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抿了抿薄唇,道:“太子妃尚且能以一介女流之身救星兒,何況維乎?”


    這般寒冷的冬夜,又是結冰的湖水,驟然有人墜湖,尋常女子見了,嚇暈過去也是有的,如二皇子妃者,但太子妃卻敢下水救人,其勇氣膽識,著實過人,也著實令人……欽佩。


    太子拍了拍李維的肩膀,道:“你三哥給太子妃送來謝禮孤也收了,孤給你的謝禮你也得收。”說完看了看天色,道,“似乎還要下雪,你且回去罷。”


    李維剛離了東宮準備出宮回去,就見趙貴妃的內侍胥樂迎麵走來,當下停下腳步,等胥樂走到跟前時問:“可是母妃有事?”


    內侍胥樂行了禮,這才說道:“貴妃娘娘得知殿下進宮,命奴婢請殿下走一趟。”


    李維點頭:“既如此,走罷。”


    趙貴妃見了李維,雖口中斥責他不愛惜身體,但手上卻不停,暖手袋湯婆子塞過去,補身體的參湯也直往李維手中塞,在李維喝完湯,捂著湯婆子捂得雙手暖和起來,這才屏退左右,沉下臉道:


    “你昨兒也下了水受了涼,原該在家好生養病,怎地這般不愛惜身體,竟跑去東宮了?”


    李維忙道:“父皇命兒臣徹查此事,兒臣不敢怠慢。”


    趙貴妃卻仍舊看著他,目光十分銳利:“當真隻是礙於皇命?”


    李維看向趙貴妃:“兒臣不明白母妃的意思。”


    趙貴妃直直地看著李維,似乎要看進他心裏去:“太子妃姝麗無雙,有傾國傾城貌,不僅闖兒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就連太子也對她不同一般,可見英雄難過美人關,我兒——”


    李維打斷了趙貴妃的話,正色道:“母妃說這些話,是要羞死兒臣麽?兒臣奉旨辦差,例行問話,問心無愧,也不知怎麽便招了母妃這般猜測,是哪個宮人在母妃跟前多話?”


    趙貴妃見李維發怒,便歎了口氣,柔聲說道:“母妃也隻是擔心我兒,我兒沒有心思最好。”說完拉住李維的手,“你昨兒不顧危險下水,可知母妃有多害怕?後來你明明凍得手腳冰冷,卻還去關心太子妃,母妃自然害怕啊。”


    李維道:“母妃,太子妃不顧危險下水救人,定深得父皇太後喜歡,若維若沒有任何表現,隻怕父皇會認為維心性冷漠。”


    趙貴妃凝視著李維,在他說完後道:“那是母妃想左了。雖說要查案,但你才落水,還是以休養為主,知道麽?”


    李維點點頭:“母妃放心,維知道該怎麽做的。”


    趙貴妃欣慰地點點頭:“你由來知道如何照顧自己,母妃不擔心。”頓了頓又道,“將軍府知道你昨兒落水,將軍夫人今早進宮給太後請安,來母妃宮裏走了一趟,對你很是關心,說不得將軍府的兩位小將軍下午會去你府上,你早些回去罷。”


    李維點點頭,很快辭別趙貴妃,出宮回府。


    他原本還想查清楚,為何太子妃疑心宮人策劃一切是針對她的——太子妃救星兒上岸,他前去幫忙,但太子妃似乎不信他死死抓住星兒,或者說太子妃不信任何人,隻信任太子,可見她是疑心有人針對她或者說東宮的。


    如今看來,此事幹係重大,在宮中能以皇孫的命設局,絕不是普通人,查太過難免惹禍上身,所以還是莫要深查的好。


    李維想得出神,馬車瞬間停了下來,他從沉思中回神,問道:“何故停車?”


    話音剛落,一股寒風猛地從前方灌進來,原來是有人掀開簾子走了進來,隻聽來人一邊進來一邊道:“我說思全兄,你在想什麽,我在外頭喚你,你卻一聲不吭。”


    李維抬頭見是外人,重新倚回馬車上,道:“大冷的天,你不在家中抱著暖爐取暖,出來做什麽?”


    來人是成國公家的世子雲逸,他在馬車上坐下來,翹起一條腿:“這不是聽說你昨兒掉進禦花園的池子裏,特地來關心你麽。我說你是怎麽回事,不是吃家宴麽?大冷的天怎地掉池子裏了?”


    說完探頭過來,低聲問道,“那個,聽聞太子妃有傾國傾城貌,可是真的?”


