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棄霜雖然沒說過,但確實已經在相處中摸清了a1的脾氣它不爽的時候,就會叫他“祝先生”。“我沒有別的意思。”祝棄霜愣了一下,皺著眉說道:“a1先生,那麽我現在把你當成和我一樣的生靈了,請你在我洗澡的時候別打開眼睛。”“……我沒看。”a1平靜的聲音出現了一絲裂縫,仿佛從牙縫裏擠出了回答。“這是你現在考慮的事情嗎?”a1覺得不能任由祝棄霜把握話頭,快速轉移話題:“你現在想的應該是怎麽在它手底下度過剩下的二十六個小時。”祝棄霜說道:“那就不勞煩您費心了。”祝棄霜垂眼,再次打量眼前的沙利葉,態度從容了一些,對它伸出手。沙利葉身形一動,靠近了他,將自己尖尖的下巴擱在了祝棄霜攤開的掌心上,雙瞳盯著他,歪了歪頭。祝棄霜近距離觀察到他邪異的淡粉色雙瞳,上麵纖長的白色睫毛動了動,臉上即使沾著血,看上去也完全不像頃刻間可以奪人性命的怪物。“……”祝棄霜縮回手,有些無奈:“不是這樣。”作者有話要說:第38章 卓戈監獄祝棄霜轉而抓住沙利葉的手,認真地指了指他手上的手環:“你知道我們都是嘉賓,我、和你是一樣的,我們是隊友,你是我的命定之人,如果你殺了我,你的排名、積分也會全都清空,百害而無一利。”沙利葉任由他柔軟的雙手握緊自己鋒利的手指,手背上的鱗片隨著它的心意順從地貼在皮膚上不然鋒利的鱗片早就把祝棄霜的手割成碎片。它垂下白色眼睫,注視著祝棄霜的眼神像極了大人看待無理取鬧小孩的包容寵溺。沙利葉的聲音很慢:“我不會殺你。”它抬起另一隻手,輕撫著祝棄霜的臉,冰冷的指尖隻是稍微用了一點力,就讓祝棄霜的臉頰迅速紅了起來。“人類太脆弱了。”沙利葉饒有興味地:“你無法承受我,是嗎。”祝棄霜將本來想說的話吞回肚子裏:“……你要這麽覺得也行。”沙利葉若有所思。這怪物的心思顯然不在尋找命定之人的遊戲上,但它的代號是殺戮,祝棄霜還得費盡心思和它溝通。這麽一看,節目組的懲罰反而幫了他大忙。雖然得到了零票,也讓他在其他人還無法確定的時候,迅速弄清了自己手環上的兩個代號分別是什麽。他確定了自己的命定之人和命定之敵,最大的問題就已經解決,接下來隻看這個副本什麽時候會結束。隻要不繼續落在最後一名,一直待在地麵監獄上,應該就不會麵對剛剛見到的那些怪奇物種。祝棄霜心裏其實鬆了一口氣。這個副本的遊戲規則有跡可循,比起上一季毫無緣由,一言不合就降臨死亡的規則正常得多。祝棄霜一字一句,相當坦誠地向它說道:“我想活下去,沙利葉。雖然不知道你的懲罰是什麽,但你應該也不想一直落在最後一名接受懲罰,對吧。隻有合作對彼此才是最有利的。”沙利葉也不知道將他的話聽進去了沒有,尾稍一下一下地纏著他的手臂。“我知道了。”沙利葉看祝棄霜臉色蒼白、盡是疲態,優雅地打斷了他的話。“我的命定之人。”沙利葉拿了他話裏的叫法,溫柔地說道:“你可以閉上眼睛睡一會兒。”它的粗長的尾巴卷起祝棄霜的腰,不容拒絕地將他纏繞。祝棄霜知道它也許是好心地想讓他躺在它身上睡覺,可是它尾巴上的鱗片並不比水泥地柔軟多少,而且他現在這個姿勢,像極了即將被享用的獵物。祝棄霜歎了口氣,安靜地閉上雙眼,不願意在這種小事上和它爭論。沙利葉就算表現得再無害,他也無法忘卻剛剛被它壓在身下的無力,他很清楚一點他們倆是不對等的。而不對等的好處是,他大可以安心閉眼,因為沙利葉想殺他,根本不必等到他睡著。祝棄霜本來是淺眠的人,一般在這樣極端的環境下,不可能輕易睡著。但不知道是因為十幾個小時未進食又過度消耗了體力,還是剛剛生死之際帶來的疲憊,他合上眼睛,居然真的起了困意。他的眼睛雖然閉上了,卻還能在黑暗中擁有自己的感覺,一片朦朧之中,祝棄霜感覺到有什麽冰涼的東西鑽進了單薄的囚服,卓戈監獄發的囚服用料極為吝嗇,輕輕一推就全部掀了上去。地下囚籠本來就冷得驚人,他剛剛在死亡的威脅下,幾乎都遺忘了發麻的手腳,此刻鬆弛下來,大片的皮膚又暴露在空氣中,祝棄霜不自覺地身體顫了一下。一隻冰冷的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樣,將他摟在懷裏,那隻手擱在他背後,貼著他的皮肉,逐漸升起些暖意。明明意識清晰,祝棄霜卻始終無法睜開雙眼,分不清此刻是沉溺於夢境還是現實。什麽濕潤的東西劃過他的皮膚,從臉、再到修長的脖頸,輕輕咬了咬他的鎖骨,又癢又麻,帶著些許刺痛。祝棄霜無法睜眼,也不能動彈身體,迷迷糊糊之間,有人抱住了他。冰涼而柔軟的觸感落在他臉上,從臉旁再到眼睛,仿佛有人細細密密地親吻著他,小腿被鱗片重重刮過皮膚,疼得他想倒吸一口涼氣。到底是什麽東西?