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說: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但愛比不愛好。楠第88章 “whathappenedin床上staysin床上。”索尋這一覺睡得香甜, 反而比平時沒什麽事的時候睡得還好,早上電話響也沒醒。安德烈先被吵醒一次,掛掉了, 沒多久又是一個電話,從微信打過來的, 安德烈爬起來看到底是誰。索尋迷迷糊糊的, 也被驚動了,但不願意睜眼。安德烈把屏幕上的名字報給他, 索尋半天都沒反應, 好像他的大腦需要更多的時間來作出反饋,好一會兒才含糊地吐出兩個字:“不接。”其實人家都已經掛掉了。安德烈看了一眼,對方已經發了好幾條信息, 不由多問了一句:“誰啊?”“媒體老師。”索尋翻個身,把腦袋埋起來,“給我把手機關了……這兩天全是媒體。”安德烈沒有多想就照做了。他也沒再睡回去,把索尋的手機放到了床頭櫃上,然後起來換了衣服。雖然說是“退休”了, 但這麽多年已經養成的習慣改不了。保持鍛煉、節製飲食好像是安德烈唯一了解的生活方式, 除了他現在不會再把流質的蔬菜糊當正餐了, 其餘都沒改。這幾天都是早上趁著還不太熱的時候出去跑一圈, 然後回來洗個澡索尋就不規律多了, 有的時候起了,有的時候還在睡,還有的時候已經出門了。今天顯然屬於第二種情況。安德烈沒有吵他,自己去衝個澡。剛洗完就隱隱聽見說話的聲音, 安德烈還以為索尋起來了, 腰上隨便裹了一條浴巾就往外走:“你醒”外麵的人也沒把話說完:“這個小孩怎麽關機”然後兩方都愣住了。沈瓊雲一手攥著鑰匙, 剛把門旋開,索茂先跟在她身後,腳還沒踏進來,手裏提著一個無紡布袋子,裏麵很明顯是樂扣盒的形狀。然後倆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了頭,沈瓊雲的視線從安德烈的臉看到了他裸|露著的、還沒擦幹水的上半身,也不知道是被嚇著了還是怎麽著,輕輕地“哎喲”一聲。索茂先則完全是瞠目結舌:“……走錯了?”“走錯什麽走錯我拿鑰匙開的門!”沈瓊雲“啪”的拍了丈夫一記,視線還是沒從安德烈身上挪開,嘴邊已經笑開了,“你就是安德烈吧!我是索尋的媽媽”安德烈對此的回應是轉身就往房間裏跑。索茂先小聲問妻子:“他是不是聽不懂?”“瞎說八道,”沈瓊雲催促他換鞋,“那個新聞上不是寫了嘛,他是中國人呀……以前就跟尋尋合租的。”索茂先看了看安德烈身影消失的房間:“合租睡一間房啊?”沈瓊雲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自己換了雙拖鞋進來,把帶來的飯菜先放在了吧台上。然後臥室的門開了,索尋險些一個踉蹌滾出來,一臉還沒反應過來的樣子。安德烈隔了有半分鍾才出來,已經穿戴整齊,僵硬地跟在他身後。“爸媽。”索尋還有點茫然,“你們過來怎麽沒說一聲……?”“打電話了呀!”沈瓊雲笑著說,視線還停在安德烈身上,“你手機關掉了。”索尋撓撓頭,轉頭去問安德烈,好像那是他的錯:“我手機怎麽關掉了?”安德烈:“?”他瞪大了眼睛看了索尋幾秒,然後索尋想起來了:“哦對……好多媒體給我打電話,我嫌煩,就關了。”沈瓊雲敷衍地點點頭,一副也沒有非常在意兒子死活的樣子,還是盯著安德烈看。安德烈悄悄地從他背後戳了一下,於是索尋又清醒過來一點:“爸、媽,這就是安德烈。”安德烈終於抓到機會問好:“叔叔阿姨好。”索茂先很明顯鬆了一口氣,終於確認安德烈是會說中文的。