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著想著又洗了把臉,心情很沮喪,逐漸快要說服自己的確是自作多情了。江知遙平複了一下心情,覺得還是不能太貿然出手,不然萬一被梁老師厭煩了,那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這麽想著,江知遙還在心中給自己列了個反麵教材梁貿楓。想到梁貿楓被梁老師拒之千裏的模樣,江知遙突然格外冷靜。江知遙換上了梁老師的衣服,深感梁疏意真的是怎麽舒服怎麽來,這套睡衣比他自己天天睡覺隨便套的大t恤舒服多了,而且有時候懶起來,連t恤都下崗了。他正想跟梁老師誇一下這件睡衣,結果看了一圈沒看到他人,往陽台走了走才看見梁老師坐在地上,靠著沙發扶手,正在吃今天晚上買回來的甜筒。甜筒的確很小一隻,江知遙看見的時候隻剩下一口了。梁疏意感覺到了背後站了人,一臉無辜地看過來,說:“你洗完了?”江知遙有些無奈,說:“剛吃完飯,怎麽就吃上甜筒了?”梁疏意吃掉了最後一口,很慢地說:“真的隻吃了一個,冰箱裏還剩三個,你去看看。”他還好像做了什麽值得誇獎的事情,又說:“有兩個香草味兩個巧克力味,我吃了一個香草味,還剩一個,給你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張臉實在太過能迷惑人了,江知遙看他說這些幾乎有些傻氣的話都心髒亂跳,就伸手去拉他起來,說:“兩樣刺激的東西一起吃,你不怕胃痛啊?”梁疏意借他的力站起來,說:“在外麵的時候你不是不讓我吃嗎?我隻好吃過飯再吃了。”江知遙失笑,說:“這是什麽時候吃的問題嗎!”梁疏意跟他笑了笑,突然湊近,把江知遙嚇了一跳,說:“幹……幹嘛?”“沒什麽,”梁疏意笑了笑,說,“隻是覺得這個沐浴露我自己用著沒什麽感覺,你用了我才聞到它的味道。”江知遙覺得自己快變成燒水壺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他的話,但是梁某人好像隻負責拋出問題,根本不想要這個答案,或者說在他拋出問題的同時,他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他說完就和江知遙擺了擺手,說:“我去洗澡了,你想吃甜筒的話在最下麵一層冰箱裏,困了就先去睡吧。”江知遙不打算吃這個甜筒,因為音樂節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舉辦,今天還吃了火鍋,被方虞知道肯定要被教訓一通,再吃甜筒,他就完蛋了。但是主人不在,他一個借住的客人也不好就鑽進人家的臥室裏,他就把客廳的電視打開了,隨便播了個少兒頻道,找了個動畫片看。江知遙本來是為了打發時間,結果看著看著還真入神了,梁老師洗完澡出來他都沒聽到,直到人坐在他旁邊聽他說:“你喜歡看這個啊?”這時候江知遙的所有感官似乎才活了過來,頓時一個激靈,聞到了他身上檸檬味沐浴露的味道,整個人都僵住了一會兒,才說:“隨便找來看看,好久沒用電視機看電視了。”“我也好久沒用過電視機了。”梁疏意說著還往他身側擠了擠,說,“明天早上想吃什麽?最好不要出去買的,明天上午不想出門。”江知遙側過頭看,見他頭發濕漉漉的,說:“我吃什麽都行你頭發怎麽不吹?”梁疏意突然伸手過來摸了摸江知遙還有點濕的發尾,說:“你也沒有吹吧?”“我吹了,”江知遙指了指自己頭頂的頭發,說,“就是下麵沒有完全吹幹,太熱了。”梁疏意哦了聲,說:“吹風機用一會兒就震得手麻,懶得吹,我擦過了,待會兒自己會幹的。”江知遙發現他任性的習慣真的還不少,就說:“現在也不早了,待會兒就要睡了,等你睡的時候肯定沒幹。”梁疏意隨手撚了撚自己的頭發,滿不在乎地說:“那到時候不幹的話再吹吧。”江知遙說:“反正要吹的。”梁疏意往後一倒,說:“我累了,歇一會兒再說吧,你別催我了,看會兒電視再說。”江知遙微微側頭,還想說點什麽,但是垂眼就看見了他半露著的鎖骨,趕緊移開了目光,開玩笑說:“梁老師,沒想到你還有這麽多小孩子氣的習慣。”“什麽習慣?”梁疏意整個人幾乎蜷縮著,懶懶地靠在一邊,這會兒微微抬了臉看他。江知遙說:“偷吃甜筒,不吹頭發。”梁疏意笑起來,說:“什麽叫偷吃,我很光明正大的。”江知遙說:“那不吹頭發呢?”梁疏意說:“那也不算吧,頂多是有點懶。”江知遙看了他一會兒,才說:“不然我幫你吹吧?”梁疏意再次把眼神從電視上移開,看向他,笑說:“你這麽勤勞啊?”江知遙知道這個意思是不拒絕,就去拿了吹風機過來,在沙發後麵找到了個插座,插好了試了試熱風的溫度,說:“都來蹭吃蹭喝了,總得付出點勞動吧。”說著話吹風機的噪聲就響了起來,梁疏意也不說話了,很溫順地任他擺布。