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心想:“他雖欺騙於我,但現下既肯這般,足見也不是什麽大惡之人,但我怎能占人便宜。”遂道:“主掌櫃的,承你好意,隻是你未免太瞧不起在下,我怎能占你這大便宜。”


    主掌櫃眯著眼笑道:“怎麽?你想用二十兩來買,那我可求之不得呢,有這等好事。”


    無言道:“主掌櫃既叫我好生待它,想必對這馬也是頗有情感,既是如此,這疾風白馬性命將至,就留它下來好好養著直至歸天便是了,我另外再挑一匹就好了。”


    主掌櫃點點頭,道:“也好!”


    無言道:“不過主掌櫃可莫要再行欺騙在下了,不然我可就不客氣了。”


    那蹲坐在幹黃草料上的黃袍人嘿嘿一笑,道:“對這種混人,對他客氣什麽,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我可就高興了。”


    無言望著黃袍人的背影,心想:“這人神神秘秘,但一下便猜出我是準劍派的人,這等眼光可見定也是個久跡江湖的人,這主掌櫃的跟他這般模樣,似乎甚有交情,看來也非凡人,我剛才說出這等話,未免有失分寸了,我這等三腳貓的功夫,又能教訓什麽人了。”拱手道:“主掌櫃的,剛才在下失言了,莫要見怪,在下隻是怕你再次相欺,一時情急而言,望你莫放心上。”


    主掌櫃淡然一笑,道:“沒什麽,是我有過在先,你不怪罪於我我便感激不盡了,又怎敢怪你。這次我必給你挑匹真正的好馬。”說罷便向馬棚行去。


    無言正要隨主掌櫃的前去看馬,忽聽得一個女人的聲音:“馬場主在麽,我要買馬。”


    這聲音如銀玲般清脆悅耳,令人一聽之下便覺份外舒適,第一個感覺便是,能發出這樣好聽聲音的人,想來長相也差不到哪裏去。


    在場眾人,除了那黃袍人依舊背對而坐,無言、主掌櫃跟小夥計三人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聲音所發方位。


    隻見一個身穿藍色長襟百褶裙,頭戴銀花冠,左右雙手戴著數枚銀手鐲的女子正向幾人走來,她身若柳絮輕飄擺,腳踏纖纖細步。


    待到近處,無言目光急轉而凝視其容,隻見這女子一張白淨的瓜子臉,睫長眼大,嘴角含有絲絲笑意,頰上淺淺一個梨渦,秋波不住流轉,神態嫵媚。


    無言心中暗讚:“好個美麗女子,這般容顏,隻怕也不輸那趙燕兒,隻是這女子多了一份嫵媚,但卻少了一份趙燕兒的靈動,兩人各有所長。”隨即目光一轉,已從她臉上移了開去,並未多看。


    隻因美人雖美,不及所思人之美。


    在他的心中,早有一個任何人無法取代的真正美人了,所以此刻的他並不覺得眼前的美人有什麽值得多看的。


    主掌櫃的卻是眯著眼睛望著那女子的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而緊隨在他旁側的小夥計可就看呆了,張口瞪目,一副丟了魂的模樣,隻怕再看一會,估計嘴中的哈喇子都流將出來了。


    那女人望了一眼小夥計,捂嘴一笑,自是在取笑小夥計了,接著道:“你們誰是掌櫃的?”


    主掌櫃當即跨前一步,應道:“我便是了,這位客人要買馬麽?”


    女子點了點頭,嘴角間含著笑意,道:“掌櫃的你可真是的,我跟你不親不熟的,來你這馬場自是買馬的,不然還能做甚,來喝茶麽?”


    主掌櫃的微微一笑,道:“像姑娘這樣的美人兒,你若想來我這喝茶,在下可是巴不得呢,分文不取任姑娘喝個夠。”


    女子咯咯笑道:“掌櫃的真會說話,你不取笑我醜就好了。”


    不待主掌櫃回話,旁側的小夥計急忙應道:“不會!不會!姑娘美得緊。”


    女子淡然一笑,道:“不會就好。”目光卻投到無言身上,在他臉上肆意掃量了一番之後,輕咦一聲,隨即道:“好俊的小夥子,主掌櫃的這是你馬場中的夥計麽。”


    主掌櫃笑道:“姑娘說笑了,這位公子爺這般打份,氣度非凡,怎麽會是我場中的夥計,他自也是跟你一般前來買馬的。”


    女子又是咯咯笑道:“這樣啊,那可真是有緣。”


    無言見這女子言行舉止略顯輕浮,大為反感,又見她身著這般服飾,似是西域中人,不覺之中更產生了一份警惕。


    這女子的裝束實在是太像那俞幸了,所以無言心中自然而然便想:“這女子不會也是個用蠱的吧!”一思及此,既是與蠱相關,那自要小心,先前可是嚐到了蠱的厲害了,所以不得不防。


    於是向那女子點頭微笑,並不答話,對主掌櫃道:“主掌櫃的,還不帶我去看馬麽。”


    主掌櫃忙應道:“是!是!這就去看。”對女子道:“正好這位姑娘也一同去看。”


    那女子卻將目光投到那疾風白馬身上不住打量,接著咯咯一笑,指著疾風白馬道:“這馬兒可是賣了?”


