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尋,你的夢想真的太偉大了。”承希打斷他,指了指503虛掩的房門:“你就像一個……一個行星一樣,體積最大的那種,你就是木星!所有的人都會被你的夢想打動,會發了瘋一樣地支持你,幫助你,岑鬆是這樣,焦老師也是這樣……你看看,你身邊全都是這樣的人!所以你看不上我。”索尋無力地歎氣:“怎麽又說回這事兒了。”承希看著他:“因為我到今天才明白為什麽我們倆是不可能的,我永遠沒辦法為你做到這樣。”索尋沒搭腔。背後的房間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了,他知道他們說的每個字裏麵都聽得清清楚楚。“不是。”索尋盡量保持著語調的冷靜。承希:“不是什麽?”不是“所有的”人都會被他的夢想打動。索尋被這句話狠狠刺痛。如果真的是這麽輕易的話,《粉》一開始就不會被撤資,竇康不會因為覺得“沒有前途”中途離開,他不需要回家去問父母開口,他們今天也不會坐在這裏討論這種天方夜譚一樣的方案。對,他比太多的人都幸運了,他的父母尚且不需要他來贍養,甚至通情達理到隻要他開口他們就願意給。他還能碰到欣賞他的老師和同道中人,所以他不能坐下來抱怨這個世界對他有多不公平。索尋馬不停蹄,沒時間一蹶不振,沒時間自怨自艾,唯一想的就是怎麽解決眼前的問題。他不能讓劇組再次停機,他太清楚,這一次如果再停,他就不會再有機會了因為能夠“被他的夢想打動”的人就在這裏,幾乎全都在這個房間裏了,外麵卻是一整個世界。而他站在這裏不是因為所有的人都支持他的夢想,是因為有沒有人來幫忙他都要走下去。但他隻是輕聲道:“我不是因為別人為我做了多少才喜歡對方。”承希低下了頭,紅了眼睛。那股口不擇言的衝動已經過去了,索尋看得出來,承希現在難堪又無措,很想把話收回去,又覺得太沒麵子。他的手在旁邊樓梯欄杆上拍了一拍,然後故作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隨便吧。”他快步沿著樓梯下去了。索尋在樓道裏站了一會兒,拉開門的瞬間看到小杜和李幼冬飛快從門邊逃竄的身影。客廳裏所有的人都是一臉拙劣的若無其事,但是林筱唇邊那種“臥槽今晚吃到一個大瓜”的笑容掩都掩不住,趙朔則是一臉還沒反應過來的表情。對了,索尋慢半拍地想起來,他好像沒跟趙哥提過他的性向。“那個……”顏睿咳了一聲,把話題拉回來,“那意思是,這事兒不成了唄?”索尋沒說話,隻是看了安德烈一眼。應該還是能有別的辦法的,他跟著展言參加過太多次類似的活動,人越多的場合漏洞越多。但他突然想到承希說的那個話,安德烈也是冒了險的。隻是他的態度真的太隨意,以至於索尋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安德烈或許可以對harmony那個新刊無所謂,那bridge呢?他也可以無所謂嗎?又是一片沉默。半晌,索尋很抱歉地說:“浪費大家時間了。”林筱第一個搖手:“沒事沒事。”索尋很明顯地感覺到她其實是覺得賺了的。話到這裏,差不多也就可以散了。大家都帶著一點無所適從,悻悻地向他和安德烈告別,李幼冬一邊出門一邊跟趙朔交換聯係方式,說下次還帶朋友去reveal。索尋看出來了,李幼冬其實是在替他們打掩護,因為趙朔一直用“那種”目光看著他和安德烈林筱也是,但是索尋已經懶得解釋什麽。安德烈已經坐回重新空下來的沙發上。索尋從他身邊經過,假裝沒有看到他投向自己的視線,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第23章 【三更】索尋真的很喜歡他的鎖骨。安德烈隔了一段時間才去敲索尋的房門, 手裏還提著剛送來的麥當勞外賣,很明顯是用來哄索尋高興的。索尋一打開門都愣了,半晌, 哭笑不得地來了一句:“我討好你,給你dy m, 你來哄我, 就提著麥當勞?”安德烈沒說話,就把袋子舉高, 讓炸物的香味飄到索尋鼻子底下。索尋無語地笑了笑, 把房門打開得更大一點,原本想自己跟著他出去,沒想到安德烈長腿一邁, 直接進了他的房間。索尋屋裏跟他陳設差不多,沒坐的地方。安德烈就直接在索尋床邊的地毯上坐了下來,殷勤地給他打開了袋子。索尋隻好也回來,坐在了安德烈身邊。袋子裏是一個套餐,送了三杯可樂。索尋拆了一盒麥樂雞吃, 安德烈就隻喝可樂, 看著他吃。