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次,徐阿姨都接不下去話了。 斜對麵的周千俞忍不住笑出了聲,遞來一張餐巾紙,“擦擦嘴。” 徐阿姨立馬朝他瞪過去,臉色十分不善。 她不高興,難道我就很高興嗎,她從國外回來以後我和周千俞便再也沒有見過麵,她到底還想試探什麽。 曾經有那麽一段時間,她是很喜歡我的。 徐阿姨這種人,不喜歡你的時候對你處處防備,可是她喜歡你的時候,又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送給你。 當時我和周千俞的關係十分要好,我沒有其他的朋友,便整天粘著他,徐阿姨為了方便我在家裏留宿,甚至專門收拾出一間客房,當作我的專屬臥室。 還給我買衣服買鞋子買書包,毫不誇張地說,那裏簡直像我的另一個家。 就連她和周千俞的爸爸吵完架,她也會整理好心情,帶著我和周千俞去商場抓娃娃。 我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往日裏對我那麽好的長輩,突然有一天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滿了警惕和不滿,我要是說不難過肯定是假的。 “阿姨,”手裏的漢堡忽然變得難以下咽起來,我放下吃了一半的漢堡,拿起紙巾擦了擦嘴巴,坦言道:“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讓你不喜歡我,但是你可以放心。” 我直直望向她的眼睛:“我現在已經交到別的朋友了,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天天纏著千俞哥了。” 聽完我的話,徐阿姨保養得宜的臉上閃過一絲愧疚,但也僅僅是短短的一瞬。她很快調整好表情,衝我笑道:“你這孩子還是那麽較真,阿姨什麽時候不喜歡你了。” 她抬起手摸了摸我的頭發,目光溫柔中帶了幾分惆悵,“知道主動交朋友了就好,你呀,從小就不喜歡親人,我們家周千俞跟在你屁股後麵追了那麽久,你才答應和他做朋友。” “你別怪阿姨,”她說:“你和周千俞整天待在一起,他走到哪裏你都要跟著他,你不知道外麵的人都怎麽傳……” “媽!” 周千俞驟然揚起聲音,“別說了。” 他用力攥著手中的刀叉,好半晌,才僵硬地笑了一下,“趕緊吃飯吧,你下午不是還約了美容嗎。” “哥。” 這段飯結束以後,我已經沒了繼續逛商場的心情,但是答應陳崢去給外婆挑選的披肩還沒買上,我隻能和他折返回那家店。 導購幫忙挑選顏色的時候,陳崢走過來站到我旁邊,叫了一聲“哥”以後便安靜地望著我。 “怎麽了。”我打起精神衝他笑笑。 陳崢沉吟了片刻,道:“阿姨在撒謊。” “我覺得不是你的問題,”他耷拉下眼睛,語氣慢吞吞的,“周哥喜歡你。” 他說,“周哥喜歡你,被阿姨發現了,所以才——” 他的話沒有說完,導購走了過來,麵帶微笑,伸開手臂展示著掛在手臂上的三款披肩,“先生,您看這三件的款式和顏色如何,有中意的嗎?” 作者有話說: 陳崢:我的眼睛就是尺第76章 哭成小花豬了 從商場回來後沒多久,我便拖著行李箱回到外婆家。 我爸從劇院帶回來的小狗就暫時托付給了陳崢,它現在還小,不能洗澡,陳雪嫌棄它曾經當過流浪狗,怕它不幹淨,把它從我爺爺奶奶家帶回來以後,隔三差五就要把它拿起來擦一擦。 它本來就禿,我都怕陳雪把它擦得不長毛了,長大以後變成斑禿小狗。 陳崢也委婉地勸過幾次,不知道陳雪最後聽進去了沒有。 高三學習任務比較重,開學的時間也比其他年級要早,開學前一天,夏老師給我打來電話,讓我有時間的話去一趟學校,有幾份資料需要我到校填一下。 “記得帶幾張一寸照片,藍底的。” “知道了,”我剛巧有空,便說:“老師,我明天去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夏老師笑了笑,語氣很溫柔,“晨曦他們也是明天來,讓我看看名單……來了不少人呢,你們剛好可以在班裏聚一下。” 不少同學從上個學期開始就外出集訓,確實有段時間沒見麵了。 夏老師讓我去辦公室簽了幾張表格,等我填完了表格,帶著我去了臧主任的辦公室,請他簽字蓋章。 臧主任對我,不對,應該說,臧主任對我們所有藝體生都有很大的偏見,我原以為我去找他蓋章,他會為難我一下,再不濟也會對我進行一番說教,沒想到簽字蓋章的過程十分順利。 他甚至對我笑了一下,祝我旗開得勝。 “薑程,”他簽下自己的名字,扣好鋼筆的蓋子,抬眼看向我,“我非常看好你,期待你拿一個好成績,為學校爭光。” 從他的辦公室走出來,我舒了口氣,悄悄告訴夏老師:“臧主任今天怎麽那麽好說話,有點不習慣。” 夏老師回頭看了一眼辦公室的門,責備地看了我一眼,等我們稍微走遠一些,才說:“臧主任呢,對我們這兩個藝體班確實有些偏見,但他也是……呃。” 