江知遙一直都很想摸一摸他的頭發,這會兒卻連吹個頭發都有點手抖,他現在相信剛剛梁疏意不是故意調戲他才說那些話了。同樣的沐浴露,他聞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卻覺得梁疏意身上的檸檬香味那麽清晰,好聞得讓他腦子都發昏。兩個人都很安靜沒說話,頭發吹幹後梁疏意幾乎睡著了,歪歪地靠在他手邊,聽到吹風機的聲音停了才緩緩地睜開眼,很遲鈍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說:“吹好了?”江知遙收了吹風機放好,說:“吹幹了。”他剛坐下,梁疏意就拉過來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說:“手是不是麻了?”江知遙又抖了一下,說:“有點。”第20章 冷門歌曲江知遙現在完全不能跟他有任何觸碰,被他亂碰後的代價就是一整晚睡不好,聽他稍微翻個身都被攪得心神不寧。梁老師雖然有很多不健康的習慣,但是無論睡再晚都堅持起來吃早飯,這點就比江知遙健康多了。梁疏意叫他吃早飯的時候已經快要九點鍾了,但是江知遙晚上沒怎麽睡,早上就又困得不行,被叫了好多聲才迷迷瞪瞪地睜開眼。梁疏意正俯著身觀察他,看他終於睜開眼,就笑了笑,摸了一下他的臉頰,說:“昨天我們不是差不多時間睡覺嗎?你怎麽看起來這麽困啊?”江知遙的腦子還沒清醒,嘴張了張,滿嗓子的困意,含含糊糊地說:“我這就起。”“沒關係,還沒到九點。”梁疏意輕輕拍了拍他的額頭,又拿出了那種和小朋友說話的語氣,“那你再睡……嗯,二十分鍾,可以嗎?還是吃一下早飯更好。烤了麵包片,你想喝牛奶還是豆奶?”江知遙實在太困了,眼看著又要睡著,勉強答他的話,就說:“都可以。”他聽見梁疏意說了“好”,迷迷糊糊地看見他走出去,還貼心地關上了臥室的門,頓時有點恍惚。在他的記憶裏,幾乎沒有在大清早被這麽溫聲細語地問他要吃什麽,江知遙有點喜歡現在的感覺,他覺得梁老師除了偷吃甜筒和不吹頭發以外,看起來都很令人安心。梁疏意還真的是掐準了時間又過來叫他起床,江知遙這回清醒多了,沒多久就坐了起來,還有點不好意思了,解釋了一下,但又不敢說自己心潮澎湃大半夜都沒睡著,半真半假地編了點:“昨天半夜做了個噩夢,把我嚇醒了,好久都沒睡著,平時我沒那麽難叫的。”梁疏意聽他這麽說,陪著他往洗手間去的這段路,還問:“什麽噩夢,能把你嚇得睡不著覺?”江知遙撓了撓頭,說:“醒了再回想也沒什麽了,就是睡著的時候嚇得不輕……而且我也記不太清了。”梁疏意就笑了笑,伸手按了按他後腦勺睡翹的一縷頭發,說:“那我去給你倒杯牛奶,你先洗漱。”江知遙被他摸了頭發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形象肯定是不太好,關上了洗手間的門就開始打量自己到底是個什麽形象。所幸除了頭發亂了點,其他的都還好,江知遙也摸了摸翹起來的那縷頭發,著重用水壓了又壓。他昨天洗好曬上的衣服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收了回來,還好像被熨過了,整整齊齊地掛在洗手間。江知遙伸手摸了摸,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滋味。他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梁疏意已經坐在窗邊畫畫了,聽見動靜就抬頭看過來,說:“去吃吧,都是熱的。”江知遙這才發現他又戴上了那副眼鏡,頭發被隨意一綰,最近的天氣總是有些陰,不算強盛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散落在他的發梢和領口,整個人寧靜得就像一幅畫。不知不覺江知遙盯著他看的時間有點久了,梁疏意有些奇怪地衝他歪了歪頭,江知遙才恍然大悟,忙說:“好……你在畫什麽呢?”梁疏意笑了笑,又低下頭去,說:“你先把早飯吃了,待會兒自己來看。”江知遙哦了一聲,乖乖地坐在餐桌邊吃自己的早飯,還不忘偷看幾眼認真畫畫的梁老師。他吃過早飯輕手輕腳地收拾了餐具,盡量不弄出聲響,想去看看梁老師到底在畫什麽。但他還沒走到梁疏意邊上,就聽見梁老師笑了聲,說:“想來看就看嘛,怎麽還偷偷摸摸的。”江知遙笑了聲,轉到了他背後,說:“我怕打擾到你。”梁疏意手上沒停,說:“我也隻是日常練習,沒關係。”江知遙湊過去看,見他畫了個冰激淩攤,色彩明亮,還有幾隻從小孩子手裏脫飛的氣球。江知遙盯著看了好一會兒,說:“梁老師,你的冰激淩畫得真好看,比我看過的任何一幅畫畫得都好。”