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門打開。許喃偏頭,示意身邊的人先進,餘戌頷首邁步走進,許喃跟在後麵鎖門。聽到聲音,餘戌回頭,許喃怕他產生什麽謀財害命的誤會,連忙解釋道:“這胡同有些雜亂,晚上我們都習慣鎖門,一會兒我送你出去。”餘戌看了眼他,清瘦的身材一陣大風就能吹走,沉默地收回視線,就這小身板,誰欺負誰還說不定呢。許是看多了胡同裏糟爛,乍一看到小院裏的情形,餘戌詫異地挑眉。小院畫風更割裂,左邊是用磚塊堆砌的菜園子,綠意蔥蔥,家常小菜都能看到,還放了個葡萄架子,大概還沒養起來,隻幾根纖細的葡萄藤纏繞在上麵。右邊則是殷紅花蕊混在綠葉中,密密匝匝地爬了滿牆,很是有些驚豔,也有些眼熟。餘戌回眸,意味不明地一笑:“這花牆還挺漂亮的。”許喃被他的話說得一愣,腦海中驀地想起用戶哥也曾說過同樣的話,知道用戶哥喜歡,他就每天都會發,每個時間段,不同形態的都有,他現在手機上關於這麵花牆,至少還有上百張照片,隻不過都用不上了……笑了笑,許喃收回飄飛的思緒,解釋道:“這不是我種的,我可沒有侍弄花草的心思,這是我室友的花,我是沾光的那個,見過的人都誇好看。”“你還有室友?”“對,廊城租房比較貴,找個室友分攤房租。”餘戌斂眉,淡淡掃過這一眼就能看完的院落,就這還得和人分攤……要不是眼前這人尚且不知道他的身份,餘戌都懷疑,小騙子這是在變著花樣的博取同情。視線略過那打理得很好的菜園子,餘戌點了點下巴問:“那是你種的?”“對啊,當初看中這個小院子,就是想到可以種菜,現在物價飛漲,菜市場都快不敢去了,”許喃一邊說,一邊去開裏屋的門,“進屋坐吧,外麵太熱了。”廊城的夏天,即便是到了傍晚,也是又悶又熱,鼻息間吞吐的都是三十五度的灼氣。餘戌頷首,進屋前,目光再一次落在那花香浮動的花牆上,神色淡淡,收回視線進屋。屋裏的布置很簡單,不過加了一些色彩濃烈的裝飾品,加上陳舊的大件,倒也有了些別樣的風情。空間很小,廚房和客廳連通,房子的層高也一般,餘戌一進屋,本就不大的屋子,立刻顯出幾分逼仄。“你先坐,我室友估計在房間裏打遊戲,”許喃打開冰箱,沙發正對著冰箱,可以看到裏麵的內容,“你喝什麽?”視線在冰箱裏的存貨上略過,幾乎都是可樂,啤酒,酸奶和罐裝果汁,餘戌頓了下,說:“牛奶吧。”許喃從犄角旮旯中抽出牛奶,暗暗驚歎,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麽看到這小小一瓶牛奶的,借著對方看不到的角度,許喃偷偷看了眼生產日期。還好,還好,沒過期!這牛奶是許喃去超市買東西,遇到活動送的,不過他不喜歡喝,寧一俞乳糖不耐受,一來二去就閑置在了冰箱裏,無人問津。“那你先坐會兒,我去開空調,”許喃把牛奶戳開,遞到餘戌麵前,“我得去找找空調遙控。”為了防止寧一俞偷偷開空調,許喃每次都把空調遙控放在不同的位置,也幸好空調型號夠老,手機app的通用遙控不好使,不然還真管不住寧一俞。但凡寧一俞有錢,許喃也就不管他用不用,隻是寧一俞是真的窮,落魄歌手四個字在他身上顯現地淋漓盡致。餘戌拿著廉價盒裝牛奶,連品牌他都不認識:“…………”空調“哢哢哢”地緩慢打開,一開一頓,總讓人有種它下一秒就會卡住的錯覺,幸好隻是錯覺,漫長的等待後,響起了冷風輸送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多久沒用,剛吹出來的風帶著一股厚重的灰塵味。做完這些,許喃沒事幹了,隻好坐到餘戌的對麵,兀自尷尬。他沒有邀請朋友來家裏做客的經驗,自然也不知道朋友在家裏能幹什麽,尤其麵前這位還算不上朋友。餘戌倚著沙發背,視線隨意地落在廚房,點了點下巴問:“你會做飯?”很好奇,這小騙子身上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許喃有些拘謹地點頭:“會,手藝還可以,還會一點烘焙。”倒不是他自誇,隻是吃過都都誇好,尤其是寧一俞不管是為了蹭飯,還是真的覺得好吃,反正每次都把他的菜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也讓許喃對自己的手藝有那麽一點點自信。