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越看著蕭遙明亮堅定的雙眸,有一刹那難以呼吸,他的眼睛裏夾雜著欽佩、思慕、愧疚以及痛苦等種種感情,最終,他沙啞且有些顫抖的聲音響了起來:


    “蕭姑娘,太後不是個好相與的,而且,小皇帝即將成年想要親政,而太後不願還政,他們之間有矛盾,而我,算是親近小皇帝那一派的。你若去,我根本幫不上忙。所以,你、你一定要考慮清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可以以後再幫那些可憐的女子報仇。”


    這樣的事,他本該衝在前麵的,可由於身份的問題,不但沒有,反而要讓蕭遙出頭,他光是想想便羞愧得無地自容,痛苦得難以接受。


    蕭遙搖了搖頭:“我一個人就夠了。”說完看向楊越,正好看見他臉上和眼裏殘留的愧疚,便安慰道,


    “你不必愧疚,也不必為我擔心,我既要做,一定會想好萬全之策的。這樣的事,我自己本就想管,所以是我自己想做的,也是我自己能做的。”


    楊越聽得一怔,看著蕭遙臉上的剛毅和堅定,這一刻心跳如擂鼓,蓋過了一切的聲音。


    這一刻,淡淡的桂花香,仿佛都成了他無法掩藏的心事,將他,將蕭遙,緊緊地包裹其中,卻又曖昧著膽怯著,嫋娜成飄忽不定的淡香,隨風而去。


    對,一定會隨風而去的。


    意識到自己的心事,楊越如同被燙著了一般,來不及欣喜,便狼狽而又痛苦地移開目光,抬頭看向天空。


    他最先看到的,是細細密密無處不在的黃色小花,它們似乎要將天空都撐滿了。


    蕭遙大概打聽清楚太後的喜好,便開始刺繡。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她同時繡兩幅繡品,一幅雙麵繡,一幅單麵的繡品。


    雙麵繡無論拿到哪裏去都不會失色,單麵的繡品,在見慣繡品的太後心目中,隻怕隻有大幅或者別出心裁的才會出彩。


    蕭遙沒有時間繡大幅的,隻能在別出心裁上下功夫了,她為了讓單幅的繡品出彩,開始嚐試劈絲,將一根絲劈成128份。


    蕭遙一邊繡一邊苦練劈絲,終於將絲線劈成128分了,這樣的線很細很細,足以讓她將繡品繡得無以倫比的出色。


    伴月給蕭遙換了一杯熱茶,又抬頭看了一眼坐在房頂上的楊越,轉身到隔壁院子拉了圓月到一旁竊竊私語:“姑娘和楊公子是不是吵架了?”


    圓月正在刺繡,聽了這話分了一些注意力給伴月:“沒有啊,哪裏吵架了?”


    伴月跺腳,一把將圓月的繡繃拿下來,這才道:“你就沒發現麽?平日裏姑娘在桂花樹下刺繡,楊公子定要坐在旁看書或者舞劍的。可這兩日,兩人都不在一處了。楊公子仿佛避著我們家姑娘似的,躲屋頂上去了。”


    圓月托著腮想了一下,眨巴著大眼睛說道:“楊公子畢竟是外男,他曉得避嫌,不是好事麽?”


    伴月氣了個倒仰,磨著牙低聲道:“你就不想著點姑娘的親事麽?楊公子長得俊,又溫柔,從衣著來看家境也是不錯的,若他喜歡我們姑娘,我們姑娘以後便有個好歸宿了。”


    圓月想了想,認真點頭,隨後又道:“那楊公子避嫌,興許是不喜歡我們姑娘?”


    伴月聽了這話,皺著眉頭想了想,覺得也有可能,便嘟囔著回去了。


    她剛回去,便聽到敲門聲,忙過去開門。


    來的是李大太太,她說李家聯合作坊的高大圍牆終於圍起來了,負責守衛圍牆的人員也安排下來了,她特地來請蕭遙住進去的。


    說完這事,李大太太臉上的笑容又多了幾分:“蕭姑娘你的刺繡水平著實高超,將樓家繡娘的繡品都給比下去了。”


