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拾完東西的時候,江白榆還沒洗完,陸瓚從地上站起來,但也不知是起猛了還是怎麽著,他眼前一黑,一時沒站穩,踉蹌著往旁邊跌了幾步,靠著牆才站穩。陸瓚覺得自己真是虛了,他等著眼前那股暈勁過去,剛準備去另一邊拿東西,結果離開時,他扶在牆上的手略微用了點力,牆壁隨著他力道輕微挪動的感覺讓他愣了一下。嗯?他沒感覺錯吧?牆在動?陸瓚一開始以為自己還暈著,但他又用力推了那麵牆一把,發現牆麵上原來有道縫隙。這壓根不是什麽牆,這是一道做得很成功的隱形門,成功到他在這住了大半個月都沒發現。陸瓚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之前隻在電視裏看過密室之類的地方,沒想到現實中第一次發現神秘機關是在自己男朋友家裏。這門裏藏了什麽?仇敵屍體還是武功秘籍?陸瓚的想象力飛到了天外去,他試探著推了推那道門,門沒上鎖,很輕易就被打開了。其實在家裏裝個隱形門並不是多新奇的事情,畢竟是在客廳裏,多數人這麽裝也是為了美觀,門後也一般不會有什麽特別的東西,多半是客臥或者雜物間之類使用率不高的地方。陸瓚心裏有了點猜測,但推開門,看清門裏的景象之後,他微微睜大了眼睛,發現自己的猜測全錯。陸瓚很難用簡單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看見這間屋子時的感覺,畢竟一個“震驚”實在是太蒼白無力。這個小房間裏沒有什麽多餘的陳設,除了四麵牆天花板和地板之外,也就隻有牆角處放著兩個木架,一個架子上是一台照片打印機和相紙之類的東西,另一個架子上則放著一袋袋碟片,碼得很整齊。除此之外,是房間另一麵牆上一麵巨大的投影屏,還有正對著屏幕的一套沙發。這些隻是再簡單不過的擺設,也不是讓陸瓚出神的元凶,真正讓他茫然的,是另一麵牆上手繪出的一片巨大的世界地圖。那地圖占了整整兩麵牆,看起來隻是用顏料簡單勾勒了邊緣,但邊緣線以內全部被人按地理位置、以大大小小的各種風景照片填充。那些照片,陸瓚再熟悉不過了,因為它們都屬於他。陸瓚看見了北海道的櫻花,看見了冰島的雪,看見了馬爾代夫碧藍的海水,還有特羅姆瑟夜晚的極光。陸瓚花了很多年時間把他去過的地方一點一點做成旅行地圖,他從來沒想過,這世界上還會有個人,用雙手把他這份地圖搬到現實裏來,用這種方式,來紀念他的存在。陸瓚走到了房間角落放碟片的木架旁,剛看見它的時候,他以為這可能是電影碟片之類的東西,但等看清牆上的地圖之後又覺得沒那麽簡單。果然,他隨便抽了一張出來,發現這碟片是江白榆自行刻錄的,光盤上用黑筆寫著幾個字:“陸瓚2.1直播”陸瓚又翻了幾張,無一例外,不是直播的錄屏,就是他全球各地跑的vlog。說實話,拋開別的濾鏡,江白榆這種關注程度和行為像極了一個瘋狂的粉絲,換別人來說不定會害怕報警的那種。但沒辦法,陸瓚是個江白榆腦子,他看見這些隻會心疼,然後聯想到幾天前深夜的那個絕望到窒息的漫長擁抱。所以,在他不在的時候,江白榆是用這種方式來紀念他的嗎?那江白榆發病的時候,會看著房間裏像他的生活痕跡、看著投影儀裏他的直播畫麵,騙騙自己他在身邊、看看他聽著他的聲音緩解一點痛苦嗎?陸瓚覺得江白榆骨子裏可能多少帶著點瘋勁兒,但他知道江白榆不會傷害他,所以一點也不怕。