    李維聽畢,深深地皺起了眉頭:“閉上你的嘴,別什麽都問,小心禍從口出。”說完又強調,“太子妃不是普通的皇子妃與貴婦,她的身份認真說來,比宮妃還高,豈容你拿來打趣?”


    “我不就是好奇嘛。”雲逸一攤手,“你不肯說便算了,我才幫著護送太後回來,在外頭沒甚趣味,今兒來找你喝酒。”


    李維道:“我今兒恐怕沒空,改日再喝罷。”


    雲逸懷疑地看向他:“你能有什麽事?你不說清楚我可不下車。”


    李維抱著湯婆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徐將軍府的兩位小將軍今日會上門,我要回去待客。”


    雲逸的目光瞬間亮了:“將軍府?豈不是徐大姑娘家?也就是你未來泰山大人的家?”見李維不說話,便知道自己猜得沒錯,頓時高興道,“我與他們認識,也同你去見一見。”


    兩人回到六皇子府,將軍府的兩位小將軍已經來了,正在前院比劃手腳,兩人身旁,一個小廝正隨著兩位小將軍的動作比劃著,從他比劃的動作看去,似乎功夫還不錯。


    昨夜下了薄薄的小雪,院中雖已經掃過雪,但邊上還殘留著一堆堆的雪沫,那矮個小廝比劃得起勁,一雙腳將雪沫踢得到處都是。


    李維皺起眉頭,但轉念想到自己麵對的是兩位小將軍,若皺眉,未免有不歡迎之嫌,便舒展了眉頭,笑著迎上去。


    隻是他剛走出幾步,那小廝似乎比劃得不耐煩了,一個箭步竄上去,嘴上叫道:“我說你們打個架怎地也如此磨磨唧唧?方才大哥一拳過來,二哥隻需側身避過,抬腳踢大哥章門穴,豈不是結束比鬥了麽?”


    李維的腳步馬上頓住,驚疑不定地看向那小廝。


    雲逸也是不解,與李維一般,停下了腳步。


    隻見正在比鬥的兩位徐小將軍如遭雷擊,齊齊雙雙住手,然後有誌一同看向小廝:“妹妹?”


    那小廝似乎才想起什麽,道:“哎呀,竟暴露了。”說完也不見半分害怕,反而笑著上前,搖動著小腦袋,俏皮地問:“大哥二哥,你們沒想到是我罷?”


    “你怎麽敢的,你可真是,回頭我定要告娘去,讓娘來訓你。”徐大公子說道。


    徐二公子正要說什麽,忽然想起這是六皇子府,他們是六皇子府的客人,連忙看向四周,這一看,看到不遠處的李維和雲逸兩個,人便呆住了,尷尬得說不出話來。


    徐大公子和徐大姑娘見了徐二公子這模樣,也發現不妥了,忙回頭去看,待看見六皇子李維,也是目瞪口呆。


    李維含笑上前:“維不知兩位小將軍帶著府上大姑娘上門,勞煩三位久等了,請入屋一敘。”


    徐大公子回過神來,漲紅了臉:“舍妹不懂事,讓六殿下見笑了。”


    李維笑著說道:“徐大姑娘性格爽朗大氣,為人古靈精怪,有別於一般閨秀,何來見笑一說?”


    雲逸笑著點頭附和:“是極是極,徐大姑娘這般天真爛漫,可比那些忸怩閨秀好得多,比那些滿嘴禮教的,更是好了不知多少倍。”


    李維聽了這話,腦海裏下意識想起一本正經,被人譽為行走的女戒的蕭遙。


    意識到自己想了什麽,他忙收攝心神,將腦海中的雜念拋到一邊,含笑招呼眾人進屋。


    徐大姑娘原有些擔心他會覺得自己不夠淑女,聽了這話,大為高興,眼波一轉,瞥見李維那張英俊含笑的臉,雙頰瞬間燒了起來,心髒砰砰直跳,她嚇得忙低下頭,緊張地揪自己的袖子,這一揪,一顆心頓時拔涼拔涼的。


    她今日穿的,並非平日的錦衣華服,而是極其普通甚至說得上是醜陋的小廝裝扮!


    徐大公子往前走幾步,沒看到徐大姑娘跟上來,便回頭:“怎麽不進來?”


