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自鳴坐在雕花木椅上,抬眼打量著他的血脈至親。鹿泠的五官長的像他媽媽,他的母親生前也是個絕代風華的大美人,隻是可惜太早香消玉殞。而現在的鹿泠讓鹿自鳴想起那個女人將死的時候像一朵沒有生氣的枯花,隨時都能破碎凋零。看著無聊又無趣。qun6八零11零313鹿自鳴喝了一口茶,又放下茶杯,不急不緩道:“最近我打算遷一下你媽媽的墳。”鹿泠的瞳孔應聲縮了縮。那仿佛不是一句話,而是一記重擊一樣,鹿泠的耳朵裏嗡一聲響,腦海中有一瞬間的空白。當時鹿泠的母親被鹿自鳴明媒正娶進門,是名正言順的鹿家人,死後當然也埋在鹿家的祖墳裏。但是……後來鹿自鳴再娶,他死後總不可能跟兩個女人一起合葬。一個以後想住進來,那就要前麵的“搬”出去。那個為情所困的癡人,生前因為丈夫的出軌背叛鬱鬱寡歡哀毀過度而終,死後竟然也不得安寧。鹿泠直直地望著椅子上的男人,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手指一寸一寸地陷進手心裏,幾乎刻出幾道血痕來。半晌,他幾不可聞地開口:“好。”“……我也不想讓她在那裏了。”鹿自鳴沒聽清楚他最後那句說了什麽,隻是淡漠地點點頭:“那你來安排還是我來安排?”鹿泠輕聲地說:“我會盡快。”鹿泠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好像鹿自鳴剛才的一句話抽幹了他僅存無幾的人氣似的,他伸手撐了一下桌麵,停頓幾秒,腳步緩慢地轉身走出了書房。.鹿泠兩天沒有來學校上課了。周隕到現在都沒明白那個方程式是什麽意思,本來想直接問問鹿泠,但是感覺好久沒有見到她了。第二天下午,周隕忍不住給鹿泠發了一條微信:“發生什麽事了嗎?怎麽這兩天都沒有來學校?”鹿泠過了許久才回複,並且非常簡短:“嗯。”周隕稍微一蹙眉:“需要我幫忙嗎?”鹿泠道:“不用。謝謝。”周隕能夠明顯的感覺到鹿泠的情緒不對勁,以前雖然她也不善言辭,但沒有到這種地步……他想了想,還是擔心她遇到什麽麻煩,又給鹿泠發了一句:“方便打電話嗎?”過了半分鍾,鹿泠給他打了語音電話過來。周隕在外麵走廊上接了:“發生什麽事了?是你家裏的事嗎?”鹿泠的聲音很低,讓人聽不出任何情緒:“我在準備給我媽媽遷墳。”周隕一愣,但是很快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現在的女主人想要個歸宿,以前的那個就要被驅逐出去。“抱歉,我還有事,先掛了。”鹿泠的聲音極低,好像有什麽東西壓著他開不了口似的。周隕嘴唇張了張,卻沒能說出什麽話來。有些痛楚不能感同身受,所以連一句輕描淡寫的安慰都說不出口。那邊安靜了幾秒,然後掛了電話。周隕盯著手機發了半天呆,刪刪減減,發過去一句:“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就告訴我。”“我有些擔心你。”晚上,周隕回了一趟家。周敘看見他,很是詫異:“不說今晚不回來了嗎?”周隕開口就是:“鹿家的事,你知道多少?”周敘敏感地察覺到他弟弟現在情緒不對勁,甚至心情很差,於是正色回應道:“鹿家以前的事我都不太清楚,那會兒我也還小呢,沒怎麽聽說過,你要不問問媽她在樓上打麻將。”周夫人跟圈子裏的其他“夫人”湊一桌打麻將,兩根修長手指夾著一根繚繞的細煙,看到周隕上來立馬把煙丟了:“阿隕今天怎麽回來了?”周隕好像沒見到屋子裏的其他人似的,隻走到他媽媽的旁邊,低聲說:“媽媽,我想知道鹿家人的事。”周夫人愣了愣:“鹿家……你說鹿自鳴?”鹿泠的父親周隕曾經見過一麵,是個看起來溫雅斯文的中年男人。“鹿自鳴啊,不是什麽好東西,負心漢一個。”旁邊有個阿姨插嘴道:“他一窮二白、白手起家的時候,有個跟他不離不棄的妻子就是鹿泠的親生母親,後來飛黃騰達了,在外麵找了不少情人,原配死了之後立馬就把情婦領回家了。”“鹿自鳴看著斯斯文文的,其實最狼心狗肺,薄情寡義。”另外一個夫人冷眼批判道:“男人,都這樣,沒有一個好東西。”“話可不能這麽說,好男人還是有的。”周夫人道:“怎麽啦寶貝,怎麽忽然問起鹿家的事?”周隕垂著眼,睫毛掩住了他的神色,他輕聲說:“沒什麽。”“還有鹿家那個大女兒,也是個性格古怪的人。”坐在周夫人對麵的那個女人道,“沒有見過哪個女孩子性格這麽孤僻的,以前宴會是見過她幾次,給我的感覺都不太好不過那種環境長大的孩子,心理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缺陷。”“………”這他媽精準踩/雷,周敘倒吸一口冷氣,拉了旁邊的周隕一把,沒拉住周隕突兀地說:“鹿泠心理沒有缺陷。”