沈瓊雲則笑得更開心,馬上張羅起來:“你快去洗漱,要死了睡到現在才起來……安德烈,終於見到你啦!來來來,坐嘛坐嘛。”索尋“哦”了一聲就真去洗漱了,無視安德烈一臉的驚恐,但是沈瓊雲已經過來拉著他往沙發上去。以前安德烈住在這裏的時候索名義上隻是“舍友”,索尋交代過爸媽不要隨便過來,所以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到索尋的爸媽。安德烈顯然沒有什麽應對家長的經驗,索尋刷個牙的功夫,隻聽見沈瓊雲的聲音,一會兒是“怎麽長得這麽高啊!”一會兒又是“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像中國人哦……”。索尋往臉上撲水,則又是索茂先在說:“返祖這種事倒也是有的,很難得……”就是沒有安德烈自己的聲音。然後索尋洗漱完走了回去,看見沈瓊雲已經到廚房裏忙活開了,索茂先跟安德烈一起坐在沙發上,安德烈縮著腿,坐得像個小學生,恭恭敬敬地聽索茂先說話:“……你爸媽是因為你生下來就這樣才給你取的西方名字嗎?”“呃……不是,”安德烈回答,“我自己取的。”“哦!你是有中文名字的是吧?”安德烈點點頭:“有,但是改掉了。”索茂先問得十分和藹:“是什麽呢?”索尋本來已經想走過去解救一下安德烈了,聽見這個問題幹脆站住了腳。安德烈餘光瞥了一眼,發現索尋一臉恨不得長八個耳朵的表情。“張寄。”安德烈說得相當尷尬,他已經太久沒有用過這個名字了,“寄托的寄,是……”他組不出詞,隻能口頭寫出來,“草頭下麵一個凡。”“那個啊!”索茂先替他組詞,“其盛的嘛!”沈瓊雲已經明白了:“你是不是跟尋尋一樣屬牛啊?”安德烈點點頭:“是。”“那就對了。”沈瓊雲說,“這是盼你一輩子住在有水有草的地方,衣食無憂,健康平安。”安德烈很明顯愣住了,索尋看著他的表情,他可能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名字有什麽意義。沈瓊雲已經把水果切好了端過來,一邊坐下來一邊問他:“誰給你取的呀?”安德烈回過神,抬頭很淺地笑了一下:“我媽媽。”索茂先:“這挺好的名字,怎麽改掉了……”索尋終於拖著腳步走過來,大大咧咧地往安德烈身邊一坐:“方便唄。你看他那張臉,是說安德烈容易還是說張寄容易?不然一天天的啥也別幹了光顧著跟人解釋祖宗十八代了。”二老都笑起來,安德烈也跟著笑了,因為索尋坐在身邊,看起來放鬆了很多。沈瓊雲看起來還想再問問安德烈家裏的情況,被索尋不動聲色地敷衍了過去。沈瓊雲哪會不知道兒子的意思,便也非常自然地略過,沒再問了。然後話題就轉到了最近關於安德烈那條沸沸揚揚的新聞上麵,老年人雖然接受信息的速度慢了一點,但二老都還挺跟得上時代的,於是又問了安德烈不少關於那篇報道和從前線逃亡的事。安德烈一開始還一直有點拘謹,他知道索尋的爸媽挺開明的,但也拿不準他們真的見到兒子的“男朋友”會是一個什麽態度他甚至不太確定索尋的父母已經知道他們的關係了,二老言談間自如得好像隻是當他是索尋的朋友。但他很快就得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索尋完全沒有刻意避諱什麽,當著爸媽的麵也跟安德烈很親密。安德烈看二老也是一副天經地義的樣子,於是談著談著就也放鬆了下來。聊到差不多午飯的點兒,二老便準備告辭了。本來也就是因為電影下映的事情,放心不下才來看看兒子,結果看索尋狀態好得很,壓根就沒提這事兒。