    主掌櫃聽聞她這般相詢,料想她必定相中了這馬,忙應道:“不曾賣,姑娘可是看上這馬兒了?”


    女子點點頭,道:“這馬兒不錯,我就要這匹馬了,多少價掌櫃的你說說。”


    主掌櫃臉露喜色,哈哈一笑,道:“姑娘好眼光啊,這馬兒可是匹上等的好馬,奔跑如飛,騎之如駕風,日行雖無千裏,但跑個七八百裏是沒問題的。我見你如此誠心,就給你個公道價,收你三十兩。”


    無言一聽此話,不禁搖頭,心想:“這主掌櫃的死性不改,當著我的麵竟又想拿這將死之馬來蒙騙人了。”於是咳咳幾聲。


    無言雖對這女子無好感,又猜測她與蠱道相關,但現下無憑無據,自不能隨意論斷,因而眼見掌櫃的又坑起人來,故而這般作咳,自是提醒主掌櫃的莫要再騙人了。


    主掌櫃猶如未聞,自顧對那女子道:“這位客官,如何?”


    那女子未有絲毫猶豫,點頭道:“好啊,沒問題。”


    無言當然見不過去了,正要出言提醒,卻聽得那背對而坐的黃袍人又發話了:“姑娘,你可別給這混賬……”


    “咦!姑娘你這副打扮,似乎是西域中人,可是苗家的麽?”不待黃袍人說罷,主掌櫃突然高聲打斷他的話,相詢於那女子。


    那女子微微一笑,答道:“是啊!”卻將目光投到黃袍人背上,咯咯笑道:“這位好漢,你剛才話至一半,怎的吞入肚中了?”


    一旁無言心想:“看來不用我多嘴,這黃袍人又要揭主掌櫃的短了。”


    不料黃袍人卻道:“沒什麽,你可別給這混賬銀票,給他銀子。”


    那女子隻覺奇怪,問道:“這是為何?”


    黃袍人伸了個懶腰,道:“不為何,你一個人在外,帶銀子在身上總是不便,所以麽給銀子就減負擔了。”說罷也不理眾人,突然間向前一傾,一頭便栽到那幹草堆中,似乎又要睡覺了。


    無言大覺意外,怎的這黃袍人態度突然間轉了個一百八十度,但他可不能坐視不管,遂道:“主掌櫃的,總要有個先來後到,莫非你想把我晾在此處?還是先帶我去看馬,可千萬不要拿些疾病纏身的馬給我,我看了可不會要。”說罷向那白馬一指,道:“就像這白馬,我就不要。”


    他這話中之意已是再明顯不過,這白馬是匹病馬。


    主掌櫃一聽這話,臉色一沉,對無言道:“好說,我這就叫人帶你去看,我這兒的馬匹匹好馬,又哪會有病馬。”對旁側小夥計喝道:“快!快帶他去看。”


    小夥計趕忙走到無言身旁,正要帶無言去看馬,卻聽得那女子道:“且慢,這位公子,你言下之意就是這馬有問題了?”


    無言淡然一笑,道:“不是,我可不是這意思,各人各性,眼光自也各異,姑娘若看這馬想必是高昂健碩,毛色光鮮,但若我來看則就不同了。我這人思想奇特,若照我來看,我必會把它當成一個衣著光鮮的秀才。”


    那女子咯咯一笑,一副甚感興趣的模樣,追問道:“為什麽是個秀才?”


    無言笑道:“衣著光鮮不過流於表麵,但做為一個秀才,更重要的是要有學問,正所謂滿腹學問。所以不能看衣飾多麽亮麗,而是要看……”伸手拍了拍肚子,接著道:“腹中有什麽東西,腹中雖是摸不到,但摸摸腹上感受個究竟也是好的。”


    主掌櫃哼道:“公子爺你說些什麽呢,你如此高論,那邊有一大堆‘秀才’,你何不慢慢細看。”對小夥計喝道:“快帶他去看。”


    女子咯咯一陣笑,忽然說出一句讓大家都始料不及的話來:“我早就看出這馬有問題了,不過多謝你指教了。”


    主掌櫃與無言皆是一怔,主掌櫃隨即一陣苦笑,無言則是點頭微笑,說道:“是麽,那倒是我多嘴了。”


    女子笑道:“這馬額頂之處有一小塊黑點斑,本來身有黑斑並不足為奇,但當中三點為腥紅之色,呈品字而列,這種症狀卻是腥血病,這種病乃是被一種叫做腥蟲的蟲子鑽入體中而引起的,得此病之後馬腹下生瘤,瘤轉為黑則一命烏呼,這馬雖神采奕奕但不過是回光返照,我早已知它時日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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