餘戌點點頭,心想,看來會做飯是真的,烤的餅幹味道不錯!他站起身,在這狹小的空間裏閑適走動,像是不經意間停下腳步,回頭問跟在身後的人:“這是你的房間?”“對。”許喃看了眼自己的房門,剛剛他找遙控,出來的時候沒顧得上關門,此時房門半開,能看到裏麵的大半光景。多虧他平時都是及時收拾,不然要是被人看到亂糟糟的房間,那就尷尬大發了。“我可以進去看看嗎?”餘戌問,“如果不方便就算了。”許喃點點頭,心想,這和進不進去也沒多大區別了,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完了。推開半掩的房門,踱步入內。房間收拾得很整潔,門後是衣櫃,被子雖然沒有疊,但平整地鋪著,隻表麵有些許褶皺,因為房間空間有限,隻用了1.2的床,靠牆放,很有些逼仄,將將夠睡一個人,多一個人都別想。床尾放了一台電腦,和這房間唯一顯得有些淩亂的幾盞大燈。許喃站在餘戌身邊,注意到他的視線,這才意識到他直播的東西還沒收拾。雖然已經停播了快一個月,但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思,許喃始終沒有把直播相關的東西封存,也沒二手出賣。之前沒感覺,如今被人看到這淩亂的角落,許喃頓感尷尬,越看越覺得亂。“這是用來做什麽的?”餘戌看向那幾盞大燈,還有電腦屏幕上架著的攝像頭。許喃撓撓頭,有些幹巴巴地解釋道:“用,用來拍視頻。”許喃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在做直播的事情,哪怕他現在不播了也一樣。隻是不知道為什麽,許喃說完這句話,麵前的人笑了一下,那種笑,許喃很難描述,也許用網絡流行語來形容更合適--看破不說破,我就笑笑不說話?不過許喃倒也不擔心,就算對方剛好知道這是幹嘛的,猜到了他直播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是誰,在哪裏直播。許喃哪裏知道,在他之後,餘教授惡補了一番關於直播的知識點,包括但不限於直播標簽,直播類目,直播內容和直播設備等等等。嚴格說來,餘教授現在對直播的認知大概還在許喃這個半瓶醋之上。床邊是屋裏唯一一扇窗戶,不大,餘戌走近兩步,夜色彌漫深沉,借著昏黃的路燈,剛好可以看到小院裏的花牆。這個角度很熟悉,是餘戌無數次收到花牆早安問候的角度。餘戌回眸看了眼緊跟在身後的人,突然問到:“這個角度不錯,拍照應該挺好看吧?”許喃眨眨眼,很認可地點點頭:“不拍照也很好看,早上起床看到了心情都會變得很好,我超喜歡,還把它分享給了我……”許喃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事情,緊急刹車,未歇的尾音繚繞在屋裏。“分享給了誰?”餘戌挑眉。許喃張了張嘴,有些訕訕:“一,一個朋友。”窗外傳來些許動靜,餘戌側眸,許喃見狀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隻見小院的門嘎吱一聲打開,寧一俞先走進來,許喃剛想打招呼,就看到他後麵又跟著進來一個男人,許喃不認識,也沒見過。男人個頭很高,穿著和寧一俞同款的情侶t恤,勾勒出緊實的肌肉,寧一俞站在他麵前竟也顯出幾分渺小。“我就不進去了。”跟在後麵的人開口,寧一俞回頭,許喃不知道他說了什麽,那人笑了下,許喃還沒意識到要發生什麽,就見他突然彎腰,把寧一俞抱進懷裏,深深地吻了下去。吻-了-下-去!許喃震驚地傻在原地,小院裏的人還不知道自己被圍觀的事情,兩個人吻得難舍難分,院子本就不大,完全可以讓許喃看得清清楚楚。哪怕是異性,許喃也沒看過這麽火熱的,頓時燥得滿臉通紅,偏偏又不敢關窗,怕破窗戶發出的動靜引起外麵兩人的注意,到時候隻會更尷尬。眼神胡亂飄飛,許喃無意間看到站在身邊人的表情,神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麽,似乎眼前的這一幕對他沒有絲毫影響,不覺得尷尬,也不覺羞赧。似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男人突然低頭,兩人的視線遇上。