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汗了一把,有點兒擔心地看了翟知今一眼。隻見他一臉靦腆地笑道:“說出來還挺不好意思的,我就是幫開發商打工的。”


    我在心裏微微點頭。小狐狸,答得不錯,沒讓姐姐失望。


    姨媽姨夫嗬嗬地笑著,說了些別的化解尷尬。大家接著一邊吃一邊聊。我媽心裏估計還殘留著蘇一彥的光輝形象,對翟知今始終淡淡的。


    吃完飯大家回府,我以送送翟知今為借口,跟他上街壓馬路。


    “謝謝你,過來看我姥姥。”我低頭看著馬路說。


    “你要是這麽說,那我更得謝你,謝謝你讓我過來。”


    我笑著看他一眼。


    “你媽好像不怎麽喜歡我啊。”


    “你擔心這個?我才擔心呢。你老實跟我說,你們家裏人真的就那麽不嫌棄我這種小門小戶出來的?我覺得特不可思議。”


    翟知今笑而不語。


    “這時候裝什麽深沉啊,你倒是說話啊。”


    他幹咳了兩聲,笑道:“這個……其實吧……我說出來你別不高興。”


    我心裏“咯噔”一下,果然,哪兒有境界那麽高的家長,到底還是嫌棄的。


    我強笑道:“你說。”


    “你也知道,我跟娛樂圈的人混過幾年,但我們家長輩們都不喜歡娛樂圈,所以他們這幾年都深深地以我為恥。這次見我找到你這麽一圈兒外的良家女子,還不嫌棄我,一個個都激動得熱淚盈眶,偷偷跟我說是我的造化,要我好好珍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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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彎了腰:“你就瞎掰吧。”


    翟知今正色道:“別不信啊,我說的都是實話。”


    我又笑了半天。唉,他嘴裏的話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即便是假的,他肯編這些話來哄我,我也該知足了。


    晚上我跟我媽睡一間屋子,她這才盡情地向我打聽翟知今的情況。於是我一五一十地交代我們是怎麽認識的、他們家還有哪些人……最後我說了實話:“他打工的那間房地產公司,老板就是他爹。”


    我媽一愣,問:“公司叫什麽名字?”


    我報上名號,我媽搖搖頭:“沒聽說過。不過一間北京的房地產公司生意做到廣州,規模肯定不小。”


    娘,您說話很切中要點。


    “你跟小蘇怎麽回事兒?”我媽問。


    我為了用反襯法突出翟知今的光輝形象,便咬牙切齒地道:“他一腳踏兩船。”


    我媽大吃一驚:“小蘇是這種人?”


    “看不出來吧?他女朋友還是我認識的,我一師姐,後來還為了這事兒到我們公司找我。氣死我了,簡直是玩弄我感情,這個衣冠禽獸……”(蘇一彥啊,原諒我吧,等我順利嫁入豪門,一定會記得你今日的功勞。)


    我媽暗暗歎息。


    “媽,您覺得翟知今怎麽樣?”


    “看樣子倒是挺懂事兒的一孩子,長得也不錯。他媽是兒科大夫,以後你們小孩兒生病我也不用操心……關鍵是你自己喜歡,我們也就是幫忙把把關。”


    她可能還沉浸在看蘇一彥走了眼的失落中,所以也沒多說什麽。


    “他們家是做生意的誒,您沒覺著不好?”


    “有什麽不好的?有錢總比沒錢好。”


    我沉默。想不到她老人家這麽沒有原則。難道覺得我年紀大了,就人盡可夫?


    “小翟炒不炒股?”我媽突然問,“他們應該屬於莊家了吧?肯定知道點兒□□,有什麽消息記得打電話告訴我。”


    我倒……


    “媽,您就別炒股了。我還是那句話,散戶就是炮灰。您有錢放銀行都比虧進股市強。”


    想到我媽炒股的事兒我就義憤填膺。這兩年零零散散虧的錢加起來,估計一個房子首期都有了。


    我媽緩緩地道:“不炒股怎麽辦?你爸就那點兒退休工資,我掙錢也不容易,以後萬一有個事兒要用錢怎麽辦呢?”


    我摟著她的脖子,笑道:“這不有我呢嘛。”


    “你?你先養活好你自己吧。”


    “嘿嘿,等我嫁進小翟他們家,咱不就有錢了。”


    我媽像是被我感染了,笑眯眯地看著天花板,仿佛已經開始憧憬揮金如土的豪門丈母娘生活……


    “媽,您沒覺著奇怪,他怎麽就看上了我呢?”