房間裏滿是照片油墨的味道,還算好聞,陸瓚走過去用指尖碰了碰牆麵上的照片,發現這些都是被人一層一層貼上的,也不知貼了多少遍、準備了多長時間。更難以置信的是這一牆照片在世界地圖上的位置都大差不差,每一張都在它該在的地方,至少陸瓚目前還沒看出錯處來。陸瓚在地圖跟前晃了一會兒,又轉悠到了旁側的碟片架前。他想隨便找張碟片放一放,稍微感受一下江白榆坐在這間屋子裏的心情,但還沒挑出來,他就被人從身後抱住了。茉莉花香混著潮濕的水汽以及沐浴露的清香纏上來,很好聞,陸瓚沒忍住深嗅兩下,下一秒,他的眼睛就被人蒙住了。“怎麽,你要讓我猜猜你是誰?”陸瓚沒忍住笑了。“……”江白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說:“……別看。”“為什麽不讓看?你偷偷在家裏搞個房間收集我的作品和視頻,還不讓我看啊?”“……”江白榆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他可能在尋找合適的語句,片刻才小聲問:“不害怕嗎,像個變態。”雖說是疑問句,但聽他的語氣,卻像是一句陳述。江白榆當然知道自己這種行為像什麽,像懸疑片裏經常會刻畫的瘋狂粉絲變態殺手,但他沒辦法,他忍不住不那樣做。他也知道自己這些東西擺不來明麵上,所以才把它們放進了一個不那麽容易被發現的房間裏。最開始他其實沒有刻光盤的習慣,他習慣把直播錄屏和視頻保存在手機裏。但有一次手機摔壞了,等到費大勁找人把它修好,再開機時,那些數據就全損壞了。那幾場丟失的直播錄屏,江白榆後來找了很久也沒找全,從那之後,他就有了刻光盤的習慣,一張一張存下來,慢慢也收集了這麽多。這些東西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算是他的精神支柱,狀態不好的時候他就把自己關在裏麵,聽他的聲音看他的樣子,多少能讓自己好受一點。江白榆從小到大都是個沒什麽目標也沒什麽理想的人,十七歲之前學習兼職是為了攢獎學金和工資還欠款,十七歲之後他做的每個決定、生活的每一天都是為了陸瓚。如果非要較真的話,他跟陸瓚的相處時間不算長,戀愛也隻有短暫的幾個月,為了那短短一段時間而執著這麽多年,放在外人眼裏可能很難理解,但歸根到底不過一句:年少時遇見了太驚豔的人,看過太濃烈的色彩,從那之後,世間所有顏色,都變得黯淡無光。如果沒有陸瓚的話,江白榆很難想象自己會是什麽樣子。他本來就是個糟糕的人,如果沒有他,自己大概會比現在,還要再糟糕很多很多。“我真服了,我怕你幹什麽啊,我愛你還來不及。”陸瓚挪開了江白榆覆在自己眼前的手,轉過身吻上了他的唇。“你以後不會孤單了,江星星。”陸瓚勾著他的脖頸,在親吻的時候,他的手並不安分,一個勁兒往容易撩出火的位置碰,江白榆阻止了幾次他也不聽,他打定主意得在走前跟男朋友做點什麽,因此今天就算藝不高,膽也挺大。“你想不想對我做點什麽?不是小打小鬧,咱動點真格的。”也不知道是怕嚇著他還是咋樣,江白榆每次跟他最多是用用嘴和手,從不往最後一步做,但陸瓚知道他想。剛那一通鬧騰,江白榆的火有沒有被撩起來不知道,陸瓚自己是快扛不住了。他一動情,先紅眼睛,江白榆垂眸看著他,用指腹輕輕蹭了蹭他眼角那點平常看不見的薄紅:“下次,你明早還趕飛機。”