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江白榆的吧,怎麽在你這?”“啊?”陸瓚有點茫然:“這你都能認出來?”“當然。我小時候不懂事,見這好玩,就拿黑筆在上麵畫了個標記,因為這事,江白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我賭氣,好久沒有理我。”寧渲指指護身符邊角處一個發白的印記:“後來他擦了很久,但還是留了點印子。這小東西算是被我刻在了dna裏,當然認得出來。”解釋完,寧渲又問:“所以它怎麽在你這?”“呃,他借我趕……趕妖怪的,他一直沒提,我都忘還了。”“妖怪?什麽妖怪?”“我說有狐狸精入我夢折磨我……”陸瓚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想的,他現在說出來都覺得這理由羞恥得離譜。“他把它借給你趕妖怪?”寧渲像是聽見了什麽十分令人震驚的笑話:“也太離譜了,他什麽時候信過這,江白榆別不是被人魂穿了吧。”“他不信嗎?”“當然不信,鬼啊神啊妖啊魔啊他從來不信……算了,他可能有什麽新思路吧。你別怪我問得多,我就是太驚訝了。”寧渲擺擺手。陸瓚看看夾層裏的紅色三角,默默拉上了拉鏈,把它好好收了進去,抬眼時,沒忍住又問:“沒事。不過,既然他不信這些,為什麽會隨身帶這個,還……”還把它看得如此重要。聽見這個問題,寧渲猶豫片刻。她頓了頓,才歎了口氣,緩聲答:“他確實不信鬼神,也不信小小一張符就能保平安,但這護身符是他媽媽留給他的,所以……他平時不給人看,也不讓人碰的。”第46章 046/備注陸瓚之前就看出這護身符年歲應該挺大了, 估計是隨身帶了很多年,但他沒想到這個小東西還有這樣一個故事。這是江白榆的媽媽給他的……江白榆的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這個護身符對他來說, 應該很有紀念意義吧?那怎麽就這樣給了自己呢?明明江白榆不信鬼神,自己編的那個故事也那麽離譜,但……前段時間壓下去的小苗又探出了頭,陸瓚心裏亂糟糟的, 跟寧渲告了別就回了車裏。車上, 江白榆還坐在原來的位置, 正低頭看手機。陸瓚攜著車下濃重的寒氣, 小跑回座位上, 往旁邊悄悄瞄一眼, 江白榆果然在玩他那魔鬼難度的俄羅斯方塊。“我回來了。”陸瓚說。“嗯。”江白榆沒抬眼, 隻低低應了一聲, 但陸瓚注意到他點在手機屏幕上的手微微一頓, 積木因為這半秒鍾的遲疑,沒有掉到它該去的地方。陸瓚看了他一會兒, 低頭從自己的小包夾層裏拿出那個護身符, 放在手掌心攤開手遞給他:“給,還你, 之前放小包裏一直忘記了, 剛才拿創可貼的時候才看見。”“……”聽見這話,江白榆抬眸瞥了一眼他手裏的紅色小三角,停頓片刻, 又收回了目光。開口時, 他聲音很低,低到陸瓚幾乎聽不清:“拿著吧。”“啊?”陸瓚愣了一下:“什麽意思?你……給我了?”“嗯。”陸瓚看看手裏的小三角, 又看看他,十分茫然。陸瓚心裏突然彌漫開一種略微有些奇妙的感覺,酸酸漲漲的,從心房冒出去,填滿了四肢百骸。他沒有告訴他自己已經知道了這是他媽媽留給他的東西,他隻瞧著身邊的人,小心試探道:“這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吧?”江白榆手機屏幕裏的積木越疊越高,等到積木快堆疊到失敗線時,他才消去幾行,保住了這局遊戲。他聲音更低了:“……少問。”見他這樣,陸瓚也沒忍住放輕聲音:“那你為什麽給我啊,江白榆,你是不是……”“叮”江白榆的手機發出一道代表結束的遊戲音效,屏幕裏,積木高高地疊成了塔,紅色的“失敗”二字占滿屏幕。他像是輕輕歎了口氣,隨手熄了屏,才終於抬眼看向陸瓚。猝不及防同他對視,陸瓚愣住了。江白榆那雙淺色的眸子被夜色和陰影覆蓋,顯得濃重了許多。他盯著他,停頓半晌才說:“不是你自己說了有妖怪?有就帶著,哪那麽多為什麽。”“……哦。”陸瓚默默把護身符重新收好,但心裏還在打著鼓。等到慢吞吞拉好拉鏈,他沒忍住又問:“那如果我把它不小心弄丟了弄壞了怎麽辦?要不然你還是拿回去吧。”如果按寧渲說的,她往上麵畫了個標記江白榆都會生氣的話,那壞了丟了他不得拿命來償。別說江白榆了,自己也會過意不去,畢竟它對江白榆的意義非同尋常。但聽了這話,江白榆並沒有多少反應。他隻是反問:“你會嗎?”“不會。”陸瓚下意識答。江白榆很輕地嗤笑一聲,調子有些冷:“那不就是了。”“萬一嘛。”“無所謂。”江白榆聲音沉了一點:“沒多重要,給你就是你的,別煩人。”有了這句話,陸瓚徹底搞不清江白榆的想法了。說小三角不重要吧,寧渲畫一下他都跟她急,說重要吧,他又輕易給了自己,並且一副給了他就隨他處置毫不在意的樣子。陸瓚糾結了半天,但後來,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願意把這輩子餘下的每一年的運氣都送給他的人,又怎麽會在意一個護身符帶來的意義呢。勾住他小指送給他的是好運,小三角則是平安和最親的人留給他的祝願。江白榆擁有的東西不多,能為他做的一直在做,能給的也都給他了,即便那是一些看起來虛無縹緲不著邊際的東西。全部給他了,什麽都沒給自己留。想到這,陸瓚心裏突然好難受。在時不時晃一晃的大巴車上,他悶悶問身邊人:“江白榆,我坐著睡覺脖子好痛,能靠你一會兒嗎?”江白榆的回答依舊是有些顯冷的一聲:“嗯。”陸瓚也沒再跟他客氣,他調整了一下姿勢,拿過江白榆剛插上的半邊耳機戴在耳裏,然後輕輕靠了下去。冬天,少年的外套蓬鬆柔軟,包裹著略顯清瘦的身形和堅硬的骨骼。他的身上永遠帶著一股茉莉花香和洗衣液混合的淡淡香味,永遠那麽好聞。此時此刻,陸瓚突然就不想糾結,江白榆對他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喜歡了。愛情又怎麽樣,友情又怎麽樣,都是他的真心,有什麽好分辨好試探的。除卻血緣劃就的關係,這個世界上,誰能比江白榆對他更好呢?沒人了。-雖然陸瓚找的借口是坐著睡覺脖子痛,但他靠在江白榆肩上,並沒能睡著。他大腦一片空白,就看著前麵人的座椅發呆,等到車子停在照君山山腳下、方一鳴給他倆打電話提醒他們下車,他才揉揉眼睛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