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厭不知道這朵花是否真實存在,畢竟她從未見過這麽詭異的花,但從她看到的欲望來說,這種花應該是存在的,甚至大概率具備實體。


    否則巡邏隊隊長不會有如此強烈的掩藏欲望。


    ——它容易被發現,所以要藏好。


    另外,如果這朵花屬於隊長,那他應該沒有膽量代替老爺們做決定,第一時間就去封鎖消息,所以這朵花很可能是老爺們的所有物,或者是某個老爺的所有物。


    而因為這朵花的存在,哪怕敵人快攻打到村子了,羚仁村的村民也不能離開。


    不過這也有可能是兩件事,遮掩花朵的存在是一件事,不放心村民們離開是另一件事。


    薑厭的腦海裏當即浮現出好幾個猜測。


    最後她更側重於後者。


    也就是花朵的存在與生長另有其因,並不需要村民們呆在羚仁村。


    老爺們應該是擔心自己的惡劣行徑暴露,所以提前知會過巡邏隊,一旦知道外國兵打過來了,就要把所有村民困死在這個村莊裏。


    因為大旱災荒,戰亂,再加上羚仁村特殊的偏僻地理位置,這個村莊一直處於沒有人管製的狀態,為了滿足一己私欲,百姓們的人權被老爺們剝奪走了,他們把這個村子占據為自己的地盤,對投奔來的流民百姓隨意砍殺奴役。


    但這樣是不對的,不被允許的。


    國家是人民的,國家的每一寸土地人民都有權利前往,驅趕就算了,用鐵棍打死根本就沒有道理。


    所以一旦村民離開村莊,把羚仁村內各個老爺的惡劣行徑廣而告之,這些老爺們就會被製裁,哪怕因為戰亂短暫地逃過一劫,他們的事情仍會被不斷重提,總會受到懲罰。


    因此不如就把村民困死在村子裏。


    一旦村民死光,老爺們就可以去其他地方過嶄新的生活,他們依舊是富貴老爺,和和氣氣,善良大度,哪怕村子裏有漏網之魚逃出去,到處控訴他們的罪行,也會因為人數太少,缺乏實質性證據,最終逐漸消停,直至風平浪靜。


    薑厭一邊思索一邊往戲園樓上走。


    沈笑笑與薑厭相處久了,很清楚她這種神情是在思考,所以閉緊了嘴,堅決不出聲打擾。


    到了二樓後,薑厭回到臥室。


    她打開窗戶往樓下看去。


    此時巡邏隊的數量肉眼可見地變多了,九個人為一隊,七八支隊伍在街上來回巡邏,有運菜車的主人想要與村民對話,但被緊急攔下,這些人很快就被架著送出了村門。


    不過短短十幾分鍾,所有運菜車都離開了羚仁村,村口的大門轟然關閉,枯瘦絕望的流民被隔絕在外。


    這些流民在路上步行了很多天,並不知道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的家鄉正在遭受什麽。


    他們隻知道羚仁村一言不發地拒絕了接納他們。


    薑厭正要收回視線,她的餘光忽然撇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今月白。


    她這會兒l正跟報亭的主人說話,她應該是來買報紙的,但羚仁村今天來的報紙已經被盡數燒毀,報亭主人不敢細說,尷尬地不停擺手。


    兩人拉扯了很久,最後是今月白突然停下動作,她盯著對方看了幾秒,轉而去路邊買蔬菜水果。


    付錢時,她抬頭看見了薑厭。


    今月白露出一個笑,她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問薑厭:“我的右耳墜昨晚丟了,是個鬆綠色的,掉沒掉在戲園啊?”


    薑厭一怔。


    她回憶了片刻,搖了搖頭:“沒見過,要麽是丟在別處,要麽是被什麽人撿走了。”


    今月白無所謂地應了聲:“行,我就是問問。”


    “也不是什麽值錢玩意,丟就丟了。”


    她說完叮囑薑厭不要把身體探出窗戶,這樣不安全,而後就拎著手裏的東西走向花街。


    目送走今月白,薑厭站直了身子。


    她靠在窗邊,沈笑笑這會兒l覺得自己能說話了,於是詢問道:“薑厭姐,你在看什麽呀?”