“喲。”這話把陸瓚逗笑了,他故意問:“江白榆,你這麽自信?”“?”江白榆微一挑眉。陸瓚還一個勁地拱火:“我男朋友是有多厲害啊,害怕今天玩完明天趕不上飛機?之前感覺也就那樣啊,不至於吧,也就比一般人大那麽一點,哪有那麽誇張。”“……”“還是說你要先偷學一下精進一下技術?嘖嘖嘖,江學霸的好學精神果然令人淚目。”這是報上次江白榆翻舊賬笑話自己搜教程的仇。“……”“我覺得吧,這種事情其實也不需要太認真,畢竟你怎麽樣也就我知道,咱倆多探討探討就行了,用不著偷偷學習內卷,你說是……哎!”陸瓚一邊說,手還在江白榆身上使壞,結果一段話還沒說完,他手腕就被人握住了,人突然雙腳離地,被半拎半抱地帶去了倆人的臥室。被扔到床上的時候,陸瓚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還沉浸在“就那樣”裏,在真正動真格之前,前麵的一切倒沒什麽特別無法接受的感覺,還是羞.恥更多。後來,他的衣服被丟到了一邊,一直藏在衣領裏的項鏈暴露在了江白榆的目光之下,感覺到江白榆在打量他的項鏈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臉。這條項鏈穿著江白榆年少時親手給他做的戒圈,陸瓚貼身戴了八年。原本在特羅姆瑟的時候,陸瓚把它摘了下來,和江白榆還給自己的那張兌換券放在了一起,發誓自己再不碰它。但這個誓言的有效期並沒有多久,等到他退了燒腦子重新清醒,沒骨氣的戀愛腦小陸還是板著臉把戒指撿了回來,重新戴回了身上。這枚戒指他一直都是當項鏈戴,從來不敢把它戴在手指上。但現在,項鏈的鏈子被江白榆扔到一邊,他親手把戒指套上了陸瓚的無名指。金屬戒圈還帶著他的體溫,並不算很涼。陸瓚抬起手想看看它,但還沒等看清,他動作就驀地一僵,手有些慌亂地抓緊了身側的床單。布料被人攥緊又鬆開,留下皺皺巴巴一團印子,陸瓚的指尖有些紅,很快又被江白榆捉住握在手裏。茉莉花的香味愈發濃鬱,但陸瓚連呼吸都是破碎的,根本沒時間去聞他喜歡的味道。他睜著眼睛,倔強地看著天花板上的頂燈在眼裏晃晃悠悠,後來,隨著江白榆的動作,他腰肢突然一軟,沒出口的聲音也啞在嗓子裏。江白榆觀察著他的反應,知道找見了位置,於是放慢了動作。陸瓚被他磨得指尖都在顫,但他還是倔強地咬著牙:“就,就那樣!”“好。”江白榆聲音帶了點笑意,但陸瓚看不清他的臉,因為他眼前不知什麽時候蒙上了一層水霧,晃晃悠悠的江白榆和晃晃悠悠的頂燈都變成了模模糊糊一片,看不太清。再後來,那些水霧順著他眼角流了下去,江白榆伸手用指腹蹭掉他的眼淚,又俯身輕輕吻了一下他的眼睛。陸瓚聽見他嗓音有點啞,但語氣很溫柔。他聽見他像哄小孩子一樣,和他說:“阿瓚,不哭。”第79章 079/生日禮物鬧了一晚上的結局就是, 第二天,陸瓚真的沒趕上飛機。他前一天嘴硬地評價了男朋友一晚上“就那樣”, “那樣”來“那樣”去, 最後被弄得眼淚啪嗒直掉,隻能拉著人家的手顫著聲求饒。他跟江白榆斷斷續續弄了兩次,等到最後被拖著去洗了澡,又等江白榆換完床單被罩, 陸瓚真正躺在床上安安心心準備睡覺的時候, 窗外的天都快亮了。他感覺自己沒睡多久, 江白榆定了鬧鍾叫他起床趕飛機的時候, 他也就剛睡著沒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