梁疏意又笑,說:“我還以為,你看了又該說,我心裏都是冰激淩呢。”“我要是能畫得這麽好看,你說我長得像冰激淩都行。”梁疏意被他逗笑了,說:“那你看這幅畫,像我的風格嗎?”江知遙說:“你畫的任何東西都是屬於你的風格的,隻能說和以往我看過的那些不太一樣,但是和那幅……”他頓了頓,不知道能不能說,就有些尷尬地卡在了那裏。“哪幅?”梁疏意沒聽到他的下文,還抬起臉看他。“那幅城堡畫。我隻是覺得顏色像那幅,但也不完全像,反正看起來就是很晴朗的天氣。”江知遙說著看了一眼梁疏意,又說:“也讓我覺得你現在可能心情還不錯。”梁疏意又笑,突然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說:“你可能不太懂畫,但看起來還是比較懂我的。”江知遙被他摸得一懵,他揉人頭發像誇獎寵物的手法,把江知遙弄得又開始暈頭轉向。不過梁疏意也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就又拿起了畫筆,說:“麻煩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好,待會兒一起打遊戲。”江知遙覺得梁疏意這個人總讓人雲裏霧裏的,有時候覺得他像個小孩,有時候自己站在他麵前就像個小孩。江知遙心安理得地又在梁老師家裏蹭了頓午飯,作為回報答應下周去給他搬一冰箱雪糕。梁疏意聽他這麽說還很驚訝,說:“冰製品反對者不反對我吃這些東西了?”江知遙再次為自己辯解:“我不是反對你吃這些東西,是反對你醉酒一下午再去吃冰的。”梁疏意就笑,趁著等紅燈的空當伸手過來很親昵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說:“以後不跟你喝酒了,喝一次要被你嘮叨兩天。”江知遙反手抓了抓他的手指,但是很快就放開了,說:“你不要喝完酒就吃冰激淩,那我不就不說了。”果然梁疏意還是沒有什麽反應,仍舊神態自如地開車,說:“那好吧。”梁疏意說著話打開了車載藍牙,說:“你放首歌聽聽吧,還得一會兒才能到呢。”江知遙愣了愣,說:“不知道放什麽歌聽。”梁疏意看過來,笑說:“放你們的歌聽一聽吧,我很好奇。”江知遙頓時局促起來,說:“還是不要了吧,我現在不想聽歌。”梁疏意像是故意的,說:“可是我想聽聽。你都能說出來我的這個風格那個風格,你不應該也讓我聽聽你的風格嗎?”江知遙歎了口氣,不太情願,磨蹭了半天才連上藍牙,又開始慢吞吞地找歌。梁疏意也不催他,說:“像你們這種樂隊在這邊也算小有名氣了,沒有公司來跟你們談合作嗎?如果能簽一個好的公司,對你們還是很有幫助的。”江知遙選了半天選了一首相對來說比較冷門的歌,說:“有過,這種事情也是方虞在管,但是我們暫時還沒想好以後要怎麽辦。”這首歌的前奏很長,樂聲比較舒緩,吉他的聲音配合鍵盤,是段很清亮的編曲。前半段舒緩平靜,像夜晚的海邊漫步,到後半段樂聲緩緩升高,如同翻滾的海潮,將沙灘上的平靜也好,掙紮也好,都盡數卷走,最後還加了牛鈴的聲音,樂聲悠遠又漸漸平穩,幾乎給人一種了無痕跡的感覺。梁疏意一直都沒說話,靜靜地聽完了一整首,才說:“我隨便猜猜,這首應該不是你們的熱門歌。”江知遙愣了愣,說:“為什麽?”梁疏意說:“這首歌很好聽,像首敘事詩。但是現在的很多人已經聽不下過長的前奏了,聽眾們想聽抓耳的旋律,副歌部分進得太慢,自然而然就會被別人忽略掉了,不然短視頻也不會這麽盛行了。”他頓了頓,又說:“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沒有到達一定的高度,要麽堅持自己,要麽迎合市場,這兩者隻能二選一。”他說著又笑了笑,說:“我隻是站在一個聽眾的立場上說的這些話,可能不太對。我不太喜歡看短視頻,所以可能說話有點偏頗,但我的確很喜歡這首歌。你能再給我放一首嗎?”江知遙哦了聲,挑了首音樂節必唱的歌,前奏還沒完呢,梁疏意就笑了,說:“這首我聽過,孟鬱拉著我看過你們的現場視頻,這首也很好,聽了讓人心情很好。”江知遙聽他這麽說就笑了,說:“冷門的你說是沒有迎合大眾,這首還算是很多人都聽過的了,梁老師,還有什麽說法?”說話間已經到了江知遙的校門口,梁疏意找個地方停了車,看過來,說:“可是我真的喜歡這首,那首我也喜歡。我覺得不管什麽樣的歌曲都該有它的受眾,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非黑即白的,隻有熱門和冷門的區別也太無趣了。任何一個地方都需要更豐富的色彩,尤其是你們玩音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