    “這有什麽奇怪的?”我媽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你是我的女兒啊,你媽我從小學起就是班花兒,班裏男生那小情書嗖嗖地往我課桌抽屜裏飛啊……”


    我笑著聽她說。我就是喜歡逗她說以前的事兒。


    其實,關於這個問題,我現在已經不再苦思冥想了。


    就算我對自己沒什麽自信,我也該相信他的眼光。這家夥也算是閱人無數了吧,竟然能看上我,那說明我一定具有某些自己沒意識到的閃光點……


    第二天,我和翟知今搭同一趟飛機回廣州。


    在飛機上,我跟他說:“我昨兒晚上跟我媽聊了,其實她覺得你不錯。”


    翟知今得意地笑道:“那是當然。”


    ……給點兒陽光你就爆炸啊。


    我拿起一本雜誌翻看,正文看完了,便無聊地看廣告頁,忽然翻見一個璀璨的鑽石戒指在一片黑色背景中閃爍誘人的光芒,不覺呆了幾秒鍾。


    然後我猛然想起翟知今就在身邊,不能讓他看到我這副沒出息樣子,便立刻翻頁,又偷瞄他一眼,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我無聲地笑了,繼續翻雜誌,順便想看看他什麽時候開始流口水。


    我想,我大概是願意的。就這樣,跟身邊這個人過一輩子。


    以後的生活誰說得準呢?也許丫真的會有外遇,也許我真的會抱著孩子跟他鬧著分家產。那又如何呢?至少現在,我是幸福的,真的很幸福。


    我為數不多但耗時耗力的兩段感情經曆已經告訴我,看起來可靠的人,其實也不可靠。那找個看起來不可靠的又能怎樣?大不了真的不可靠……


    所以,翟二,咱結婚吧!


    我側著頭深情款款地盯著他閉著的眼睛,在心裏默默地說。


    便在此刻,他的口水很應景地流了下來。


    然而回到廣州之後,他再沒提過“結婚”二字。


    想想也是,正常男人哪個不留戀外邊的花花世界,哪兒有那麽主動往愛情的墳墓裏跳的?估計他那天也就是腦子短路了,要麽是看了哪個言情劇的片斷順口背了句台詞。


    而且他最近真的很忙,大概是為了一些招標的事兒,晚上經常忙到很晚才回來。


    但我自己可能有點兒中毒了。


    每當坐車經過婚紗店的時候,我都會用審視的眼光挑選櫥窗裏最漂亮的一件。每當路過珠寶店時,我也會硬著頭皮罔顧店員的詢問,直奔又大又漂亮的鑽戒查看它的標價。我偷偷買了一本《新娘》雜誌,才發現原來結婚是這麽麻煩的一件事兒——化妝、婚紗、酒席、婚禮風俗、party、蜜月旅行……光念出來都夠我費勁的了,更別說要我準備這些東西。於是我又上網去搜尋適合旅遊結婚的線路……


    所幸這一切發瘋行為,翟知今全不知道。


    有一天早晨他送我上班的時候,出了一點兒小意外。


    我一向是在他車上用我的手機接音響聽音樂的,這天下車有點兒急,忘了拿手機,他追上我,把車窗放下來,把手機遞給我。然後開車走人。


    本來也沒什麽,但我身邊一輛迎麵開來的車卻停了一停。


    那司機也放下車窗,跟我打了個招呼。竟然是葉工。


    他笑了笑,也沒說什麽,把車開走了。


    我留在原地臉紅,卻又慶幸是被他看見,而不是別人,不然非鬧到全公司都知道不可。


    從那天以後,我以險些被同事撞見為由,讓翟知今在離公司幾百米遠的街口放我下車。


    某天晚上,米秋南小姐又想念我了,約我出來吃飯,我欣然前往。


    其實我接近她的動機也不單純,因為我覺得這輩子結識名媛的機會恐怕不多,把握現在多了解了解她,以後萬一有機會寫點兒關於名媛的小說不怕沒有素材。孰料聊了幾次後我竟發現,她原來也是一枚文學青年,但家裏人隻允許她看高層次的小說,像夏洛蒂·勃朗特姐妹和簡·奧斯汀這類言情小說作家都被歸入不如流的作家行列,所以她們的書連同金庸大師的武俠名著,米秋南都是偷著看完的。


    與她腐敗的場地通常要比跟小皮一起腐敗的場地高出一個檔次。這次我們來到電子大廈的小山日本料理店。一進店門就要脫鞋,全店都鋪了實木地板。


    點菜的時候我倒是不用擔心價錢,因為每次都是她埋單。經濟實力在這兒擺著呢,就當是接濟一下社會底層勞動人民,緩和一下階級矛盾。反正我臉皮夠厚,無所謂。


    等上菜的時候,我向她笑道:“最近你可以多找我出來,因為michael很忙,經常晚上加班。”


    她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一閃而過,緊接著便又恢複了她一貫的招牌笑容。


    很遺憾,我完完整整地看見了她神情變換的全過程。


    所以我認真地對她說:“秋南,如果你知道什麽我不知道的,請你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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