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站直身子,還未及九方夕燁的胸口,行禮道:“多謝閣下今日出手相救,時候不早了,今晚請您好好休息,明日再好好答謝您。”仆從值燈引著少年離開,也有仆從前來示意九方夕燁跟著他們前去客房。他們早早得了消息,已是備好了。第62章‘哇,這氣運真的給你了!’小鳥眼睜睜看著少年答謝後,一小團氣運撲向九方夕燁,融入他的氣運中。‘不錯。’九方夕燁感受到氣運的增加,瞬間不在意那仆從將他扯入麻煩中。金銀百兩也隻是平一點,有氣運在,九方夕燁甚至可以不需那金銀。雖然小小一團,但氣運這種東西多一點都是有益。這還是九方夕燁第一次收到別人贈予的氣運。修者絕不會予出氣運作謝,唯有凡人因不知氣運存在而予出,也隻有部分人能真的予出。九方夕燁因而心情極好地走在仆從身後。“就是此處。”仆從道,屋裏的燈已經點上,不是漆黑一片。“嗯。”“您若是有什麽需要的,喚一聲便是,一直有人候著的。”“我知道了,下去吧。”九方夕燁擺手。“是。”仆從雖有些奇怪九方夕燁夜裏還戴著帷帽,但是世子帶回來的人,又是救了世子,那自然不能怠慢,更不能隨意談論,說些不該說的話,迅速帶著人退下。九方夕燁在客房轉了一圈,簡單看看,暫時沒有使用床榻的意思。這是一個獨立的小院子,九方夕燁站在簷下看著院中照樣精心養護的花草植被,未因是客房就不多加打理。半盞茶時間後,有仆從輕擊數下院門,隨後問道:“盥洗用具已備好,客人現下可用?”“進來吧。”九方夕燁道。“是。”仆從一揮手,數名素衣丫鬟捧著盥洗用具迅速穩步進來,低頭自台階邊上來,進入房內,閉口不言按著規矩熟練地擺放著盥洗用具。九方夕燁進入屋內的同時,隻餘一人候著,遞帕子,其餘數人行禮退下。九方夕燁揮手道:“你也下去。”丫鬟一愣,還是應聲放下手中的托盤,行禮退下。九方夕燁又道:“一刻鍾後再進來收拾。”“是。”“你還是不喜歡有人近身服侍。”小鳥道。“一個淨身術就能解決的,沒必要搞得那麽麻煩,何況我自小便是如此。”九方夕燁隻是伸手用手指試了試水溫,不打算真的用,拿過一旁的手帕,擦去手指上的溫水,扔在洗盆邊,一小部分垂入水麵,溫水順著手帕往上蔓延,濕了一片。丫鬟們掐著點進來,已經不見九方夕燁的蹤影,寢室與這兒隔著不止屏風,她們自是什麽也瞧不見,隻當他已經歇下,時候確實不早了。領頭的丫鬟眼神示意年紀小些的,輕手輕腳收走盥洗用具,外邊的燭火也都一並熄了。屏風和推門後的寢室內,九方夕燁摘了帷帽,將被子和軟枕都堆在床頭,半躺在其上。聽到外麵安靜下來,小鳥問:“她們走了,我們現在去哪兒?”“不急。”九方夕燁閉目養神著,寢室內的燭火不多,離得也較遠,昏黃著,左右搖擺著,使得九方夕燁的臉也看不太清,若隱若現。“嗯。”小鳥窩在九方夕燁頸側,錦被還算柔軟。此時正值塵寰州的夏末秋初,被子較薄,被九方夕燁毫不客氣地團成一團。午夜時分,九方夕燁揮滅屋內所有的燭火,離開寢室,踩在了屋脊之上。“好渾濁啊。”小鳥看著空中駁雜的氣運,尤其是不遠處皇宮的上方,灰黑氣纏繞,象征皇帝氣運的紫金色幾乎不可見。“看來塵寰州可能不止是隻有凡人啊。”九方夕燁沒想到會在都城看到這樣的情況,此前他經過的城池都未有這般的灰黑氣,灰氣還好,隻是帶著點汙穢,本質類似於是灰色地帶,都城如此還算正常,但黑氣便不是,其影響頗深,指不定是魔修,又或者是做了什麽天道不容之事,過於殘忍血.腥。晦氣、怨氣等混在一起。“魔修?”“有可能,也可能是魔族。”魔修也是要靈氣的,魔族雖然極少遇見,但不排除有這種可能。