夏老師大概還在組織語言,我善解人意地替她接道:“但他這麽做也是為了我們著想,我們藝體班的同學和文化班的同學不一樣,他罵我們隻是不想讓我們走入歧途,荒廢高中三年的學習時光。” 上個學期升國旗的時候,這些話臧主任每周都要說一次,我都能背出來了。 “你……” 夏老師無奈地看著我,“薑程,你比剛來學校的時候活潑多了,你還記得你剛來的時候嗎?” 她走在我前麵,邊說邊推開教室的門:“那時候我跟你說話,你都愛答不理的,我還以為你是一個刺頭學生。” 教室門打開,以季晨曦為首的同學們湧上前來,季晨曦抱了我一下,“薑程,加油啊。” 我同桌擠到最前麵來,“同桌,想死我了,也讓我抱一個唄。” “抱抱抱。” 我張開雙臂。 體委過來拍拍樊岩的肩膀,再拍拍我的。 季晨曦眼眶微紅,“大家都要加油。” “對,”夏老師靠在門上,笑眯眯地望著我們,“老師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我點點頭,說,雖然我的文化課成績很爛,但是專業課水平還是比較自信的。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說起來,讓夏老師盡管放心,大家一定會給她爭氣的。 當初學校把我們當成爛攤子,推給了剛入職的夏老師,夏老師從來沒有覺得我們是爛攤子,反倒是處處維護我們,還因為幫我們說話被臧主任批評了好幾次。 這些我們都記在心裏。 季晨曦努力忍住哭腔,輕聲細語地說:“夏老師,我們一定會給你交一份滿意的答卷的。” “老師知道,作為藝術生,你們受到的質疑和偏見有很多很多,直到現在都有人誤解你們,認為藝術是一條捷徑。但是老師想告訴你們,成功的路總是荊棘與鮮花並存的,你們付出過的眼淚和汗水,都會在不久之後得到回報。” “你們都是好孩子,”夏老師將季晨曦摟進懷裏,摸了摸她的頭,目光掃過我們所有人,“老師一直都以你們為傲。” “夏老師!”季晨曦是夏老師的小學委,和她的關係最好,被她抱住以後,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體委也抽了抽鼻子,扭過了臉。 “還好裴燦今天沒來,”樊岩的眼眶都紅了,卻強撐著開起玩笑:“不然他的眼淚指定能把教室衝垮。” 之後便是不停在學校與學校之間輾轉,不停的在路途上奔波的日子。 偶爾,我的行程軌跡和郭磊他們撞上,還能一起吃頓飯。 和他們在餐桌上的閑聊裏,我才明白那天在病房裏,我爸和陸方冶的對話是什麽意思。 陸方冶和徐承德跟我們不一樣。 郭磊說,陸方冶是省局領導親自下場選出來的苗子,不然以他的文化課成績,就算不學體育也能考個好大學。 徐承德更不用說了,他大伯是省隊的乒乓球教練。他從小就跟著大伯到處參加比賽,學乒乓球是奔著國家隊去的。 大概是我臉上的神情過於驚訝,郭磊笑話我:“有那麽值得大驚小怪的嗎,陸哥和老徐牛著呢,從臧主任對他們的態度上你還看不出來嗎。”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哪次犯事,臧主任不是把我往死裏整啊,你看他什麽時候舍得重罰陸哥了。” 說的……也是。 我伸手托著腮,歎道:“陸哥好厲害啊。” 感覺我們兩個之間的距離一下子被拉大了。 郭磊剛結束一場麵試,考官似乎很喜歡他,他今天心情不錯,喝了點酒,笑著揉了一下我的頭。 “你也挺厲害的,”他說,“都快變成網紅了。” “別說了!” 說起這個事情我就忍不住頭疼,前幾天去我奶奶的母校參加複試的時候,我請一位一起參加複試的同學幫我在學校門口拍了幾張照片。 不知道是誰把我拍照的過程錄了下來,傳到了短視頻網站上去。最可怕的是那條視頻火了,緊接著就有人扒出了我的名字和家世。 我的微博賬號甚至也被扒出來了,評論區最近熱鬧極了。 幸好我當初網戀詐騙陸方冶的話題被周千俞處理掉了,不然……到時候身敗名裂的不止我一個人,我爸也要跟著我丟人現眼。 但我真的小看了這屆網友,他們不去當偵探真是太可惜了。 就在我和郭磊碰完麵的第二天,不知道是誰在微博上上傳了一張糊到不行的截圖。 截圖上,赫然就是陸百會曾經在論壇上掛過我的那個帖子。 裝妹子誆騙她哥感情的那一個。 那張截圖上麵帶著我的正臉照片,清晰,無碼,半點水印都沒有。 這下好了,我不僅要麵臨社死,還要挨我爸的罵。 “沒臉見人了。” 我藏在酒店裏給陸方冶打電話,邊打邊哭,“嗚嗚嗚陸哥我沒臉見人了,你不知道我去麵試的時候他們都用那種眼神看我。” 甚至還有人來問我是不是喜歡男生,要不要約一下。 “我看起來像是那麽隨便的人嗎,”我哭得嗓子都啞了,聲嘶力竭地控訴:“太過分了,實在是太過分了!” “不哭了不哭了,”陸方冶安撫道:“你在哪個區,我現在也在首都,把位置發我,我去找你。” 我抽抽嗒嗒地點了幾下屏幕,手機屏幕上滿是我的淚水,控製有些失靈,點了好幾次都沒切出窗口。 我一下子哭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