    蕭遙有點吃驚,說道:“不至於罷?”她的刺繡水平雖然高,但跟成名已久的刺繡大師,應該還是有那麽些差距的。


    李大太太笑著說道:“哪裏便不至於了?”隨後將自己打聽到的那些收藏繡品的人對蕭遙以及樓家幾個刺繡大師作品的評價一一說來,末了露出五分痛快之色五分譏諷之色,


    “因陳老爺等行家不買賬,樓家那繡品拍賣會,到底沒開起來。這可笑死人了,整個江南地區行商的,就沒有不笑的。樓家的聲勢,都一下子衰弱了下來。”


    蕭遙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吃驚之餘,心中又湧上淡淡的欣喜。


    她做的沒有白費,正在一點點蠶食樓家的聲譽。


    李大太太抒發完暢快之情,含笑看向蕭遙:“不知蕭姑娘打算哪天搬?你這次接連重創了樓家,隻怕樓家容不下你的,若可以,還是要盡快搬進去。”


    蕭遙當即就做了決定:“既如此,明兒便搬罷。隻是這宅子,我住著有感情了,請李大太太將它賣與我。”


    李大太太已經充分見識過蕭遙的本事了,心裏存了讓李永真娶蕭遙的心思,聽到這要求,當即滿口答應:“隻是一個宅子,哪裏就要收你的銀子了?你這次為我們李家出了風頭,這宅子,便當是給你的謝禮罷。”


    蕭遙飛快地在心中算了一下自己這次為李家帶來的利益,覺得收這宅子不算占便宜,當下含笑點頭:“既如此,我便厚著臉皮收下了。”


    楊越躺在屋頂上,聽著蕭遙跟李大太太的對話,心裏有些惱怒,又有些自豪。


    惱怒的是,一個小宅子,也值得李大太太鄭重其事地拿來打賞蕭遙,自豪的是,蕭遙有能力,憑她自己,便能掙下所有她用得上的,並過上好生活。


    隻是惱怒和自豪,都不及心中的悵然。


    明天過後,她便要搬走了。


    她再也不會留在這宅子裏等他回來了。


    他以後受傷了,順著心意回到這裏,再也見不到她了。


    細細密密的痛楚自心髒而起,很快蔓延至四肢百骸。


    楊越幾乎是自虐一般,感受著這種痛楚。


    天空太亮,陽光太過燦爛,一切都顯得刺眼。


    楊越伸手捂住刺痛的雙眼,心想,她走了也好的。


    他放肆而隱秘的心事,本來就不應該的。


    蕭遙想著離開這裏,以後和楊越可能沒什麽見麵的機會了,而他幫了她那麽多,她就這樣走了,有些不厚道,便讓李大太太的人出去幫買菜,自己親自下廚做了幾個小菜請楊越吃飯,順帶為自己踐行。


    楊越還是和最初見麵那般,笑出一臉的神采飛揚,隻是眼睛內,到底與當初不同了,仿佛忽然有了重量一般。


    他咧著嘴,笑出一口白眼,拿著個酒壇子,對蕭遙道:“今晚為你踐行,我喝一點助興。”說完給他自己倒酒,將酒壇子放下,端起酒杯,目光深深地看向蕭遙,“我幹杯,你隨意。”


    蕭遙笑著說道:“我也喝一杯。”說完伸手去拿酒壇子。


    楊越聽了,笑著放下酒杯,爽朗地道:“我來,你且坐著。”他拿起酒壇子,很快給蕭遙倒了酒。


    蕭遙端著酒杯站起身,對楊越道:“幹杯。”頓了頓,加了一句,“為相遇相識幹杯。”


    感謝楊越,讓她知道,這世上,還有男子是看得見女子的悲哀和無奈,並願意伸出援手的。


    楊越手一抖,幾乎沒拿住手中的酒杯,他竭力握住,可還是有酒水泄了出來。


    他感受著酒水沿著手背流下,沾濕了指縫,溫溫的癢癢的,如同他此刻的心,他深深地看著蕭遙,聲音沙啞地道:“為相遇相識幹杯。”說完,端著酒杯的手伸出去,跟蕭遙碰杯。


    酒杯相碰的聲音清晰傳來,重重地撞在楊越心上。


    蕭遙跟楊越碰了杯,隨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結果飲完了,卻發現楊越捏著酒杯怔怔的,一張俊臉漲得通紅,不由得問:“楊公子,你這是?”


