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問好幾個問題,小孩明顯隻記住了最後一個,還帶著點奶聲奶氣地回道:“我4歲啦!”


    江暖忙用力撫了撫胸口,緩緩長出口氣。


    真是要嚇死她了,她還以為原主留下了情債,在外偷摸生個孩子讓她喜當媽了,生怕從哪兒再冒出來個孩兒他爹!


    幸虧她18歲應該生不出4歲大的孩子。


    她就說嘛,原主那麽精明的小姑娘,幹不出這麽離譜的事兒。


    至於剛才覺得這小孩兒長得跟她有點像?害,這也不能怪她,那還不是因為長得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


    江暖放心了,蹲下直視著小不點的眼睛,認真道:


    “大哥你看仔細點兒,你看我長得像你媽嗎?”


    這個姿勢很方便倆人溝通,小不點歪著頭看江暖,竟然還知道反駁:“你為什麽叫我大哥,我不是你大哥。”


    江暖立刻就跟人家小孩計較起來了:


    “你這說的多新鮮啊,那我也不是你媽,你不還是管我叫媽媽嗎?你這不行啊,小小年紀就學得這麽雙重標準。”


    小不點一下被繞進去了,張著小嘴巴停了一會兒,才低頭小聲道:


    “可是我想讓你當我媽媽。”


    江暖:“……”


    不是,你這麽說就把我整不會了。


    本來隻是想逗逗小孩兒,順便等小孩家人過來找他,一聽這話,江暖連忙閉了嘴。


    腦子裏一瞬間轉過無數種可能,每一種都離不開這是個失怙失恃的可憐小孩兒,江暖生怕說錯話觸動了小孩兒的傷心事,這萬一再給小孩兒童年留下陰影可咋辦?


    原地等了一會兒,又在附近供銷社問了問,也沒看到來找孩子的,江暖隻能先帶著孩子先去派出所找公安同誌。


    路上小孩隻肯說他小名叫薑寶,別的什麽都不肯說,反而見到穿著製服的公安同誌,小孩總算開口了,可見對她這個假媽媽信任有限。


    看薑寶一筆一劃寫自己名字,江暖想起這小孩才4歲,就好奇問他:“你都已經識字了?”


    薑寶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看江暖,一臉看文盲的表情:


    “你這麽大了還不識字嗎?”


    江暖:“……”


    你小子是不是有點欠揍啊,想打架是吧?


    好在薑寶很識時務,看見江暖衝他齜牙,立刻乖乖道:


    “我都四歲啦,當然識字了,我還會算數,還會背詩,你要聽我背詩嗎?”


    “不要!”江暖毫不猶豫拒絕了。


    等公安同誌問完,江暖自覺完成任務就準備走了,沒想到又被薑寶給拽住了,說什麽都要跟著她一起。


    江暖一本正經跟他講道理:


    “大哥,我都說了我不是你媽媽,你小子還跟著我,你是不是想耍賴?”


    薑寶不說話,就是低著小腦袋,小手緊緊拽著江暖不放。


    公安同誌們:“……”


    這小姑娘叫誰大哥呢?管一個4歲小孩叫大哥,咋覺得這一大一小都不怎麽靠譜的樣子。


    但薑寶死不撒手,到最後公安同誌也沒辦法,隻能請江暖先帶著這個小孩出去吃頓飯,還特意給拿了糧票,他們這裏盡快讓同事按著小孩說的地址去找家長。


    “那說好了,吃完飯我就把這小破孩送回來。”


    江暖被迫收獲了個拖油瓶,有些不樂意地跟公安同誌一再強調。


    說完也不管薑寶,自己扭頭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背著手跟個老大爺一樣往外走,還搖搖頭教訓薑寶:


    “你這不行啊,你說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有吃有喝的地方你不待,非得跟我大冷天出去遭罪,你這小老弟兒咋說呢,有點心眼但不多。”


    薑寶看江暖沒有要扔下他的意思了,高興地彎了彎大眼睛。


    終於不拽著江暖衣角了,改成學著江暖的樣子,也背著小手跟在她身後往外走。


    公安同誌們:“……”


    瞅著這一大一小像小鴨子一樣搖搖晃晃跟著往外走,越發不放心把孩子交給這小姑娘了,別回頭大人連孩子再一起丟了!


    丟是不可能的,江暖出了門,先給這估計連幼兒園文憑都沒有的小孩展示她的座駕:“上車吧。”


    薑寶立刻“哇”地叫了一聲,小跑過去圍著三輪車轉了轉,問:


    “這是你的車嗎?”


    “嗯。”江暖邁著四平八穩的步伐過去,拍了拍她的倒騎驢,得意地問小孩,“我這車怎麽樣?挺好看吧?”


    “好看,比爺爺的車好看,也比爸爸的車好看。”薑寶猛點頭。


    江暖以為小孩說的是自行車,心道她這可是三輪的,而且還為了拉客,斥巨資給裏麵鋪了軟墊,是小破孩家的自行車能比的嗎?