    “沒在看,在等。”


    薑厭解釋道:“報亭停止售賣,村門關閉,流民不能進入,這些突然的舉動必然會造成村民猜忌,如果不趕緊解釋,村民們很快就會恐慌,甚至發生爭鬥,老爺們為了自己有個安穩的逃命環境,必然會找借口。”


    “我在想他們會找什麽借口。”


    薑厭又往窗外看了一眼,見還沒有風聲,便叫著沈笑笑把早上曬的衣服翻個麵。


    兩人在院子裏飛速翻曬好衣服,又回到了二樓。


    這次薑厭在窗邊站了半小時,終於看到一支急匆匆的巡邏隊趕過來,他們把手寫的大字報貼在各個店鋪門口。


    村民們聚集過去,臉色逐漸難看起來:“——瘟疫?”


    “兩邊怎麽會突然爆發瘟疫?”


    一個穿灰色長褂的男人歎了口氣:“怪不得把運菜的那些人都趕出去了,村門也的確得封住,大家最近也別出去了,就在村子裏呆著吧,那可是瘟疫!能害死人的瘟疫!”


    有村民提議道:“要不把村後頭的路也給封住?”


    “現在家家戶戶都有米麵,幾個月內餓不死,大家先撐過這陣再說吧!”


    但這時有村民提出了異議:“可我幾天前看了報紙,說是周邊省在打仗,很可能會往這邊波及…要是外國兵打過來怎麽辦?後山的路被封死了,到時我們怎麽跑?”


    “還是別封了。”


    灰長褂男人皺起眉:“不封怎麽辦?說不準就有人偷偷跑去鄰村又跑回來,那些流民身上說不定也有病,通通都得嚴加看管!”


    “你們別把這事想簡單了,必須采取強製政策,村子裏但凡有一個人染上瘟疫,一個村子都得完蛋!”


    巡邏隊隊長這時也走了過來,他附和道:“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不進不出,大家別慌,肯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村民們沒再說話。


    誰都怕瘟疫,外國兵什麽時候打過來,打到哪裏了都是未知數,但瘟疫在他們眼裏是實打實的,迫在眉梢的。


    思忖後,大家都同意了封村的說法。


    村民們離開後,巡邏隊隊長與長褂男人對視一眼,臉上同時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薑厭把兩人的一唱一和看在眼裏,扯了扯嘴角,收回視線。


    沈笑笑也聽到了剛才樓下的討論,她驚愕道:“我的天,他們幹嘛要騙人?”


    “到時外國兵打過來,後山的路又封住了,這不是在坑殺人嗎?!”


    “要的就是他們沒地方跑。”薑厭回。


    沈笑笑趕忙道:“可瘟疫這個借口也不是長久之計呀,現在村民們還是懵的,接受這個說辭完全是下意識,過幾天說不定就要懷疑了。”


    “無所謂。”


    薑厭說道:“他們隻要在這幾天安穩住村民就行。”


    “三天足夠老爺們逃跑,也足夠把後山的路封得嚴實,之後老爺們逍遙自在,村民們就在羚仁村裏自生自滅了。”


    沈笑笑這下徹底明白薑厭的意思了。


    她張了張嘴,看著樓下瘋狂購買日用品的村民,磕絆道:“這這還是人嗎?”


    “這些老爺和巡邏隊簡直就是畜生,外國兵也是畜生,一群畜生!”


    過了好一會兒l,她懷著僥幸心理道:“…說不定外國兵突然繞了個圈過去了,沒來羚仁村,否則我們就要生活在地獄裏了,哪怕能活著,也活得無比慘淒。”


    “我可是在網上看過的,被外國兵攻占的村子沒一個好下場,活得人不如牲畜就算了,最恐怖的是各種實驗,脫水實驗,脫骨實驗,毒氣實驗…”


    “想想就生不如死。”


    薑厭搖了搖頭:“應該不會。”


    “這種實驗和直接讓我們死沒區別,能量場不會設置必死題,所以羚仁村會有生機,我們也都有活命機會,隻是還需要我們邊走人設線邊摸索。”


    沈笑笑重重點頭。


    她攥起拳頭揮了揮:“厭門萬歲!”


    薑厭沒聽懂這是什麽意思,她有些困惑地看了沈笑笑一眼,沈笑笑的表情更困惑,她問薑厭:“怎麽啦?”


