兩張床是一樣的,沒得挑,許喃伸了個懶腰,手拽著衣角就要往上拉,但沒拉動,他的手被人攥住了。許喃歪頭不解:“怎麽了?”餘戌閉了閉眼,沉沉呼出一口氣,有些頭疼:“你脫衣服幹嘛?”許喃有點懵:“睡覺啊,睡覺不脫衣服怎麽睡?”餘戌:“…………”許喃見他不說話,就準備繼續脫,他的襯衫比較寬鬆,是休閑款,懶得解扣子也沒關係,跟t恤一樣往上一扯就能脫掉,很方便。但他又一次沒能成功,許喃納悶地看過去:“又怎麽了?”餘戌沉默半晌,說:“你都不知道避嫌?”許喃:?“兩個大男人避什麽嫌?”許喃更納悶了,沒想到這位公子哥這麽講究,“難不成你平時去遊泳池還要穿著衣服遊?”“哦~”許喃恍然,“我知道了,你家肯定有遊泳池吧,出去遊也得包場。”電視裏都這麽演,許喃心想,這就是貧富差距嗎?餘戌無言以對,半晌,他鬆開手,轉身拿起浴袍進了浴室。不僅是小騙子,還是個小傻子。作者有話說:關於唇語這方麵的疑問解答:唇語的使用除了對詞語的理解,更多是根據上下文和語言環境,其實也就是分析,學習的過程中需要大量的練習,除非是類似於學術,聽課這類比較專業的內容,不然不需要一直緊緊盯著對方的嘴,尤其是日常聊天這樣的情況下,基本上都是依靠分析進行唇讀。它和同聲傳譯有一定的相似度,都是把一句話拆分成無數個詞群,將詞群排列組合,根據當下的語境,和前麵的話題,對方的神態情緒,口型的變化速度,形成自己需要的內容,再以流暢的方式表達出來。(為了文章的流暢性,我省略了這個分析的過程,和技巧的解釋,考慮不夠周全,抱歉,下次相關的內容爭取在文裏體現出來。)【求生欲】肯定也有盯著人嘴巴看的,一定有,尤其是那種唇讀半吊子,這種人大多是半聾或者隻是聽力受損,唇讀隻是他們輔助聽力的方式,這種情況下,需要緊盯很正常,不是完全依賴唇讀獲取信息的人,在練習上自然也就會鬆散很多。不過新聞上,完全喪失聽力,會唇讀的人,大多在互動過程中都是很自然的,會讓人覺得他好像聽別人說話的時候很專注,認真傾聽的感覺。(這種人一般都是學霸,考上名校的雞湯新聞~)以上是關於唇讀這個技巧的解讀,以下是劇情的解釋:文裏有很多細節,例如阿喃在選擇座位的時候,大多數情況下都會選擇和別人麵對麵的位置,就是為了方便唇讀,避免不自然地偏頭側身動作,並肩的情況下,聊天去看對方,這是很正常的事情。餘教授也不是完全沒有感知,同樣有很多細節,隻是沒有聯想到阿喃失聰而已,畢竟他們大多數情況下交流是沒有障礙的。(晚上看不清的這個問題,寶可以回頭去瞄一眼,咳咳,雖然很不禮貌,但阿喃當時是把手電筒的光打在餘教授臉上的,也就是說,到處都黑,但餘教授的臉鋥亮)當然這種注視不可能是毫無察覺的,所以耳朵的問題馬上就會暴露了。第69章 ◎我是個聾子◎等餘戌再出來的時候,房間裏已經沒了聲響,隻靠窗的床上拱起一個小山包。踱步走到床邊,餘戌垂眸看著安然睡著的人。青年側躺著,背對著他的方向,隻能看到半張側臉,被子拉到下巴的位置,從被子起伏的輪廓能看出,他的身體是蜷起的,像是高溫下的蝦,試圖通過蜷縮身體保護自己。纖細的手腕搭在枕頭上,大概臨睡前在玩手機,手機落在腦袋邊,屏幕還亮著。餘戌伸手拿過他的手機,想把屏幕關掉,就看到屏幕上的內容,是一張小院花牆的照片。他沒記錯的話,他收到的最後一次關於花牆的早安問候就是這一張。凝視片刻,餘戌關掉了屏幕,把手機放到床頭櫃上。許喃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來依舊是被人推醒的,含含糊糊地睜眼,許喃看到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自己床邊,眉眼壓著,似乎情緒不太好的樣子。“怎麽了?”許喃開口,聲音有點沙啞,悶悶地咳了兩聲才舒服了點。“你每次睡覺都睡這麽死?”餘戌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青年剛睡醒,臉頰上還有褶子,像是睡迷糊了一樣,傻傻愣愣的,倒也……有點可愛。“你手機震了好久,”餘戌把手機遞過去,“設置這麽多鬧鈴?”餘戌是被許喃的手機吵醒的,放在床頭櫃的手機,倒是沒有鈴聲,但一直嗚嗚嗚地震動,比鈴聲也好不到哪裏去。一開始他還伸手去關,結果沒一會兒又開始震,餘戌煩不甚煩,拿過來一看才發現,鬧鍾是五分鍾一次,連續十個鬧鍾。餘戌:“…………”許喃懵懵地接過自己的手機,也不知道是不是沒了耳朵接受信息,促使大腦開始工作的緣故,許喃睡醒後的反應總是要慢半拍,就像老舊的計算機,開機的速度隻能打敗全國1%的用戶。鬧鍾的時間到了,再一次嗚嗚嗚地震動起來,震得許喃手心手背發麻,許喃的腦子也總算是跟上了節奏。“抱歉,”許喃坐起身,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他沒注意對方說了什麽,但也大致能猜到,“可能是我睡得太死了,沒感覺到震動。”許喃睡覺向來都是把手機放在枕頭邊,手機震動了他才能感覺到,為了避免上班遲到,他設置了很多的鬧鍾,也習慣了這樣的提醒方式。餘戌皺眉,剛想說話就看到他突然坐起身,隨著這個動作,青年身無寸縷的上半身驀地暴露在空氣中,白皙的皮膚在暖黃色的燈光下形成強烈的視覺衝擊,骨架纖細,漂亮的鎖骨和胸前淡色的……呼吸一窒,餘戌匆忙中帶著些狼狽地撇開眼,有些惱怒地說:“你先把衣服穿好。”但這人像是沒聽見他說話似的,啊了一聲,在床上半跪著起身湊過來看他:“你說什麽?”餘戌開始懷疑這家夥是不是故意的,不然為什麽要湊這麽近,都什麽時候了還要講究那套說話要注視別人眼睛的破禮貌準則。許喃不知道這人怎麽突然就不高興了,還偏著臉,這個角度實在是有點難為他去分析對方說了什麽。他想湊過去看清楚點,但也不知道是什麽踩到了對方敏感的神經,男人突然轉身,把他擱置在床尾的衣服兜頭丟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