九方夕燁眯了眯眼,看著緩慢平靜繞在一起的灰黑氣,“當然,是他們自己弄出來的也不是沒可能。”“凡人也會這樣?能弄出這樣的東西來?”小鳥不解。九方夕燁輕笑一聲,“凡人又怎麽?凡人與修者本質都是人,無非是修者活得久些,有顧忌的多些,修者瘋起來手段殘忍,凡人亦是。”“這樣嗎?”小鳥微微歪著頭。“我們去看看。”九方夕燁道。此處離皇宮不遠,親王府位於皇權中心,自是挨著皇宮。“好。”九方夕燁未用靈力,似有話本子裏的輕功,迅速掠過屋頂,凡人不可見地經過,皇宮的護衛如何攔得住九方夕燁,看都看不見他。他可隨意出入。九方夕燁暫時停在高處的屋脊上。碧瓦飛甍,雄偉的宮殿並不是九方夕燁現下關心的事,他散出神識去尋找皇宮中他想得知的消息。小鳥察覺到九方夕燁在做什麽,問道:“晚上能找到嗎?他們不都睡了。”“我先看有沒有魔族或是魔修,若不是魔族、魔修,我可以不管。”九方夕燁不想插手凡俗世界的皇權事,與他並無益處。“現在這個皇帝不應是皇帝。”小鳥對搜尋消息不感興趣,它也做不到九方夕燁那樣,尤其是現在這樣的情況,過多的信息,隻會讓它厭煩,毫無去分辨、歸類的耐心。“是。”九方夕燁亦是瞧出來了。“他如何能做皇帝?”小鳥問。在它看來,凡人多以氣運為定,不應如此偏移。“皇帝也不是命裏注定的,人為因素其實更多些。”九方夕燁沒有說太細,“皇宮內確實沒有魔修和魔族,我們去看看這位皇帝。”“嗯。”小鳥隻需站在九方夕燁肩上被他走便是。九方夕燁朝著他方才看到的皇帝所在的位置而去。已是子時末,皇帝卻沒有入寢,而是在飲酒作樂,身旁數名嬪妃作伴,絲竹管弦下,有數名舞姬起舞。九方夕燁站在暗處冷眼看著放縱荒唐的皇帝,不過中年人樣貌,未留胡須,發冠卻不知扔去了哪裏,長發披散,淩亂,又沾染了酒水,有些黏膩濕噠,衣裳半褪,胸膛袒.露,未見肥胖,但並不強健。皇帝眼神不知是用酒太多還是本就被長久的酒肉浸染,迷離渾濁,左右各抱著年輕的嬪妃,手自是隨意觸碰揉捏著她們的身體,又接過妃嬪遞過的酒,酒杯亦或是嘴,再吃著嬪妃投喂的各式菜品,好不快活。而見到真人,九方夕燁將皇帝的氣運看得更準確,有不錯的氣運,但如今已是被灰黑氣纏繞吞噬了大半,還有承受不住皇帝這個身份,而出現氣運反噬的情況。“這就是皇帝嗎?”小鳥還是第一次見到真實的皇帝,給它留下極不好的初印象。“是有這樣的。”九方夕燁答。“有好的,有這樣的,也有像修真界吉祥物一樣的,各種各樣,每個皇帝都不同,因人而異,又因實際不同。”九方夕燁的聲音很輕,絲竹聲完全蓋住,使得旁人聽不得,九方夕燁看著還在作樂的皇帝,實在是沒有看下去的興趣,“我們走了。”“嗯。”小鳥更是不喜歡,它覺得那皇帝難看,不管是臉,還是身子。九方夕燁沒有立馬回客房,而是在城中轉了一圈,確定沒有魔修和魔族存在,也沒有出現過的痕跡,更確定那駁雜的氣運是凡人自己弄出來的,九方夕燁便毫無插手的意思,朝代更替再尋常不過,若此朝氣運用盡,還有別的王朝起,他不需要幹預。至於這位世子,他能不能當上皇帝,如何當上,九方夕燁都沒有興趣,隻等著明日結予他出手費,他便要離開此地。而九方夕燁逛都城,也不必擔心落腳之處,瞧著都城沒有什麽大活動,一日逛完足已,他晚上也瞧見了不少地方。接下來還要繼續北上,路程還需不少日子呢。九方夕燁躺在錦被上,因不需做什麽,眯著眼,他難得真的入睡。自然而然的,九方夕燁每次真的睡覺都會做夢,這次也不例外。夢中的九方夕燁行走在漫長的星路上,腳下是密集的星星,周圍是大小不一的星星,光亮也不同,但幾乎都是可肉眼直觀的。