索尋把雞盒遞給他, 安德烈搖了搖頭, 於是索尋非常不耐煩地說:“你這樣我都沒胃口了。”安德烈:“……”行吧, 吃一下也不會死。索尋看著他毫無欲望的吃相,隻想歎氣:“你也太自律了。”“還行,”安德烈回答他,“我天生不愛吃這些東西。”索尋很篤定:“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不愛吃這些東西。”安德烈也不跟他辯, 兩個人默默無言地靠在床邊, 先吃完了一盒麥樂雞。然後索尋掏出一個菠蘿派, 安德烈這回說什麽都不肯吃,說太甜的東西他會想吐。索尋便不再逼他,自己拆了,還是很安靜地吃,一句話也沒說。兩個人就好像之前的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就隻是並排坐在一起。索尋的房間比安德烈的采光好得多,下午的光線正好灑在地毯上,索尋一邊吃一邊不放心地撿菠蘿派上掉在地毯上的酥皮,安德烈就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好一陣,他才輕聲道:“是我多事了。”索尋搖頭,沒看他:“你是想幫我。”“確實有點兒自以為是了。”安德烈自嘲,“justin很關心你,我以為他肯定願意幫你。”索尋隻道:“沒誰有義務非要幫我的。”“現在我覺得我像是挑撥了你們的關係。”索尋頓了一下,轉頭看著安德烈:“不是挑撥。”“嗯?”“是增加了不必要的聯係。”索尋憤憤不平地翻了個白眼,“我和他根本沒那麽多來往,最近不還都是因為你!”安德烈便隻是笑。索尋把菠蘿派吃掉,也吃不下什麽了。他拉了張紙巾,繼續撿地毯上的碎屑,突然問安德烈:“那你為什麽願意這樣幫我?”“我跟他承擔的風險不一樣。”安德烈想了想,“多拿一張攝影師證的話,很容易就知道是他。但很難查到我吧。”所以聽到承希在外麵那些話,他才驚覺自己的想當然。索尋沒抬頭:“就這樣?”安德烈沒有搭腔。如果是往日的話,他肯定會順杆爬,至少也要油嘴滑舌一句“為了你當然什麽都願意了”。但不知道是因為上次索尋拒絕得太義正言辭了,還是安德烈感覺索尋現在的狀態並不適合沒輕沒重地開玩笑,總之他忠誠地堅守在一個好舍友、好朋友的位置上,短暫地保持了沉默。索尋把紙團起來,攥在手心裏,轉頭看著他。安德烈隻好道:“昨天我沒想那麽多,就是看到你電腦裏那個景,感覺沒你之前說的那種效果……”他的臉皺起來,很不好意思似的,“有點窮酸。”索尋:“……”他花了多少錢,bridge辦活動花了多少錢,能比的嗎?但他又無法否認,隻能苦笑。安德烈也笑起來,索尋就略帶惱羞成怒地用手肘在安德烈胸口捅了一下。“我還以為你多運籌帷幄。”索尋沒好氣,“原來根本就是個不計後果的莽夫。”“那也不是,”安德烈誠實地講,“想得到後果的時候也會掂量掂量,問題是很多時候我想不到會有什麽後果。”“你喝了酒去走秀,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你也想不到?”“嗯?”安德烈愣了一下,沒想起來索尋說的是哪一次,慢半拍地“哦”了一聲,“那個啊……那個是有苦衷的。”索尋微微往後仰了仰,一隻胳膊撐到床上,撐著腦袋看他:“什麽苦衷?”安德烈也學他的姿勢,跟他麵對麵:“是我爸的債主。他們知道他那天要走一個大秀,特地去堵我,以為我為了保住工作就會給他們錢。我就隻好假裝不著急,坐下來跟他們聊聊。我們那邊人談事情沒有不喝酒的,我就把他們都喝趴下了那個我也想到後果了,但生活就是,很多時候你沒有辦法兼顧。”索尋輕輕地“哇”了一聲,把手放下了,恢複到了背靠著床的坐姿。但是安德烈沒動,兩個人不知不覺挨得很近,就像他隨時可以把索尋摟進懷裏那樣,安德烈不自覺地往前傾了傾身,然後聽見索尋輕聲道:“上價值了啊兄弟。”懸崖勒馬的安德烈:“……”誰跟你兄弟。他諷刺似的冷笑了一聲,也恢複了背靠床的坐姿,不說話了。陽光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斜了一點,光從地毯上移到了兩個人的膝蓋上,索尋伸出手,想抓住那縷光似的,手指放,縮,放,縮,玩得不亦樂乎。安德烈靜靜地看著他,突然道:“如果我在justin那個位置上,明知道會得罪bridge的話,肯定也會猶豫一下。”索尋“嗯”了一聲,笑道:“我不會因為這個怪他啦。”安德烈又道:“但猶豫歸猶豫,最後還是會幫你想辦法的。”索尋意外地轉過臉看他:“啊?”安德烈又突然扭了個話頭:“我一直覺得他其實是嫉妒你。”