    楊越如夢初醒,目光看向蕭遙,原本就紅的俊臉更紅了,他狼狽地咳了咳,馬上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而由於慌亂,酒嗆進了喉嚨裏,讓他嗆得更厲害了。


    蕭遙關心地看向他,見他咳得停不下來,隻得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背。


    隻是拍了兩下,發現楊越的身體瞬間僵直了,忙停下,歉疚道:“抱歉,一時情急。”


    楊越看著蕭遙清澈得可以一眼看清的眸子,心中閃過失望,也閃過慶幸,他搖搖頭:“沒事。”忙又解釋,“我、我隻是……”隻是什麽,他卻說不出來。


    這時忽然傳來喜悅中帶著羞意的女聲:“楊公子,這杯敬你的,謝謝你救了我。”


    隨後,楊越便被他救回來的那些姑娘包圍了。


    蕭遙含笑坐在一旁,一邊吃飯一邊看豔福不淺的楊越。


    當晚酒席散了,已經三更,蕭遙不習慣晚睡,很快打著哈欠去洗漱,隨後早早上床休息了。


    楊越帶著幾分酒意,也回房躺下,隻是到底睡不著,不得不披衣起來,走到窗前看秋日裏月光。


    看一陣,他看了一眼蕭遙的屋子,忙又回去躺下,但是仍舊睡不著,隻得又坐起來,如是再三,他幹脆不睡了,腳下一點,上了屋頂,在蕭遙那屋子的屋頂躺了下來。


    更深露重,天地仿佛蒙上了一層白霜。


    楊越原以為自己隻躺一陣,可等他回過神來時,東方已經翻起了魚肚白。


    他翻身坐起來,手一摸,發現衣衫早已被秋霜打濕了。


    蕭遙搬進李家聯合作坊時,四周全是護衛,因此一路有驚無險。


    她安頓下來,第一時間便是去四周熟悉環境。


    剛走近繅絲作坊,便聽到一陣驚喜的聲音叫道:“蕭姑娘——”


    蕭遙扭頭去看,見是原先在繅絲作坊認識的呂麗娘,也笑了起來:“呂姑娘,你最近可好?”


    呂麗娘俏麗的臉上露出幾分惆悵之色:“還好吧,就是……”她說到這裏,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蕭遙聽了,頓時頭皮發麻,知道下一刻呂麗娘肯定要揪住自己說心事的,忙找借口:“我還得去流霞坊那頭瞧一瞧,回頭再找你說話。”


    呂麗娘臉上露出遺憾之色,但還是點了點頭:“既如此,你忙去罷。”


    蕭遙點頭,但在離開之前還是說道:“呂姑娘,有些事不必那般執著的。”說完衝呂麗娘點了點頭,急匆匆地走了。


    呂麗娘知道蕭遙是什麽意思,因為當初蕭遙還在繅絲作坊,便跟她說過類似的話,可是她當時不聽,此時自然也不會聽的。


    想著自己的心事,呂麗娘重重地歎息一聲,轉身回作坊。


    剛回頭,便見到徐娘子站在作坊門口,正盯著蕭遙背影消失的方向。


    呂麗娘心情不好,沒打算跟徐娘子多寒暄,因此打了聲招呼,便悶頭往裏走。


    徐娘子卻忽然開口:“聽聞她得了東家的青眼,是能拿分紅的,說起來身份地位隻是比少東家略低,這樣的人,自然不會再跟我們這樣的人打交道。”