沈瓊雲走到門口還把索尋好一通數落,說他沒早說安德烈在,不然今天就多帶點兒吃的了“你下回上阿姨家吃飯啊!”惹得索尋笑了好久,也開始管安德烈叫“”。“閉嘴!”安德烈臉都紅了,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名字特別讓他不好意思,尤其是從小到大根本沒有人叫過他“”。索尋還笑個沒完:“那你奶奶叫你什麽?”“就叫娃兒。”“沒特色。”索尋一撇嘴,跟隻蒼蠅似的,又圍在安德烈身邊,“”“”叫個沒完,叫得安德烈感覺自己像《獅子王》裏那頭野豬,最後忍無可忍地把人圈在懷裏,“你不是叫老公了嗎?”索尋張口就來:“what happened in 床上 stays in 床上。”安德烈拿他沒辦法,咬牙切齒的,又秋後算賬:“你剛才那什麽表情?”“什麽什麽表情?”“躲衛生間偷聽。”安德烈指控他,“眼睛都發亮了!”“我那是光明正大地聽!”索尋抗議,然後又道,“哎呀,之前不是問你叫什麽,你都不肯講嘛。我還以為是你的名字很土而且哦,”索尋突然想起了什麽,“你媽媽也從來沒提過你的名字,搞得好神秘……”這事兒真的挺怪的,索尋發現鄭安美很回避安德烈的名字,和他說話的時候也總是別別扭扭地說“他”,反正索尋也知道指的是誰。後來在巴黎,因為老聽索尋和李幼冬說“安德烈”,她也跟著稱呼兒子安德烈,但還是叫不慣。很明顯鄭安美也是故意在隱瞞,索尋還以為有什麽難言之隱,沒想到讓自己父母扯家常似的一問就問出來了。“因為她知道我當時為什麽改名。”安德烈解釋,“當初那些混混出獄了到處在找我……”索尋馬上明白了:“她在保護你。”其實告訴索尋和李幼冬是沒什麽關係的,但鄭安美選擇了不說。安德烈好一陣兒都沒說話,他還是抱著索尋,臉埋在索尋的頸窩裏,嗅了幾口。索尋的手搭在他背上,安慰小孩似的摸了兩下,有意逗他,又叫:“?”安德烈沒反應,過了好一會兒,突然悶著聲音回了一聲:“嗯。”然後他便再也沒有提到鄭安美。媒體的狂轟濫炸又持續了一段時間,索尋一概都拒絕了,堅決不肯接受采訪。焦明輝也是建議他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多說什麽,尤其不能表達對電影下映的不滿。但安德烈不能圖清淨,他需要不停地擴大影響力,讓大家接著關注這事兒,直到德卡斯被正式定罪。所以他又找回了自己那個粉絲數量龐大的instagram賬號,發布了一段自述的視頻,同時轉載了《自由報》的相關報道。這個舉動被視作從帷幕後走出來的信號,媒體蜂擁而至。安德烈也接受了幾個國內的采訪,本來新聞的熱度已經有點要冷卻的趨勢了,又讓他狠狠添了一把火與此同時不斷有時尚雜誌和品牌代言的邀約,給安德烈開的價已經直逼國際一線女模,然而安德烈全都拒絕了。理由倒是很充分“我不想讓人講,哦,他做這個事情不就是為了抬身價嗎?”索尋對此無語凝噎,隻有一句分不出是真心還是拈酸的感慨:“您可真清高!”不過還是有一個品牌他沒有拒絕。李幼冬在這個夏天發布了他的個人品牌“不倚”,主打無性別時尚。除了“讓女孩兒穿得像男孩”這種傳統意義上的“中性穿搭”,他設計了更多給男生穿的女性化服裝。安德烈特地飛了一趟成都,索尋沒去,他又去北京了。不過他第一時間看到了未發布的硬照安德烈紮了小髒辮,穿了無袖背心和破破爛爛的牛仔小短裙。索尋對此的評價是“隻能在成都賣”,以及對安德烈的一句“就這麽穿著回來”。然而安德烈沒有回上海。索尋收到消息的時候還在跟韓國的團隊視頻會議,跟韓式英語搏鬥得筋疲力盡,頭腦發漲,沒有及時看到那條微信。