索尋更加跟不上了:“啊?!”“因為你就是會讓很多人願意幫你想辦法啊。”安德烈笑起來,“承希就不行。他這種利己主義者被扔到你們這幫人裏,就像吸血鬼突然看見太陽,會被燙傷,所以他惱羞成怒。”索尋用一種更恐怖的目光看著他,整個人往旁邊挪了一寸。安德烈:“幹嘛?”“臥槽你好刻薄啊!”索尋心有餘悸,“剛才還在檢討說是你太自以為是,轉頭又說承希太利己……”安德烈一邊笑一邊伸手把他攬了回來:“我說得不對嗎?”索尋從他的鉗製裏逃出來,也笑,一邊笑一邊替承希開脫:“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嘛。”安德烈便很不屑地笑了一聲:“想得這麽開,倒是別為了他那些話躲房間生悶氣啊。”索尋無言以對,隻能看他一眼,無奈地搖頭。安德烈知道他在生什麽悶氣。索尋這個人有點過於敏感自知,別人啃老可能也會愧疚,但大概不會像他一樣,說父母是因為愛而“不得不”支持他。安德烈感覺得出來,索尋不是一個習慣向別人索取感情的人,他理想化地希望所有人都和他一樣,是輕盈而自由的,最好誰都不要強求誰。所以承希說他像木星一樣把所有人吸在身邊為他做事,對於索尋來講真的是很難聽的話。可是,安德烈心想,也許承希並不是出於刺痛他的目的才這麽說。“可能你真的就像木星一樣。”索尋做了一個怪臉。同樣的話,安德烈說出來跟承希說出來語氣都不一樣。他突然有點兒不自在,掩飾什麽似的:“咦,有點肉麻。”“嗯。”安德烈讚同地點點頭,“他怎麽罵你都像在跟你表白。”索尋把頭往背後的床上一靠:“啊,求你別提了。”“好。”安德烈很聽話地換話題,“那你準備怎麽辦?”索尋歎了口氣:“還能怎麽辦,重拍唄。”安德烈想起他昨天猶豫不決的兩張照片:“選好了?”“嗯。”索尋點頭,“昨天想了一晚上,心裏過不去這個坎。”安德烈了然地笑:“還是怕人演不好?”“不隻是這個。”索尋仰著臉,目光在天花板上飄啊飄,“覺得用這種方式太糟蹋電影了。一個人物,是我和演員共同完成的,這才是電影的魅力。這已經是一部作者電影了,我的意誌足夠龐大,再大,就隻剩自我了。我怎麽還能去剝奪演員,讓他像個傀儡一樣,隻是替代另一個人呢?現代技術再發達,我們幹這行的還是要對電影和表演藝術有點敬畏之心。不然堅持就沒有意義了。”他尋求認同似的,轉過頭問安德烈:“對吧?”對,或者不對。安德烈無所謂地笑。誰在乎。但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會像木星,經過你的人都會被某種引力捕獲。他順手拍了拍索尋的膝蓋:“加油吧。”“謝謝你。”索尋真心地對他講。安德烈不以為然:“謝什麽?”索尋瞥了一眼旁邊的麥當勞袋子:“喏。”還有你的“天方夜譚”。但這句他沒說出來,隻是看著安德烈笑。傍晚的陽光更斜了,就從窗戶裏擠進來一縷,照在安德烈的半張臉上,索尋的視線不自覺地從他臉上下移,看到被自然偏光打出來的明顯的鎖骨線條。安德烈有一點沒說錯。索尋真的很喜歡他的鎖骨。他突然往前湊了一下,自己都沒想好要幹什麽,試探似的,又停在了離安德烈很近的地方,鼻尖幾乎相觸。安德烈沒躲,索尋發現安德烈的睫毛顏色也很淡,上次他都沒注意到。他在一瞬間突然忘記了自己說過的那些話,意誌潰退得突如其來,又無可挽回。而安德烈動也不動,連呼吸都一起屏住,完全把主動權交給了他。索尋還是停在他唇邊不足寸厘的位置,安德烈甚至感覺他已經嚐到了菠蘿派過分的甜膩。然後索尋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他猛地驚醒過來,幅度很大地往後一退,手忙腳亂地假裝找手機。安德烈一口氣這才歎了出來,低下頭,無奈地搖了搖頭。索尋抓到了自己的手機,快速打開,看了一眼,是承希。“你欠我一次。”索尋皺起眉頭,什麽玩意兒?然後一張照片跳了出來。印著bridge的標誌的硬卡掛牌,係著深藍色的帶子,清清楚楚地寫了幾個字,“攝影師證”。第24章 運籌帷幄於一牆之隔索尋把斯坦尼康的背心穿好, 承希在他身邊,幫他把搭扣扣牢。索尋舉了一下攝像機,感受到它不輕的份量, 有點兒心虛地“呼”了一聲。承希聽見了,笑了一聲:“整天坐監視器後麵, 多久沒舉過攝像機了?”索尋答非所問:“扛得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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