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殺我嗎?”


    即使已經身受重傷,無法反擊,薛馳的模樣卻不像一個敗者。


    他抓住刀刃,眼神一如既往毫無波動,如同一潭死水,提醒道:“你不殺我,下次再見,便是我殺你。”


    鋒利的刀刃瞬間割破手掌,這點痛讓他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少年挑了挑眉,“其實我很期待與你做對手。”


    從他手中抽出刀刃,南玥語氣帶了幾分意味不明,“如果你下次還能見到我的話。”


    薛馳神情微怔,他已經許久沒有受這麽重的傷了。


    對於傷了他的楚鈺,他全然不恨,畢竟這裏是戰場。


    是死是活,他完全不在意。


    反正他活著,也不過是具行屍走肉。


    替父親辦事,替阿弟掃清障礙。


    這,就是大公子活著的意義。


    沒有思想,沒有尊嚴。


    但在這一刻。


    他突然好想下次再見到楚鈺,養好傷後再與他認真戰一場。


    可是現在的他還不配……


    還不配做楚鈺的對手。


    ……


    由薛馳帶領的鹿州兵馬大敗。


    之前攻下的城池本就不穩,也被江州兵馬拿下。


    耗費精力時日,還損失了不少兵將,都為楚鈺做了嫁衣。


    薛馳回到鹿州會受多大的處罰,南玥自然沒時間關心。


    她之所以留薛馳一命,不光是因為記得他,覺得他武藝不錯,有點本事。


    更大的原因是聽說了長廣君的秘事。


    長廣君最出名的大概就是癡情,之前左易也說過,他最愛早逝的妻子。


    為此,還出了一個美人計的主意。


    長廣君摯愛亡妻不假,也正是因為這份愛,他偏心得不行。


    除了亡妻給他生下的兒子,其餘子女都是工具。


    長廣君出身富貴,他的第一個兒子,也是他第一個女人所生,但那個女人不過是個教導他人事的婢女,後麵因生了孩子被抬為妾室。


    而這個庶長子,就是薛馳。


    長廣君沒有給過他半點父愛,在他心裏,薛馳母親是奴,薛馳也是半個奴。


    而當他娶了摯愛的女人,還有了最愛的兒子後,他更是對薛馳沒有了一絲親情。


    薛馳身為大公子,卻活得像他們的家奴。


    薛馳的武藝是在出生入死中鍛煉出來的。


    他與暗衛一起訓練,辦著殺手的事,許多見不得人的事都交由他解決。


    長廣君甚至讓他去做低賤的馬奴,接近永定侯,打探消息。


    說是這麽說,但這麽多身份,為何讓他做一個任人欺辱打罵的馬奴呢?


    恐怕最大的目的還是為了鍛煉出他的奴性,打壓他。


    讓他不與兄弟爭搶,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隻要他沒有絲毫反抗之心,薛馳就是長廣君給自己兒子最鋒利,也是最忠心的一把刀。


    這麽多年,長廣君一直在打磨這把刀。


    他的確快成功了……


    可若掌握不了,利器也是會傷到自己的……


    若非姬懷安說長廣君之前遭受了暗算命不久矣,南玥也不會這麽果斷的放過薛馳。


    薛馳能為父親賣命,可他甘心永遠做廢物阿弟的奴嗎?


    她很期待,薛馳奪權的那一天。


    希望他不要讓她失望。


    ……


    平州本就被薛馳帶人攻打了一番,一些殘兵敗將又沒有領頭人,不足為懼。


    收下平州不過是時間問題。


    平州之前內鬥過一番,後麵又被攻打,官員們帶著東西跑的跑,死的死,那些流民沒人管,趁機把城內平民們僅剩的糧食都搶了。


    現在平州還有糧食的,恐怕就隻有那些富商們了。


    但平民們就是餓死在他們家門口,他們都是一粒米都不會給的。


    南玥帶兵一路過去,見多了風餐露宿的百姓。


    樹皮都被吃得差不多了。


    在路過時,拓跋鈴搭了一下話,就有百姓討好的遞上一碗熱湯。


    拓跋鈴本想喝,卻見湯裏浮起一根小小的手指。


    她臉色一變,本感覺很香的肉湯瞬間沒了胃口。


    詢問之下才知,這家人的孩子剛出生,太過饑餓,根本沒有足夠的奶水喂給孩子吃。


    孩子就這樣被生生餓死了。


    大人也快餓死了……


    意識到這是什麽煮的湯,拓跋鈴走向樹邊,扶著樹幹,幹嘔了好幾聲。


    “為什麽?”


    她不知道在問誰。


    少年輕歎,“這就是戰爭。”


    這一刻,拓跋鈴不再為打贏了戰役而欣喜驕傲。


    以往她為黎國也打過仗,可黎國百姓從沒有過得這麽苦的。


    她終於明白了。


    公主為何討厭戰爭。


    她抬眼,因為幹嘔眼眶微微發紅,認真問道:“楚大人,你會做到的對嗎?”


    南玥同樣認真回她:“會。”


    拓跋鈴相信,她沒有選錯人,楚大人一定是個很好的君主。


    同時,她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不管多累多苦,她也要為這天下的百姓帶來安寧。


    平州百姓們不理解貴人們的爭權奪勢,事實上,對於他們來說,是信陵侯也罷,是長廣君也罷,日子都是一樣的苦。


    他們什麽都改變不了,隻想活著而已。


    本以為,這次江州來的什麽楚大人,也是一樣的。


    隻想著占據平州地界。


    沒想到,這楚大人攻下了城池,立馬就下了好幾個有利於百姓的命令。


    關於城池的修複,還有流民的安排。


    南玥並不像信陵侯,為了名聲就辦什麽免費施粥的好事。


    這些犯了錯的流民不想離開也行,就得將功補過。


    修複因戰爭毀壞的房屋,以及城牆什麽的,用勞作來換吃食。


    這都是信陵侯的鍋,白吃白喝給慣了,養出一堆好吃懶做的閑漢來。


    若想長久發展,肯定不能這樣。


    流民們也是有腦子,欺軟怕硬的。


    現在外麵世道這麽亂,有吃喝就不錯了。


    倒是有部分流民想著反抗,剛剛拿起棍棒,就被官兵們暴力鎮壓。


    平州經過這麽長時間的內鬥,好多職位空缺。


    於是南玥又以幾個官職和牌匾誘惑,讓那些富商們競爭著開倉放糧,出錢修橋鋪路。


    當然有用的官職都給了從江州或者文州調來的可信之人,自然不會隨便給人。


    給那些本地富商的不過都是些芝麻大小的閑職,說著好聽罷了。


    在她的威逼利誘下,就是鐵公雞都得拔層毛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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