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清醒便四處張望，少年的夜視能力很好，即使屋內漆黑一片，但他還是看得見大半，卻並未瞧見什麽，屋外也沒有雜聲，他歪了歪頭，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看著呼吸均勻的蠱師，往下縮了縮，窩在蠱師身邊，同蠱師一同入睡。少年極其依賴蠱師。九方夕燁一解了小鳥的禁言，它便開口問道：“就這樣結束了嗎？”“那少年沒有說錯，蠱師確實救人多些。”九方夕燁朝著北邊去，停在山間的樹梢上，月色撒下，九方夕燁取下了帷帽，收進儲物袋。蠱師未有主動招惹是非，取人性命。隻是若有人招惹他，他也會手段殘忍罷了。“那容王和容王妃身上的蠱？”“不是他下的，他記憶裏根本沒有容王和容王妃。”不過培養蠱蟲有蠱師參與，這也是他在此停留的原因，而他發覺有人騙了他，最近是在解決此事。對方與蠱師是相識的，否則蠱師也不會在此停留這般久，在三月前便會離開。“那是誰啊？”小鳥懵了。“有兩個蠱師？”“跟我們沒有關係，隨他們去。”九方夕燁道。凡人自己折騰就隨他們折騰，蠱師身上都沒什麽灰氣，雖然記憶裏有不怎麽樣的部分，但也有不錯的氣運。九方夕燁不僅僅看到了蠱師最近的記憶，還有他比較深刻的，對他而言較為重要的部分，說複雜也不複雜，說簡單也不簡單，確有倫理上的部分，九方夕燁不想評價。他並非參與者，與他沒有關係，自是不好說什麽，也不想。那少年對蠱師的依賴太深，所以少年身旁沒有蠱師，獨自之時有些非活人感，像是被設定好的程序，但運轉緩慢，無神且無法更改，幾乎聽不進旁人的話，也不開口與旁人說話。若不是九方夕燁控製住少年，就尋常交談，少年是絕不會開口回答他的。蠱師記憶裏的這些東西，小鳥不必知道，估計有夠它掉下巴的，估計它也難以消化。不過是個小插曲，甚至也算不太上，陌生人罷了，往後也未有交集，九方夕燁將其拋之腦後，不再思考。“好吧。”小鳥沒有過多糾結於此，沒有就沒有，在等待的時候，它的嘴饞就慢慢退去了，它其實也沒有多大口腹之欲，隻是比起能說根本沒有的九方夕燁，有些罷了。九方夕燁是根本就不吃，連丹藥都少有，凡界從未吃過，靈物都隻是偶爾吃不會產生任何濁氣的純靈之物，那可少有，且幾乎是液體。許久才一次，尋常的純靈之物也不吃，都是對他有極好的益處才吃上些。“我們繼續走嗎？”“當然。”“那走了，走了！”小鳥興奮道。九方夕燁笑了笑，“嗯”第67章九方夕燁繼續北上，但他不是直上，而是繞了個弧形，走景色不錯的地兒，能遇到人的地方也少。九方夕燁將部分金銀換成了銅錢，偶有遇到山間之人，貧窮將餓死之人，他都會散些去。他本身未花多少，大半都是散出去的，畢竟九方夕燁確實不需要買什麽，如此也不算浪費了，他在塵寰州也待不了多少年。越往北秋意越重，落葉隨風飄落，枝頭的葉子也黃了大半，還有一夜凋零，隻剩下光禿禿的枝丫的。“哇，都掉完了。”小鳥感歎道。他們如今已離開都城近一月，此處幾乎沒有綠葉，除了光禿禿的枝丫，就是已經不多的泛黃的葉子，風一吹，轉著旋便落下了。“種類如此。”落葉喬木自是秋冬光禿禿，天也越來越冷，估計他們到達目的地都快下雪，或者已經下了。“挺特別的。”小鳥並未見過如此場景，亦覺得新奇。九方夕燁踩在金黃的落葉上，近來他穿著月白色衣裳，並未因天冷而加衣，畢竟他並不覺冷。“等入了冬，便和雪山差不太多了。”九方夕燁道，抬手接住徐徐落下的葉中的一片，隨意看了一眼，毫無征兆地甩出。“！”躲著人的躲避不及，卻也利索地避開要害，隻被割破了衣裳。“跟著我作甚？”九方夕燁在這人靠近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他不甚在意，隻當有路重合，但跟了他近十裏路便不同了，任誰看都不合理，他還專走難行，未有人走過的地兒。此人還跟著他，那便不能怪他不客氣，先給了個下馬威。一直未有人出現在九方夕燁視線裏，九方夕燁道：“不想死，就出來。”從矮灌木中爬出一十五六歲的少年，蓬頭垢麵，一身衣裳破爛得隻遮住了軀幹，四肢都露在秋風中，在灌木中爬來爬去都未被枝條劃破皮膚，皮膚黝黑，四肢並不算健壯，但未有一絲贅肉，是線條不錯的肌肉。“你是何人？”九方夕燁問道。“哇，這個人的氣運也好多。”小鳥一眼便瞧見了少年周身的氣運。‘我看見了。’少年一陣比劃，張了張嘴，“啊，啊……”“不會說話？”少年迅速點點頭，左右觀察，撿來一樹枝，蹲在地上雙手扒開落葉，露出其下的褐色泥土，開始在地上寫寫畫畫。九方夕燁垂眸看著，少年畫了幾下抬頭見九方夕燁在看，便繼續畫著。“你也不知道你是誰？”少年拿著樹枝點頭。“怎麽出現在這兒？”九方夕燁問。少年繼續畫著。“醒來就在這兒？”少年又點頭。“多久了？”少年想了想，很快寫道：‘八十七。’“八十七天？”“啊。”少年張了張嘴。“為什麽不去有人的地方？”此地雖說離有人居住的地方有不少距離，要走上許久，但朝著一個方向而去，是很好遇到人煙的。