至於九方夕燁為何不驚訝,那是因為這裏是他繈褓時期幾乎每日都會來的地方。九方夕燁內心平靜地慢慢往前走著,也不知這一次會看到什麽東西,又或者是什麽都看不見,隻能見到這一樣的景色。周圍一直未有變化,九方夕燁就知道此次是沒有東西可看,他便踩著單顆的星星,用手,或是腳將它們移動著,換著星星的位置,擺成不同的造型。星星隨九方夕燁心意擺動,九方夕燁也不是顆顆都動,有些星星是固定不動的,就算是九方夕燁也無法改變。如此九方夕燁度過了較長的一段夢境時間,自由的、無聲的、對旁人而言可能很無聊的夢,但九方夕燁覺得還好,有點趣味,打發時間不錯。第63章九方夕燁醒來已過黎明,天早已大亮,天氣不錯,日光已然撒下,透過窗欞可以看見白雲漂移,碧藍的天空。九方夕燁輕輕打了個哈欠,又起身動了動身子,活動活動筋骨。小鳥還未醒,它夜裏跟著九方夕燁睡著了。九方夕燁靠著錦被等著小鳥醒來,先到的不是醒來的小鳥,而是仆從。昨晚的仆從輕擊房門,輕聲問道:“客人,您醒了嗎?”九方夕燁輕聲回道:“嗯。”仆從又道:“可是要起身了?盥洗用具備好了,您隨時可用。”“進來吧。”“是。”丫鬟們沒有看見九方夕燁,同昨晚一樣隻放下、收走盥洗用具。九方夕燁自不會讓她們瞧見他的模樣,隻是短暫停留,就算是模糊了記憶裏真實的樣貌,但她們還能留有對他實際的印象,也是麻煩。九方夕燁沒有用早膳,戴上帷帽在仆從的引路下到達府中的花園。仆從將九方夕燁引至涼亭,“請您稍等片刻,王妃和世子馬上到。”“嗯。”九方夕燁先行坐下,此處備好了茶水點心,旁邊還有丫鬟候著爐火,其上正坐著水壺。九方夕燁單手支頭看著園中的景色,夏末秋初的時節並沒有春日那般百花齊放,但容王府不缺綻放的花朵。有自亭邊垂下的花枝,其上綻放著豔紅色小花,九方夕燁伸手輕輕撥動著。後邊便是假山水池,荷花還未過花期,粉的、白的開得正好,有豔色錦魚在荷梗間時快時慢遊動。若不是未見魚食,九方夕燁還想扔些魚食,瞧著它們爭奪。沒一會兒,一群身著相對華麗的仆從丫鬟簇擁著數人過來了。引路的在前,接著應當就是王妃和世子,身旁是貼身伺候的奴仆,後邊有仆從,亦有護衛。容王妃和世子進入涼亭瞧見的是九方夕燁的背影,仆從本要上前出聲提醒,容王妃抬手製止,“先生?”九方夕燁聞聲轉過身子,端坐好,點頭回應。容王妃行禮道:“妾身容王妃劉氏謝過先生昨日出手救下吾兒。”世子也跟著拱手行禮。“嗯。”容王妃是個端莊大氣的女子,三十歲上下,依舊年輕貌美,但精致的妝容之下有些憊色,身量不高,腰背自始至終皆挺直如鬆。容王妃與世子坐下,隻有貼身的數名奴仆跟著進入亭中,準備茶水,置於身前。容王妃看著眼前帶著帷帽的男子,完全無法透過玄色的輕紗瞧見裏麵人的相貌,左右奇人皆有特殊喜好,她自是不會要求什麽,也不合常理,無禮了些,問道:“不知先生如何稱呼?又是要去做些什麽?”“九方。不過是四處遊曆,並無最終目的地,也就沒什麽要做的。”九方夕燁道。“原是九方先生。”容王妃淺笑道,“先生也算是遊俠。”“遊俠算不上,大約是個雲遊大夫吧。”容王妃先是一驚,情緒明顯波動,本已端起的茶杯也放下,正色道:“先生是醫者?”“算吧。”九方夕燁再怎麽也是學過的,素嬰可不是白教他。容王妃思索片刻,詢問道:“不知先生可否出手看看王爺?不管結果如何,妾身當感激不盡,定以千金報答。”小鳥剛剛醒來便聽見了這樣的話,問道:‘你要幫忙嗎?’‘可以看看。’“我不保證結果如何。”九方夕燁並未完全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