    李維和雲逸也回頭,看向徐大姑娘。


    徐大姑娘感覺到李維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幾乎羞憤欲死,恨不得有個地洞讓自己鑽進去。


    她想,他見了自己如此模樣,必不會喜歡自己的,想到這裏眼圈瞬間模糊了,轉身便往外跑,嘴上道:“我我突然想起有急事,先回去了。”


    徐大公子和徐二公子見她突然便跑了,嚇了一跳,徐二公子急匆匆地對李維說道:“殿下,我先去送送舍妹,回頭再跟殿下道歉。”又對徐大公子道,“大哥,你好好跟殿下道歉——”說完急匆匆地跑了。


    徐大公子尷尬得再次漲紅了一張臉,看向李維,撓撓頭說道:“六殿下,舍妹和舍弟不懂事,失禮了。”


    李維擺擺手:“令妹興許有事,徐大公子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


    雲逸再次點頭附和:“令妹天真爛漫,如何能說不懂事呢?思全,你說是吧?”


    李維點了點頭:“沒錯。”又看向徐大公子,“徐大公子不必無需掛懷。”隨後招呼徐大公子坐下說話,說了一會子,大家來了雅興,幹脆命人在外頭亭中設一個小酒宴,三人坐在亭中,一邊溫酒一邊說話,端的雅興無雙。


    將喝得盡興的徐大公子送出門,雲逸醉醺醺的,伸手攔住李維的肩膀,說道:“你小子運氣不錯啊,未來皇子妃是這麽有趣的一個姑娘,以後絕不用擔心後宅無趣了。”


    李維將雲逸的手拉下來,道:“你喝多了,去躺著罷。你原先住那房子一直收拾得很是幹淨,你且去罷。”


    雲逸忙道:“你催什麽,我還沒說完呢。我是說真心話,這徐將軍府是真的好啊,未來小舅子性格爽朗,最重要的是,兩位小將軍都是將帥之才。”


    李維揪著他的肩膀:“也罷,我送你回去躺著。”


    雲逸忙站定,掙脫李維的手,笑得一臉神秘:“你急什麽嘛,我今日來找你的主要目的都還沒說呢。來來來,春|宮|圖的巔峰之作,江南妙欲君的名畫,保你看了立刻就想結婚生子!”


    他一邊說話一邊從懷中掏出一軸卷在一起的刺繡,拉著李維去欣賞。


    李維上次也在二皇子那裏看過江南妙欲君的刺繡畫,覺得雖然是春|宮|圖,但十分難得的是露而不俗,豔與媚之間,不見絲毫下流,反而像是關於房|事的藝術珍品,有那麽幾分逍遙客畫作的神韻,是起了收藏的心思的,可惜他想買,卻已經買不到了,後來也沒顧得上這個,便一直不曾買。


    此時聽雲逸說手中有江南妙欲君的刺繡畫,便也不推拒,跟著去看。


    逼真又寫意的人體,精美的線條,男女之間那種又純又欲的氛圍,衣服掩映中透出的含蓄與大膽,令人下意識地口幹舌燥,卻又覺得一切無限美好。


    雲逸急促地喘息著,聲音沙啞地說道:“你說,江南妙欲君到底是怎樣一個奇才呢?他的畫,怎地如此大膽,又如此脫俗呢?”


    李維急喘著,一把拉開窗,讓窗外的寒風吹進來,吹掉自己腦海裏的遐思,嘴上則說道:“你管人家是誰,看畫便看畫,可別真的陷了進去,隨便欺負我這裏的宮女。”


    雲逸怒道:“我又不是周二那貨,我能做這些事嗎?李六,我算看錯了你了,竟這般想我這般的大好人。”


    李維翻了個白眼,道:“雲大善人,先將你你的口水收一收再說。”


    雲逸被寒風這麽一吹,醉意馬上消了不少,他生怕自己再看江南妙欲君的畫當真做出不可挽回之事,欺負好友府上的丫鬟,忙將刺繡畫一收,轉移話題:


    “話說你那表兄趙闖是怎麽回事?我今晨送我小弟去國子監,見了趙闖,差點認不出人來。他人看著不僅瘦,還神思不屬的,聽說春闈即將開始了,他這麽個樣子,如何能有好名次?”


    李維垂下眸子:“他是心亂了。”


    “怎麽突然便心亂了?”雲逸問道,“是有了心儀的姑娘?”說完抬頭看向李維,終於看出李維的不妥,連忙問道,“你知道為什麽是不是?你倒是告訴我啊。”


    李維看了他一眼,一臉不以為意:“你知道了又如何?你能幫得上忙?”說完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你要麽在我這裏歇著,用完晚膳再回去,要麽便趕緊回去,不然怕是要下雪了。”


    雲逸正了正臉色,看向李維:“怎麽,當真不能說?是有什麽忌諱麽?我說,如果可以,還是想想法子罷,趙闖那才華,若好好參加春闈,絕對位列三甲的,如今這般,著實浪費啊。”