祝棄霜猛然睜開雙眼,入眼的卻還是一片模糊,溫暖的光打在他的臉上,一股檀香的氣味撲麵而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蓋在他眼睛上,避免了他驟然直視光線的痛苦。a1在他問出口之前發出聲音:“【卓戈監獄地下禁閉四十八小時】已結束四個小時零七分。”頭疼得厲害,小腿上還殘留著黏液幹涸後的緊繃感覺,祝棄霜抓住對方的手腕,一把掀開。金色的發絲垂在他臉旁,亞薩如琉璃般通透的金色眼睛注視著他,神色喜怒難辨。祝棄霜的視線穿過眼前的人,將背景盡收眼底,他現在已經不在地下監獄了,頭頂是熟悉的宏偉天頂畫,以及神像威嚴冷漠的綠寶石眼睛。亞薩就在教堂中,在神像的注視之下,一隻手輕輕地攏著他的腰,將他堂而皇之地抱在懷裏。他們現在的姿勢仿佛米開朗琪羅手下的聖母憐子像,亞薩注視著他的眼神憐憫而慈悲。尤金說四十八小時結束後會有人來接他,難道這個人是亞薩嗎?祝棄霜冷靜地握住他的手腕:“你在幹什麽?”亞薩輕輕笑了一聲,反握住他的手,攏住了他的指尖。指尖被男人掰直,祝棄霜看見了自己的手背和指縫上不知何時凝固了幾滴斑白的痕跡。祝棄霜臉色一黑。亞薩聲音更加柔和:“你見到它了。”他的語氣很平緩,說的並不是問句,祝棄霜抿唇,沒有應答。亞薩低下頭,親昵地吻了吻祝棄霜的額頭。他神態自然,仿佛本該禁欲的主教,在教堂裏親吻他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禮讚。即便如此動作如此親昵,他的姿態也依舊優雅神聖,看上去沒有任何的逾越。亞薩附在他耳邊,口中卻是完全不符合他身份的冰冷話語:“你身上……有那個畜生的氣味。”他眼波流轉,如同碎金流光,仿佛要將人吸進去。祝棄霜怔怔地和他對視,一時忘了讓他放手。神聖高潔的主教端坐在神像腳下的座位上,手指順著祝棄霜的指縫探入,緊緊勾纏,最後和他十指相扣。戴著紅色手環的那兩隻手相貼,亞薩毫不避諱祝棄霜望向自己手環的眼神,動聽的聲音仿佛旖旎劇毒的陷阱,引誘著懷中的少年駐足。祝棄霜像被蠱惑一般,不自覺地伸出另一隻手,觸碰亞薩手上那隻手環,將手環翻了過來。亞薩代號和他猜想的沒有一點出入,就是欲望。但“欲望”的後麵,卻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跟著另外兩個代號,隻有一個孤零零的後綴。亞薩的手環上一共隻有兩個代號。另一個代號是……光明,這位主教大人對應的代號隻有他一人。為什麽亞薩手上的代號隻有他一個,這是什麽意思?“殺了它。”亞薩溫柔繾綣地抵住他的額頭:“我才是你的命定之人。”空氣裏香灰味沉悶,麵前這張出塵的臉卻讓人有些意亂神迷,是亞薩在引誘他的靈魂。祝棄霜沉默了幾秒,闔上雙眼,別開了臉。亞薩微笑:“你不相信我。”祝棄霜閉上眼睛,看不到亞薩那雙金色的神異瞳孔,才逐漸能掌控住自己的身體。他一把推開麵前的人,落在地上,利索地起身。“我應該怎麽相信你?”祝棄霜沒有直接拒絕他,而是把問題拋了回去。他的手環上隻有殺戮和彌漫兩個代號,根本就沒有欲望的名字。命定之人是雙向的,總不可能亞薩說什麽他就信什麽。……還有亞薩的手環,為什麽對應的隻有光明一個代號。“我是你的命定之人。”亞薩也隨著他站起來,一手摸著手腕上的紅環,淡淡道:“無需質疑。”亞薩步步緊逼,嘴角的弧度都不曾變化:“你是在懷疑我是你的命定之敵嗎?如果是,我在你醒來之前殺了你似乎會更加省心。”祝棄霜深呼吸了一口氣,抬眼看向頭頂的雕塑:“你會在神的注視下殺人嗎?”“……不會。”亞薩輕笑了一下:“我不會殺你,但不是因為我不信神。”他瞥過神像的眼神確實毫無敬意,冷淡得和看地上爬過的螞蟻沒什麽分別,他身為這座教堂唯一的神職人員,卻比那些犯人還要蔑視神威。教堂裏的每一處雕像都如死水般平靜,沒有像之前那個丘比特一樣掉下點什麽東西來懲罰大言不慚的人類,以示神威。祝棄霜臉上鎮定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他實在無法想象一個教堂的主教居然是個無神論者。寥寥幾麵已經能讓他認識到亞薩並非善輩,祝棄霜索性不再和他繞彎子,直接問道:“你說你才是我的命定之人,能告訴我理由嗎?我的手環上並沒有名為欲望的代號,你的手上卻有我的名字。”亞薩包裹著白色手套的指尖拂過自己手環上刻著的“光明”,失笑道:“你說這麽多,還是覺得沙利葉是你命定之人的可能性大於我,是嗎?”“顯而易見。”祝棄霜後退一步,身體自然而然地架起抵抗的姿勢。李懷屏說過,命定之敵的代號才可能是單向的,他和亞薩的代號不是雙向,那就隻剩下一種結果。“如果你想殺了我,我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