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刀抽出,幾滴溫熱鮮血濺在臉上,年輕男人恍若未覺。


    見到將領就這樣死在男人手下,在這些時日的壓迫下,眾人看著男人,心中懼意升起。


    “撤退!”


    信陵侯黨羽本身內鬥就死了一部分,後麵被薛馳帶人又殺了不少,如今留下的也是節節敗退。


    邊緣小城池一座接一座的被攻下,隻要攻下人口最多也是最繁華的麗源城。


    餘下的城池都不是問題,平州就到手了。


    見人想要撤回,薛馳帶人就要乘勝追擊,一舉攻下麗源城。


    “報!大批軍馬從西南方而來!”


    聽到這個消息,薛馳眉頭一皺。


    副將麵色微變,“是要支援麗源城嗎?他們哪兒來的援軍?”


    若是有援軍早來救他們了。


    “不會。”薛馳開口,聲音低沉,“怕是衝著我們來的。”


    “那該如何?”


    薛馳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城池,抬手擦了擦臉上的血跡,果斷下令,“撤退,先解決後方兵馬。”


    勝利就在眼前,卻要暫時放棄,副將有些不甘心,卻也明白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平州這些人都是殘兵了,不足為懼。


    若是他們攻打著麗源城,被人包圍了才是壞事。


    ……


    “大公子,好像是江州的兵馬。”副將說著,臉色有些難看,“江州兵馬怎會來此?”


    誰人不知江州官員說得好聽是謹慎,說不好聽就是膽小,隻想安安分分管理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哪怕世道亂成了這樣,也沒有想過自立為王,搶占地界什麽的。


    怎麽可能會帶人來支援平州,還一次帶這麽多來。


    更何況,平州還是信陵侯的領地,之前那樣逼迫江州,有點骨氣的都不會來支援。


    各州兵馬都有限,江州本就不是戰爭之地,兵馬比鹿州平州都要少上些許,也沒什麽厲害的戰將。


    這也是,長廣君派大公子路過江州地界,並不畏懼的原因。


    而此時,來人竟然帶了整個江州三分之一的兵馬。


    江州官員行事何時這般膽大了?


    若是往常,這三分之一的兵馬,鹿州自然是不懼的。


    關鍵是,現在並不是在鹿州,大公子也沒有帶上全部兵馬。


    敵方來勢洶洶,副將不免有些憂慮,但看一眼身旁的大公子,他又有了信心。


    有兵馬又如何,帶隊戰將肯定沒有大公子厲害。


    等敵人近了,副將懸著的心立馬放下了。


    敵方帶隊的竟然是個不過十幾歲的少年,而他身旁的副將,更是惹人發笑。


    那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子。


    哪怕再像模像樣,在大部分人心裏,女子都是嬌弱不堪,頂不了大用的。


    女子怎麽能上戰場。


    真是不成體統!


    這是拓跋鈴以女子身份,打的第一場仗,她心中難掩激動。


    都知道是敵非友,可在開戰前,還是需要裝模作樣問候一番。


    “你們不是江州人。”


    不過看了一眼,薛馳就知道來者並非江州將領。


    他冰冷的視線掃過拓跋鈴,在少年臉上頓了一下,握著長刀的手緊了緊,“你是何人?”


    “在下楚鈺,前來支援平州。”


    少年聲音帶著特有的清冷,散在風中。


    楚……


    薛馳總是毫無波瀾的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似有一些回憶浮現。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大概也才二十幾歲,身材高大,膚色偏深,臉上帶著些微血跡,煞氣十足,讓人忽略了他俊朗的五官,不敢直視太久。


    這就是長廣君的大兒子,短短一年多,就因戰無不勝而揚名的殺神,薛馳。


    南玥早就了解過了。


    讓她感到有趣的是,這竟然是一個故人。


    “楚鈺?”


    副將聽說過這個名字,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你不好好待在你的文州,來平州作甚?”


    真是奇了怪了,也不知這楚鈺是有多大的本事,能讓江州把三分之一的兵馬都給了他。


    “我說了,支援啊。”少年眉梢輕挑。


    支援?


    鬼才信!


    怕是想來分一杯羹吧!


    副將還想說話,就被薛馳阻止。


    他又恢複成了平日裏冰冷的模樣,那一絲變化沒有任何人察覺。


    一場大戰無法避免。


    薛馳騎著馬,長刀掃向拓跋鈴,卻在下一瞬被一刀攔住。


    “你的對手,是我。”


    少年繡金的發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墨黑披風飄揚,眉眼精致。


    薛馳與少年對上,再次出手……


    薛馳不知為父親打過了多少次戰役,每一場,他都贏了。


    他被別人暗中稱之為殺神,不光是因為死在他手中的敵人眾多。


    更是因為,他不怕死。


    別人多少會惜命。


    而他不會,隻要能贏,他流再多血,受再重的傷都沒事。


    這種不怕死的打法,一般人都畏懼。


    但這次,他敗了。


    少年比他年輕,武藝卻比他高強。


    排兵布陣也比他厲害。


    還有一個被嚴重低估的拓跋鈴。


    薛馳摔下馬來,捂住腹部的傷口,鮮血不斷流下……


    冰涼的刀刃落下,下一瞬就要砍向他的脖頸,就像他對死去的敵人那樣。


    薛馳蒼白的嘴唇動了動,“多謝……”


    他的聲音低不可聞。


    南玥卻聽到了,她眸光閃了閃。


    預想之中的劇痛並沒有到來,鋒利的刀刃割破他的皮膚,卻沒有斬下他的頭顱。


    少年居高臨下,似有些好奇的問:“為何道謝?”


    為何呢?


    兩年前的場景又浮現在薛馳的腦海。


    在他灰暗的過去中,隻有那一幕,依舊如此耀眼……


    低賤的馬奴跪在地上,早已習慣了給人當踏腳的肉墊。


    他不知道今日踏上他脊背的又是哪一位貴人,隻習慣性的伏低身體。


    卻聽得一道清冷的女聲傳來。


    “你下去。”


    一時間,心緒百轉。


    他不明白,為何她不踏上來?


    是嫌他低賤?


    他詫異抬頭,忘記了不能直視貴人。


    少女一身曲裾,麵色淡淡,眼中並沒有他以為的嫌惡。


    他不該看她的。


    他是低賤的馬夫,會壞她名聲。


    若沒有楚六郎的那幾鞭,他必定要受罰。


    如今的他,是受人敬重的大公子。


    可他記得,在那些日子裏,隻有楚家姐弟把他當人看。


    薛馳望著少年的眉眼,楚鈺他長大了,和他阿姊越來越像了。


    不知楚四娘子如今可好?


    他喘了口氣,扯了扯嘴角,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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