    薑寶興奮地上了車,除了非得跟著江暖,他教養倒是不錯,江暖讓他不要亂動亂踩,他就點著小腦袋乖乖道:“我知道啦。”


    到了國營飯店他也一點不怕生,還會主動點菜:


    “我想吃糖醋排骨。”


    “我看你像糖醋排骨。”江暖想都不想就拒絕了,“沒有,看見這糧票沒,就夠給你買碗素麵吃,你也別指望我掏錢給你買肉吃,你看看我這穿著打扮,一看就不是有錢人,哪裏吃得起肉?”


    薑寶好奇地打量江暖的衣服。


    說實話他這個年紀也分不出衣服好壞,但是想想,他家裏人好像真沒人穿過這樣的棉襖,薑寶被說服了,還為了給江暖省錢,小聲提議道:


    “那我們就隻買一碗麵吧,我隻喝一點湯就飽了。”


    嘴上說著隻買素麵,江暖還是給小孩加了個雞蛋,至於紅燒肉什麽的,她可不敢隨便給別人小孩兒吃那麽油膩的。


    而且這小孩看穿戴條件不錯,少吃一頓肉餓不著。


    “看見沒,我還特意給你買了個雞蛋,我自己不到過年都不舍得吃個雞蛋的,所以等過個十年二十年,你長大成人了,一定要記得有個善良的阿姨,她不但給你湯喝,她還省吃儉用給你買雞蛋吃。”江暖隨口忽悠小孩。


    然而薑寶已經徹底相信了江暖是個窮光蛋,而這個窮光蛋還對他很好很好,他珍惜地喝了一口麵湯,重重點著他的小腦袋:


    “我記住了,但是我一定要報答你,爺爺說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等我長大賺的錢都給你花,給你買新衣服穿。”


    江暖:……


    那倒也不必都給她,看來小孩不能隨便忽悠,太容易當真了。


    吃完麵又領著薑寶稍微溜達了溜達,怕把小孩弄感冒了,算著時間差不多了趕緊把小孩兒送回去,等見到公安,生怕人家再把薑寶塞給她,江暖轉頭就跑。


    “哎,小江同誌你別跑啊,薑寶家裏人找到了,正開車往這裏趕呢,他們說一定要好好謝謝你這個孩子的救命恩人,你等……”


    這頭扯著嗓子喊,那也趕不上江暖跑的速度。


    就看江暖踩著三輪車撒丫子跑了,眨眼功夫消失在大門外。


    公安同誌:“……”


    你說你這小姑娘跑個啥,又沒有狗在後麵攆你!


    你倒是做好事不留名、施恩不圖報了,回頭薑寶家裏人到了還得專門去找你,幸虧當時也記了江暖的地址。


    江暖不知道她在公安同誌心裏竟然還那麽高風亮節,要不她說啥也要解釋一句,她真沒那麽偉大,就是著急想甩開薑寶這個黏人的小包袱。


    這一耽誤,等江暖再去紡織廠,趙廠長的老同學有事外出了,江暖一尋思,這有熟人沒熟人完全兩回事,她還不如明天再來。


    轉頭江暖就蹬著車子回家了,她怕再冒出個小孩喊她媽,大白天的太嚇人了!


    顧朝陽回來也挺早,這一天過得雞飛狗跳的,江暖吃完飯就想睡覺了。


    臨睡之前想起那瓶汽水還沒喝呢,生怕再惹得心思細膩多愁善感的小顧營長傷心,江暖趕緊哄道:


    “那汽水能再多留一天嗎,我還是不舍得喝。”


    顧朝陽聞言立刻笑了,點頭道:“好。”


    江暖:“……”


    她自己說出來都覺得這理由有點離譜,然而顧朝陽竟然真的信了?他信了!


    入睡之前還想著,不行了好像要長良心了,顧朝陽這麽好忽悠,別以後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回頭等她閑了,一定得好好教教這傻小子。


    顧朝陽倒一時沒有睡意,主要前幾天他和江暖每晚睡前都要聊幾句,他一時不習慣,就自己胡思亂想。


    想著想著,忽然想起他回嶽家的禮物還沒準備好,急忙伸手去推了推江暖,慌張問道:“咱們哪天出發回鄉下?”


    江暖剛睡著就被顧朝陽這狗東西給弄醒了,深吸口氣閉著眼跟自己說:頭頂天腳踏地,她江暖心寬不跟傻子生閑氣!


    不行,還是好氣,江暖跳起來就掐住顧朝陽脖子:


    “我現在掐死你,你就不用出發了,我回去直接守寡正好!”


    顧朝陽:“……”


    守寡什麽的,聽著怪讓人不高興的!


    幸好他抗揍,才沒被掐得翻白眼,顧朝陽理虧不敢掙紮,還努力伸手去安撫江暖:“別生氣別生氣,我以為你沒睡著。”


    “我不要你以為,我要我以為!”江暖又用力晃了顧朝陽幾下,才鬆開人躺下,還帶點氣憤道,“元旦前一天出發,也就是五天之後,到時候你要是沒空我就自己回去,回家我天天吃好吃的,饞不死你!”


    “放心放心,我能一起出發,你快睡吧。”


    顧朝陽聽到具體日期,也不再吵江暖,還討好地幫江暖把被子掖好。


    等到江暖呼吸平穩睡著了,顧朝陽忽然“唰”地睜開眼,黑暗中密謀著要幹什麽的倆大眼睛賊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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