等他看到的時候,北京去西安的機票已經隻有三天後的了。“奶奶病危。”安德烈隻寫了這麽幾個字,“我先回去了。”第89章 死亡原來是這樣毫無尊嚴的一件事據鄭安美講, 老太太這回病倒前,她照例去療養院看過一次。這段時間她的暴力行為已經減輕了很多,大抵是沒什麽力氣了。但無論跟她說什麽, 她都沒有回應,護工給她喂到嘴邊, 她就張嘴, 時間到,就休息, 完全成了一具行屍走肉唯獨那一次, 她突然有了片刻的清醒,竟然清楚地說出了今年是哪一年。“我今年79了。”她說,唇邊含著笑。這樣的和藹讓她看起來像個普普通通的老太太, 已是鄭安美許多年未曾見到的了。她叫了一聲“媽”,老人卻隻是搖搖頭。護工也問,認不認識這個人是誰?是您兒媳婦呀……老人卻隻是轉過臉去,再也不答了。鄭安美回去了心裏就不太舒坦。老話講,逢九必凶, 老太太說那話的神態一直在她心裏蕩, 總覺得駭人, 好像她已經預見到了什麽, 那笑意竟是有幾分解脫……第二天療養院就給她打電話, 說老太太昨天受了點風,有點拉肚子。鄭安美不敢怠慢,馬上給老太太轉進了醫院,檢查下來也確實沒有別的問題, 就是腹瀉。但老人的身體就像是用疊疊樂堆出來的, 隻是抽走了一小塊, 便整個倒成了一片散沙。腹瀉之後是炎症,然後是免疫係統的全盤崩潰……鄭安美給安德烈打電話的時候醫生還說得比較委婉,等安德烈當晚到醫院的時候,醫院已經下了知情同意書。安德烈聽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明白到底是什麽病導致的,為什麽一會兒說腹瀉一會兒又說肺炎……他堅決不肯簽字,於是醫院給老太太上了呼吸機。索尋趕到的時候,醫院已經出動了醫務科的主任來跟安德烈溝通沒有搶救價值了,禿了頂的那位主任反複地轉換措辭,試圖讓安德烈明白,老人已經沒有腦功能了。索尋被鄭安美帶著進醫院會議室的時候,就看見安德烈坐在那裏,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醫務科的主任已經說了一腦門的熱汗,最後也實在不知道還能怎麽溝通,厭煩而又無奈地陷入了沉默。“沒有腦功能……”索尋開了口,試圖理解這個主任的話,“是不是就是腦死亡了?”安德烈聽見他的聲音,猛地轉過了頭。索尋是坐第一班高鐵從北京趕過來的,白襯衫牛仔褲,斜挎著一個很大的包,鼻子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鏡。這身打扮讓他看起來很文弱,一開口又是迥然的口音,於是那主任也愣住了,一時沒有顧得上回答那個問題:“這位……也是家屬嗎?”鄭安美有些猶疑,不知道該如何答。安德烈又把頭轉了回去,很簡單地回了一個字:“是。”“那坐……坐吧。”主任招呼索尋。索尋把電腦包隨手放在了地上,拖過來一張椅子,坐在了安德烈身邊。安德烈避開了他的眼神,仍舊是麵無表情地盯著麵前的主任。索尋從他的眼神裏感到了一絲緊繃的敵意,他掃了房間一圈,發現角落裏有個小年輕,也穿白大褂,胸口沒有掛工作牌,手裏舉著一台手機,很明顯是在錄像。“這是……?”“不用管他,”主任倒了一杯熱水,把發軟的塑料杯往索尋麵前遞,“這是正常的程序。”這不可能是正常的程序。索尋看了他一眼,又看安德烈,一下子什麽都明白了。從各種意義上來講,安德烈都算是“公眾人物”,更不要說他最近還在風口浪尖上。鄭安美說他不肯簽字,醫院估計是怕最後搶救無效,陷入什麽輿論風波,所以著急忙慌地要全程錄像。主任看著索尋,並沒有認出他是什麽人。