九方夕燁問，少年便畫出來，畫技相當靈魂，九方夕燁會猜想，少年點頭或是搖頭便是，一小塊地用完，少年又掃出新的一塊，繼續寫寫畫畫。少年在八十七天前在附近醒來，什麽都不記得，什麽身份，家在何處，為何會出現在這裏，腦子一片空白，還有些疼痛，身上還有劃破的傷口，潛意識告訴他不能去有人的地方，所以他這些日子都在山林間生存，如此才到了這般模樣。而他跟著九方夕燁，是覺得能跟著他，所以便直接跟上了。“你為何會覺得能跟著我？”少年握著樹枝開始思考，最終沒有畫出來，而是比劃了一下，‘直覺。’九方夕燁輕笑一聲，少年蹲在地上仰頭看著九方夕燁，逆光下的九方夕燁依舊閃閃發光，周身的光圈使得他更加聖潔，少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少年眼看著謫仙般的人彎腰靠近他，目光和神情變得有些呆滯，愣愣的，好像什麽都不記得了。九方夕燁查看少年的記憶並看了看他的身體狀況。“回神。”少年聽到九方夕燁的聲音猛眨了幾下眼，他抬頭隻看見九方夕燁的背影，有些奇怪剛剛發生了什麽，但他想不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後遺症。“能跟上我，便跟著吧。”九方夕燁繼續往前。少年一聽，大喜，扔掉樹枝，迅速起身，也沒有因為久蹲產生不適，腿也沒有麻，笑著隔著幾步距離跟在九方夕燁身後。‘看到他的記憶了？’小鳥問。‘自然。’失憶也不代表記憶消失了，隻是少年想不起，但記憶還在他腦子了，九方夕燁一看便知。‘他是誰？’‘王子。’王子不是皇子，也不是世子，北國王子。不過如今當算前王子，政權已然變動，如今的王是他的叔伯。‘和世子有血緣關係？’‘一點點，很微薄。’百年前的和親了。‘怎麽處理他？’‘他已經快恢複記憶，我們不用管，要麽他跟不上，要麽就恢複記憶選擇離開。’九方夕燁接下來要穿越一片雪山，才會到達千年前的古西國都城遺址。‘哦。’小鳥對現在模樣有些邋遢的少年有些嫌棄，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問起：‘他啞巴呢？’‘忘了怎麽說話而已。’‘啊？可是他能表達，也聽得懂你說什麽啊？怎麽會忘了怎麽說話？’小鳥不解。‘開始是說不出，後麵便更不會了。聽得懂，能表達和開口是不一樣的，本就是不同的方麵負責，後麵想起來了，也就會說了。’九方夕燁答。‘這樣嗎？’‘嗯。’少年亦步亦趨，又注意著周圍的情況，此時是有各類猛獸出沒。九方夕燁隨意踩在厚厚的落葉上，隻發出細微不可聞的聲響，用合起的折扇撩開有些枯萎的藤蔓。比起這些攀著樹枝垂下的藤蔓，他有些過高了。行至溪邊，九方夕燁短暫停了一下，小鳥道：“亮晶晶！”“要嗎？”九方夕燁看見了，溪裏有水晶。“要！”九方夕燁準備撈起來，少年便捧著用葉子盛著野果子過來，示意九方夕燁吃。“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不吃這些，你自己吃吧。”九方夕燁道。少年方才沒跟上就是為了摘瞧見的野果子。少年歪了歪頭，將葉子放在旁邊較為平整的石頭上，又一陣比劃。“我並非嫌棄是你摘來的，隻是不吃這些東西，你管好自己的吃食，我不需這些。”“酸或是甜都沒差別，不是這個原因，我隻是不吃，和什麽東西，什麽味道，又是誰摘的做的都無關。”少年鼓起臉，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九方夕燁踩在溪中的石塊上蹲下身準備撈水晶。少年一見九方夕燁，將野果子塞了些進嘴裏，示意他來。‘我可會了！’少年一腳踩進水裏，本就不需其它準備，淌著沒過半截小腿的溪水開始彎腰伸手撈著水晶，像獻寶似的雙手捧著給九方夕燁。溪水順著少年抬起的手臂一路向下，經過手臂，打濕了他一片襤褸的衣裳。九方夕燁伸手取走他手中的水晶，少年笑得燦爛，繼續撈著附近的水晶。“他怎麽這麽熱心？明明你能撈。”‘因為想跟著我。’九方夕燁拋著手中的水晶，很通透，此處人跡罕至，這水晶在此不知多少年，顏色是很淡的紫色，在日光下比在溪水中好看得多。少年連撈了好幾個，大小不一，顏色也多有不同。秋風一吹，少年輕輕抖了抖，還準備繼續，便聽九方夕燁道：“行了，這麽多夠了，我又不是要賣出去的。”少年迅速站上岸邊，甩去手臂和腿上的溪水，又搓了搓，去掉甩不掉的水，讓自己暖一暖。九方夕燁在溪邊‘休息’半柱香時間，少年將野果子都吃了，沒有浪費一點。夜晚來臨，但九方夕燁並未停下，繼續往前走。少年也盡力跟著。前半夜還好，後半夜時，少年明顯困倦許多，但強硬自己跟著九方夕燁。“哇，他好堅持。”小鳥感歎道，回頭看了一眼。“堅持又如何，他不能一直跟著我們。”九方夕燁頭也不回，腳步也未有停頓。“我知道。”夜晚的山林漆黑一片，少年是看著九方夕燁的背影才不至於分不清方向，也不至於踩空摔倒，周圍一直有淅淅索索的夜行生物，但都沒有靠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