    呂麗娘忙道:“蕭姑娘不是這樣的人,她隻是很忙。”說完不理會徐娘子,轉身便走。


    徐娘子哼了哼,暗罵呂麗娘蠢笨,便扭身回了作坊研究繅車。


    李大太太見李永真一知道蕭遙進入了作坊區便直奔作坊,知道他是按捺不住要見蕭遙,便也沒阻止,而是備了一份禮物到邱家,打算跟邱家提退婚一事。


    哪知她還沒開口,邱太太卻率先說起她請城外一個大師算過,大師說兩家孩子八字不合,不適合湊做一對,暗示婚事作罷。


    李大太太喜得差點沒露餡,好不容易將笑容壓下之後,做出一臉的為難,苦勸邱太太多次未果,這才勉為其難地同意退婚,但也沒有當場拿出當日交換的庚帖,而是硬生生拖了一日。


    又過一日,李永真和邱大小姐的婚事作罷。


    李大太太想著與邱家的婚事沒了,可以找冰人去跟孫娘子提親了,心情很是不錯。


    但是剛退親便提下一門親事,傳出去到底不好聽,也損害了李永真和蕭遙的名聲,所以李大太太按捺住激動的心情,耐心地等待起來。


    蕭遙將趙半夏帶進流霞坊研製顏料,便一頭紮進刺繡裏去了。


    時間不多,她得盡快將兩幅繡品繡出來才是。


    雙麵繡繡的是兩朵開得絢爛爭奇鬥豔的牡丹,單是看著,便能感受到絢爛綻放的牡丹帶來的富貴之美。


    而單麵繡品,則是兩隻孔雀,其中一隻驕傲地展開色彩斑斕的屏,另一隻則正在懶洋洋地踱步。


    由於開屏的孔雀色彩過多,所以蕭遙繡起來有些慢,比向來需要花更多心思和精力的雙麵繡還要慢。


    不過,看著繡出來的部分孔雀屏,蕭遙覺得,慢也慢得很值得。


    托之前劈絲的福,由於絲線劈得足夠細,孔雀屏那樣鮮豔奪目又細膩的毛,全都異常逼真——即使以蕭遙自己的眼光來看,也算得上逼真,比如今市麵上號稱逼真的動植物都要逼真許多。


    不過刺繡有一點不好,那就是費眼睛。


    蕭遙因著想盡快完成這兩幅繡品,接連三晚都在夜裏刺繡,結果眼睛便難受起來。


    她不得不改掉這個習慣,並且趕緊休息養眼睛。


    圓月一邊照顧她一邊自責:“都怪我沒用,若我能幫得上姑娘,定不會讓姑娘這般辛苦的。”


    蕭遙搖搖頭:“這與你有什麽相幹?不許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又表揚圓月在刺繡方麵有哪些進步,說她已經做得很好之類的雲雲。


    聯合作坊雖然大,但是平日裏大家用飯時不免會見麵,飯後四處走走,亦能看得見。


    故呂麗娘和趙娘子等很快知道蕭遙因為刺繡,弄得眼睛有些不舒服,因此連忙上門來探望蕭遙。


    蕭遙隻是覺得眼睛累才歇一歇的,不想竟連繅絲作坊的人都驚動了,不由得有些無奈,她謝過眾人的關心,又一再表示自己沒事,讓大家不要誤會。


    呂麗娘和趙娘子見蕭遙的確不像是有事的樣子,便放心地回去了。


    回去聽到有人問起蕭遙,兩人沒說實話,隻說蕭遙很用功之類的雲雲——因蕭遙這次回到作坊來,身份高了很多,以至於什麽聲音都有,甚至還有些人說得頗為難聽,所以兩人特地給蕭遙說好話,企圖挽救一下蕭遙的名聲。


    哪知她們說好話了,架不住心中對蕭遙不滿的人說難聽話。


    當日,作坊內便傳遍了蕭遙為了討好東家,一直熬夜刺繡,以至於傷了眼睛這樣的話。


    有人聽到這些流言感歎一聲佩服蕭遙的努力,有人則冷笑著表示蕭遙這是在做戲,並認為沒有本事才需要表現自己的努力,蕭遙顯然是那個沒本事的人。


    圓月、伴月和蕭尋真等人在作坊內走動,聽到這樣的嘲諷,自是萬分生氣的,聽到的當場就揪住人分說了起來,氣勢十分足,罵得人不敢回嘴。


    有了她們的反駁,嘲諷蕭遙的話終於少了一些。


    蕭遙覺得眼睛不再幹澀難受之後,又開始在白天刺繡,壓根沒顧得上旁人說酸話和詆毀她。


    李大太太聽到作坊內有人說蕭遙的壞話,心裏頭很是惱怒。


    此時她已經充分意識到蕭遙的價值了,並認為蕭遙的價值超過了邱大小姐,所以是一心想為李永真求娶蕭遙的,此時聽到作坊內居然有這種流言,很是擔心蕭遙會因為流言而離開。


    於是,她找上孫娘子,表示想為李永真求娶蕭遙做正妻,問孫娘子的意見,若孫娘子沒意見,她明天便請冰人上門提親,將兩人的事定下來。


    孫娘子聽到李大太太是想為李永真聘蕭遙為妻,而不是當初的妾,再加上蕭遙有本事,若嫁過去將來可以在李家大展拳腳,根本不懼破甲為難,便有幾分意動,表示回去考慮考慮再答複李大太太。