本就燥熱的夏夜裏蟬鳴聲聲,夾雜著熱吻發出的嘖嘖水聲,餘戌垂眸,身邊的青年臉頰緋紅,耳朵脖頸都透著粉紅,眼神躲閃,目光緩緩向下,落在對方微微開合粉淡的唇瓣上。周遭的溫度無形中上升許多,熱得人心口發燙,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說不明緣由的火氣。許喃懵懵懂懂,莫名覺得麵前這男人的眼神有些危險,像是在無聲觀察自己的獵物,深邃的眼一寸寸剜過他的皮膚與筋骨,試圖鑽進去看到更深入的內裏,許喃被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逗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獵物的自覺。不過總算是沒了那麽多的尷尬,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門口,用氣音說道:“我們去客廳吧!”青年躡手躡腳地往回走,在自己家還跟做賊似的,餘戌站在原地,視線鎖在他的身上,眸色沉沉如深海浪濤,複雜難辨。第67章 ◎那是你男朋友嗎◎回到客廳,許喃坐在沙發上,見餘戌跟著出來了,頗有些尷尬道:“那個,不好意思啊,我沒想到我室友他會……”回來沒看到寧一俞,許喃還以為這家夥又在打遊戲,再不然就是在沉浸式創作,誰能想竟然會遇上這種大場麵,而且還被客人看到。其實要隻是他自己看到,他覺得頂多也就是三觀震裂,但好歹有心理準備,很快就能自愈,但這種場麵和別人一起見證,還是同性,就實在是尷尬至極了。餘戌坐到許喃對麵,目光在與院子相接的大門上一掠而過,若有所思道:“你室友……性取向是同性?”許喃尷尬地忍不住用手指扣沙發墊:“啊對,不過他平時不帶男朋友回家,也不怎麽跟我聊這方麵。”餘戌挑了挑唇,身體隨意向後倚,姿態悠閑,閑談般說:“我看你似乎不太反感這個群體?”許喃總覺得和一個男人聊這個話題有那麽一點點詭異,但對麵的人似乎完全沒有這種感覺,跟茶話會閑聊一樣,許喃暗想,難不成是他太敏感了?“性向自由,”許喃說,“如果能找到一個很喜歡的人,大概也無所謂性別了吧。”餘戌揚眉,意味深長道:“意思是你如果遇到了喜歡的人,也會彎?”許喃一梗,他隻是隨口一說,怎麽扯到他身上來了,但話趕話,都聊到這了,不回好像也不太好,所以許喃還是硬著頭皮回:“也,也不一定吧,還是看情況的。”“什麽情況?”對方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絲毫沒有要終止的意思。許喃:“……就,就是一定要很喜,很喜歡吧?”許喃遲疑,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必須很喜歡很愛一個人,才能做到為這個人放棄做直男,就像寧一俞,他不知道他和伏安之間的感情細節,但能讓寧一俞喝了酒撒酒瘋,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人,應該就是很喜歡吧。對麵的人聽到這個答案無聲地笑了笑,看不出是什麽情緒,總歸不會是開心,許喃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他總算是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也讓許喃鬆了口氣。門被從外麵推開,寧一俞從外麵走進來,許是沒想到屋裏有人,進來就嚇了一跳:“我靠,喃兒你在家啊?”見到本人,許喃尷尬地咳咳兩聲,這才道:“嗯,你才回來啊,吃飯了沒?”“吃了,”寧一俞偏頭,注意到屋裏還有個人,有些好奇,“這是你朋友嗎?”坐在許喃對麵的男人看著就一身矜貴,寧一俞對奢侈品小有研究,看得出來這人隻身上幾件小物件就價格不菲,擱這破落的屋子裏就跟金像佛祖坐在鄉村土地廟一樣格格不入。許喃飛快瞄了眼對麵的餘戌,對寧一俞說:“嗯,他送我回來,請他來家裏坐坐。”餘戌站起身,溫和又不失禮儀地伸出手:“你好,我是阿喃的朋友,餘戌,第一次見麵,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