    薑厭:“沒事。”


    一天無事。


    時間過得飛快,太陽西沉,薑厭幾人來到內廳吃飯。


    這會兒l奚決雲正與呂燒春討論瘟疫的事情,方敘語的眉頭緊鎖,時不時插上一句話,言語裏滿是對瘟疫的擔憂。


    薑厭瞥了蕭叢也一眼,知道她沒有把自己讀到的唇語告訴任何人。


    薑厭完全理解她的思慮——


    奚決雲性子無私,呂燒春性格仗義,一旦蕭叢也把這件事告訴她們,她們很難不把這件事告訴村民,而到時候巡邏隊必然會拿戲園所有人開刀。


    人都是先考慮自己與身邊的親人的。


    蕭叢也先考慮的是戲園眾人的安全。


    而且現在老爺們願意找理由騙大家


    ,


    並不是害怕村民□□,


    單純是想清淨,想心平氣和地溜走,一旦大家群起暴動,巡邏隊手裏有槍,有的是方法讓村民們閉嘴。


    吃完飯,方敘語被方老爺派來的人叫走。


    那個仆從在離開前,特意叮囑道:“明晚就是我家老爺的五十大壽,各個鋪子都要派人去,禮物什麽的——你們來年的生意還得靠方老爺照看不是?”


    蕭叢也起身頷首:“明晚奚班主和燒春會去。”


    這是要在離開前最後撈一筆了。


    薑厭頭也沒抬,自顧自夾了塊燒茄子放進嘴裏,蕭叢也坐下來繼續吃飯,內廳又恢複原來的氣氛,隻是除了討論瘟疫外,還在討論要給方老爺送多少錢。


    因為全程沒參與討論,所以薑厭吃得最快。


    吃完後,她起身去廁所,離開前她看了沈歡歡一眼,沈歡歡瞬間明白過來薑厭的意思,也站起身,佯裝去上廁所。


    兩人在二樓角落匯合。


    沈歡歡低聲問:“怎麽了薑厭姐,是有線索了嗎?”


    “說不上是不是線索,”薑厭問她,“你認識這種花嗎?”


    說罷薑厭在沈歡歡的掌心畫起她看到的黑色的花。


    沈歡歡是團隊裏看書最多的,知道的奇珍異寶也多,這會兒l她皺緊了眉頭,跟薑厭確認道:“花瓣上有很多雙眼睛?”


    薑厭點頭:“是的,花是純黑的,每朵花瓣上都有好幾雙眼睛,會眨動,看起來有些瘮人。”


    沈歡歡垂眸思索良久。


    幾分鍾後,她抬起臉:“從描述來看好像是罌靈花,一種千年難遇的象征災厄的花。”


    “象征災厄?”薑厭皺起眉。


    “對,”沈歡歡認真道,“相傳它隻在怨氣最多的地方盛開,厭惡光照,生在極陰極暗之地,每朵花下都有數不清的屍骨,花上有多少雙眼睛就預示著它吸收了多少屍體的養分,相應的,眼睛越多,它的效果也越強。”


    “這種花可以被人工培養嗎?”薑厭問。


    沈歡歡沉吟道:“沒聽說過,但假如有人知道它的形成條件,並且人為地給罌靈花不停提供屍體,那罌靈花很可能存活,甚至形成罌靈花海。”


    “不過罌靈花的形成條件實在太苛刻了,我隻聽師父談起過一次,那次的罌靈花是在一個萬人坑裏長出來的,兩千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個萬人坑開出了十幾朵嬰靈花,有個通靈師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那些花毀掉。”


    薑厭點了點頭。


    最後,她問到了最重要的事情:


    “這種花有什麽效果?”


    沈歡歡飛快吐出兩個詞:“上癮,致幻。”


    “從它的名字就可以猜出來了,罌,毒品。”


    “一旦吸食過罌靈花粉,那人就會上癮,每個周都需要吸食,否則周身就會疼痛難忍,性情暴躁,無條件攻擊人,可以說一旦聞過罌靈花粉的味道,這個人這輩子就毀了。”


    “至於致幻…”


    沈歡歡說:“一是吸食者會看到虛幻的場景,眼前斑斕,光影虛浮,攻擊自己也攻擊旁人,二是進入罌靈花五米範圍內就會產生幻覺,所以采摘極不容易,很費人命。”


    薑厭聽明白了。


    沈歡歡問她:“薑厭姐是看到罌靈花了嗎?在這個村子裏?”


    薑厭“嗯”了聲。


    她說道:“羚仁村的老爺們在用流民的命培養罌靈花。”


    “可能是為了…”


    沈歡歡連忙追問:“為了什麽?”


    薑厭淡聲回:“為了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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