他說話的語氣甚至有些不客氣的冷硬,麻將桌上的阿姨一時都沒說話,氣氛微微僵住。連在一旁看報紙的周父都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作者有話要說:隕哥心疼了嗚嗚第15章 “阿姨你們繼續玩,我弟弟今天心情不太好,您別介意。”周敘打了個圓場,把周隕連拖帶拽地拉走了,下樓梯的時候壓低了聲音問他:“周隕,你今天怎麽回事啊,爸媽都在旁邊聽著呢!”周隕並不在意他爸媽知不知道他跟鹿泠的事,隻是聽到鹿家那些令人糟心的往事,他的眉眼冷的好像凍上了一層冰。周敘看他這模樣,就知道肯定是跟鹿泠有關係:“你今天怎麽了,是鹿泠又出什麽事了嗎?”周隕沉默一路走下樓梯,坐到客廳沙發上,才聲音低沉地說:“鹿泠今天跟我說,鹿自鳴要把他媽媽的墳墓從鹿家祖墳裏遷出去。”這下就連周敘都愣了:“遷墳?這也欺人太甚了,死者為大都不懂嗎?”周隕低頭捏了一下眉心:“鹿泠最近一直沒有來上學,應該就是在處理墓地的事。”周敘聽了皺起眉:“她一個小姑娘能處理好嗎?”“遷墳可不是小事,關係後代的你要不問問她要不要幫忙,我可以介紹人給她認識。”周敘一向疼他弟弟,周隕看中的人他也是當家人對待的,他想了想說:“我知道北郊附近有一塊不錯的墓園,就是位置難買,托關係才能搞到一塊。”周隕沉沉呼出一口氣:“我問問她。”周敘俯身看著他:“怎麽,心疼了?”周隕稍微彎下腰,胳膊撐在腿上,低聲地說:“我隻是覺得,人和人的悲歡大概確實不能相通。”“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我想起來就覺得渺遠。”周隕一直覺得他的心性已經是非常堅硬、堅強了,但是如果鹿泠的遭遇發生在他身上,他甚至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周敘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不是每個人都跟你這樣好投胎,從小含著金鑰匙長大的,想當年我也跟著爸媽過了幾年苦日子,直到咱們周家慢慢發展起來了,才有了你。”“咱們家人都慣著你,爹疼娘愛還有哥哥哄,從小到大沒讓你吃著一丁點兒委屈你這種嬌生慣養的小少爺跟人家的悲歡當然通不了了。”周隕罕見地沒有反駁什麽。周敘道:“行了,十一點多了,先去睡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回到房間,周隕給鹿泠發了一條消息:“我哥哥說北郊附近有一片墓園,環境和管理都很好,如果你用的上,可以告訴我。”.鹿泠是獨自打車去墓園的,他下車的時候,鹿自鳴的車已經停在門口了。鹿泠穿了一身長袍,從上而下,潑墨似的烏黑,沒有一分雜色,整個人看起來冰冷而又肅穆。他們父子仿佛不相識的陌生人般,一前一後地進了墓園。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是個年輕女人,留著長長的卷發,失色相片都掩不住的漂亮,目光裏依稀還能看出幾分溫柔來。鹿泠站在墓前,靜靜地望著照片上的人。工作人員用機器將棺蓋抬了起來,塵土飛揚而起,底下是一個灰色方正的凹坑,隱隱約約露出什麽輪廓。鹿自鳴本來想上去鹿泠卻先他一步踩到台階上,彎下腰,雙手抱起一個被黑色綢緞包裹起來的方形盒子。鹿自鳴動作頓了頓,漫不經心地問了句:“找好地方了嗎?”鹿泠恍若未聞,徑直從他身邊走了過去。鹿泠的麵色有一種病態的冷白,嘴唇卻格外嫣紅。他穿著一身黑衣,身上哪一種顏色都分外濃烈,無端讓人想起不詳的東西。烏鴉懸在枯枝上,淒切地叫了兩聲,又撲棱著翅膀飛走了,幾片漆黑鴉羽落了下來。鹿泠踩過那片鴉羽,一步一步走下台階。一般沒有人願意開車來接一個捧著骨灰盒的人,多多少少都會覺得晦氣,但墓園門口停著一輛高檔跑車。周敘坐在駕駛座上,周隕穿著風衣站在外麵,靠在車門上等。鹿泠從大門走出來,烏黑長發被風吹的微微揚起。身後的墓園像一張青灰色的帷幕,拉開一道灰蒙蒙的大網。那長袍在鹿泠身上過分寬大,被風吹的獵獵作響,向後鼓起,勾勒出幾近形銷骨立的輪廓。看著鹿泠向他走來的時候,周隕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感。“上車吧,”周隕過去接了她一步,輕聲說:“墓地那邊已經聯係好了,我們現在直接過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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