但他的眼神裏燃起了一點希望,好像指望著索尋能解決這個局麵,轉而跟他說話:“這個‘腦死亡’呢,隻是一個醫學上的概念,我國的法律目前是不承認腦死亡的哈,所以……”所以人不是死在醫院的。索尋聽懂了,並且也開始有點兒上火,他知道安德烈眼神裏那種敵意是從哪裏來的了。但主任畢竟也沒有否認,老人已經腦死亡了。禿頂的中年男人又把知情同意書往他們這邊推了一推,好言道:“情況呢剛才已經跟安先生說明了,我們現在給病人上了呼吸機,能夠維持她的基本生命體征,但是僅此而已……我們還是建議,家屬把病人帶回去,好好地陪著走完最後一程,畢竟這種侵入性搶救既沒有意義,也是很痛苦的……”“她還感覺得到嗎?”安德烈突然問了一句,“痛苦?”主任似乎是被他問住了,囁嚅著,沒說出話。索尋把手伸過去握住了安德烈的手,但安德烈毫無反應,他的手像一截冷硬的枯木。“病人已經感覺不到了,”主任最後說,“痛苦的是家屬。”鄭安美站在他們身後,適時地發出了一聲抽噎。安德烈便沒再問什麽,他死死盯著麵前薄薄的一張紙,索尋分明感到他手上的肌肉緊了一下,似乎馬上就要抬起來了,但他還是沒動。主任歎了口氣,朝向了索尋:“這位……也是安先生?”“我姓索。”主任挑了一下眉毛,已經猜到了他估計不是法律意義上的家屬,但還是抱著一線希望似的:“那索先生能不能……”索尋搖了搖頭。主任歎了口氣:“安先生是老太太的……孫子,是吧?沒有兄弟姐妹?”他最後那句是問的鄭安美,她搖了搖頭。主任:“有沒有通知您的父親?”一片更加詭異的沉默,鄭安美垂下了頭,沒搭話。她已經犯過一次這樣的錯誤,所以無論如何不會再把張誌勤招來。安德烈則完全凝固成了一尊冰雕,他好像既沒有這個意願、也沒有這個能力來回應任何事情,最後還是隻能由索尋搪塞了一句:“他不方便過來。”主任像是明白了什麽,露出了更加複雜的神色。他處理過不知道多少樁棘手的醫患問題,什麽樣的家庭都見過了,都不用他們多講,看著安德烈那張跟中國人沒什麽關係的臉,就足夠他展開聯想這孫子也肯定不是親孫子,看樣子是打算瞞著老太太的兒子簽字,那等做兒子的知道了能不鬧嗎?但老太太都已經腦死了,最後要是在醫院裏咽了氣,看安德烈這個態度,再加上他的影響力,非要說他們搶救不力,也是有口難辯。這事兒可是已經驚動到了院長,要是一個沒處理好……在場的三個人都沒注意到主任的臉色如何變化,索尋擔憂地看著安德烈,也不敢說話,隻能用力地握緊了他的手,好像這樣能給他一點力量。鄭安美已經不哭了,她始終沒坐下,像個局外人,遠遠地站在他們身後,會議室裏慘白的燈把她的影子一直拖到安德烈的腳邊。她是個身量異常高的女人,索尋又一次意識到,安德烈的身高是隨了她。然後,就像過了一個漫長的世紀那樣,安德烈終於抬起了手。所有的人都看著他,他抓起了筆,手有點顫抖,但他控製住了。然後他匆匆地在那張通知書右下角簽了字,似乎根本沒有看那張紙上到底寫了什麽。簽完字,他把筆一丟,直接站起來走了。索尋也趕緊站起來:“安德烈!”安德烈沒停,長腿一邁就從會議室出去了,鄭安美牢牢綴在他身後。索尋也想跟出去,那主任叫住他:“你的包!”於是索尋隻能又折回來,從桌子下麵抓起了他的包。站直的時候發現那個一直在錄像的小年輕已經收了手機,跑到了主任身邊,主任正貼著他的耳朵語速飛快地說著什麽。索尋顧不上他們,趕緊跑了出去。安德烈的個頭極為顯眼,已經到了病房前,一個穿著防護服的護士站在那兒,索尋快步跟了上來,正好聽見她跟安德烈說話:“……簽字了是吧?那進去吧誒不用穿防護了,都要拔管了還怕什麽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