    本來這種事,在事成之前,是不會泄露出去的,但是就那麽不巧,流霞坊管理顏料的管事吳海的妻子,正好打窗下經過,聽了個具體。


    頓時,她就想起蕭遙熬夜刺繡並因此傷了眼睛一事,並且第一時間認定,蕭遙那麽賣力刺繡,就是為了向李大太太表決心,讓李大太太知道,她為了嫁給李永真,會有多努力。


    吳海家的覺得自己這推斷沒毛病,於是喜滋滋的,馬上找了人,將第一手資料泄露了出去。


    一天之內,這事便傳遍了整個聯合作坊。


    因吳海家的說得有鼻子有眼,又賭咒發誓說這是親耳聽到的,因此相信這個的人很多——從邏輯上來說,蕭遙想討好未來婆婆才熬夜刺繡,也是說得過去的。


    孫娘子還沒來得及跟蕭遙開口,便發現此事人盡皆知了,心裏又氣又惱,對蕭遙道:“從人品和家世上來說,李公子的確是很不錯的,你若嫁他,將來定能插手李家的生意,這般比白白將一生空耗在內宅強很多。”


    說到這裏,她的眉頭皺了起來,話鋒一轉,“但李家在事情還沒定下來,便傳出這樣的流言,顯然有逼迫和不尊重你之嫌,你若能接受,這倒不算什麽。”


    蕭遙正在琢磨著繼續劈絲,劈得再細一些,壓根沒怎麽聽,但是中心思想卻是知道的,因此等孫娘子說完,她馬上道:“不管有沒有流言,我不喜歡李少東家,便不會嫁給他。師父以後再接到這些,便直說我不嫁罷。”


    孫娘子搖了搖頭:“傻孩子,哪兒能不嫁呢?”


    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頭傳來腳步聲。


    隨後是伴月有些焦急有些生氣的聲音:“慢點慢點,我給你通傳……哎呀,你這人怎麽不聽呢,直闖別人家,太沒有禮貌了吧。”


    蕭遙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已經靠近自己了,下一刻便看到門被推開,呂麗娘滿臉淚水地站在門口。


    蕭遙見了,暗歎一聲,讓孫娘子先出去,自己則將呂麗娘拉了進來。


    呂麗娘進來之後,擦去臉上的淚水:“他為什麽喜歡你?是因為你比我好看麽?嗚嗚嗚,你根本就不喜歡他,他為什麽喜歡你?”


    蕭遙遞了帕子給她擦眼淚,道:“喜歡這回事,是說不清楚的。好比你喜歡少東家,少東家不喜歡你一樣。至於我,的確不喜歡少東家,所以,我家,是不會答允這門親事的。”


    呂麗娘聽了,眼淚又再次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掉:“那他一定會難過的。”


    蕭遙見她如此難過,卻還是想著李永真,不由得歎氣,隻好繼續勸她。


    她說了一籮筐的話,見呂麗娘終於不再哭泣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清醒起來,便鬆了口氣。


    哪知下一刻,呂麗娘用帶淚的目光看向她:“蕭姑娘,少東家溫柔體貼,生得又俊,家世也很好,你不如還是喜歡他,嫁與他罷。”


    蕭遙目瞪口呆,回神之後,馬上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然而這似乎是作坊內許多人的心聲——少東家出身好,生得俊,待人溫柔體貼,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乘龍快婿!


    在繅絲作坊的趙娘子從呂麗娘那裏知道蕭遙不打算嫁給少東家,馬上趁著中午吃飯的時間去勸蕭遙:“少東家出身好,生得俊,待人溫柔體貼,又願意許你正妻的身份,這是許多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你怎麽能拒絕呢?”


    也有說話極不好聽的,例如繅絲作坊的徐娘子:


    “她是有點手藝,如今又懂刺繡,的確不錯。可是說到底,也就是個繡娘而已,家裏又沒有其他人,隻是個孤女,如今少東家看上她肯娶她,是她的造化了,她怎麽就這麽不懂珍惜?”


    整個作坊內,基本都是徐娘子這種聲音——覺得蕭遙出身不高,又沒了家人,隻是個繡娘,能得李永真喜歡納為妾室就該感恩戴德了,如今有機會做正室,為什麽不答應?她是腦子壞了麽?


    李大太太知道作坊內這些流言,氣得眼前發黑,一邊勒令大家不許傳播流言,一邊請冰人去提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2-04-0623:59:10~2022-04-0723:59: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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