    李維沒有說話,轉身出去了。


    他走到廊下,看著鉛雲密布的天空,久久無言。


    蕭遙在東宮養病,卻養得並不安心。


    皇帝在家宴那日不惜以一個小皇孫的命來設計她,可想而知有多想除掉她,那麽在她養病的這些日子裏,皇帝絕不可能什麽也不做的。


    她如今病著,著實沒力氣起來,自然也就沒法子親自做什麽防備,隻能讓青衣粉衣和千秀注意著,有什麽都來向她稟告。


    除此之外,她特地讓青衣多多關注宋良媛的院子——宋良媛肚子裏懷著太子目前唯一的子嗣,是最容易被人下手的地方。


    不過也不好隻偏宋良媛一個偏得太過分,故蕭遙又讓千秀叫來管事,讓管事給各個院子再發些炭。


    管著炭敬的管事王亮家的點頭應了,又遲疑著說道:“太子妃,如今府中存炭不多,今冬還不知何時結束,怕是要多買些炭了。”


    蕭遙點點頭:“去賬房支銀子去買,多備一些。”說完看向千秀。


    千秀將支取銀子的簽拿出來,遞給王亮家的。


    王亮家的得了令,急急忙忙地去了。


    關良娣主仆幾個,因為炭用完了,俱是冷得發抖,不得不圍坐在燒水的爐子前,就著那星星點點的火光和暖意取暖。


    很快,爐子裏那點子柴火,徹底燒完了。


    關良娣站起身,道:“我這裏不用侍候了,都去歇著罷。”如此天氣,隻適合窩在床上,蓋著被子發抖,別的什麽都幹不了。


    那幾個丫鬟聽了,微微福了福身便一塊兒出去了。


    初心冷眼看著那幾個丫鬟出去,自己則扶了關良娣進裏間,一邊掀開被子讓關良娣上床,一邊道:“良娣,得想想法子才是,如今這般遭人冷遇,那些小蹄子都不將良娣放在眼內了。”


    關良娣搖搖頭:“我又有什麽法子可想呢。”這些,都是她應得的。


    初心道:“不如良娣手書一封,我幫良娣悄悄送回去,讓夫人和老爺幫著想法子?老爺在朝中為官,定有法子的。”


    關良娣搖了搖頭:“此舉隻怕會惹了太子生氣。”說完閉上了眼睛。


    初心急得不行,還要勸說,卻聽外頭傳來了拍門聲,旋即一個婆子的聲音響了起來:“人都哪兒去了?初心姑娘可在?”


    初心聽到這婆子的聲音,頓時一喜,忙道:“我在的,陳媽媽,你且等著。”又對關良娣道,“良娣,陳媽媽來了,我們有炭啦。”


    關良娣睜開了眼睛,可是臉上的表情卻不見半點歡快之色。


    初心出去,很快便喜滋滋地回來:“良娣,陳媽媽果然是來送炭的。”


    關良娣點了點頭,披衣起來,嘴上說道:“我有些渴了,你去給我倒杯茶罷。”見初心應聲出去,自己便也跟著出去,直奔初心放在小庫房裏的那一簍炭。


    她盯著一簍子炭看了看,很快從其中一塊炭的中部翻出一個小紙條,然後若無其事地回去床上躺著。


    初心端著茶,有些訝異地看向關良娣:“良娣哪兒去了?”


    關良娣道:“去看看送來的炭有多少,也好安排。”


    初心瞬間紅了眼眶:“他們委實欺人太甚。還有太子殿下,從前與良娣說過多少山盟海誓,可是頭到來,卻對良娣如此無情,著實可恨。”說到這裏語氣和緩了一些,


    “我適才問過王媽媽了,這次送炭,是太子妃吩咐的,怪道都說太子妃是個厚道人。”隨後又絮絮叨叨地給關良娣出主意,讓關良娣去跟太子妃交好,托太子妃幫她解除禁足令。


    關良娣滿腦子都是手中的紙條,隻是偶爾聽進去幾個字,聽完了,便閉上雙眼,說道:“我乏了,先歇一陣子,你也歇一會子罷。”


    初心見了,便住了嘴,小心翼翼地起身,拿起桌上的繡帕,就著窗外瑩瑩的雪光,低頭繡了起來。


    關良娣又閉著雙眼躺了一會子,徹底聽不見初心的聲音了,這才睜開雙眼,將手中的字條打開,低頭看了起來。


    看完了,她渾身顫抖了起來,豆大的淚珠不斷地從眼眶中滑落。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無力地翻身起來,將字條放進自己秘密收藏的竹筒裏,隨後又上了床躺下。


    隻是躺了一陣,她便將被子掀開。


    嚴寒很快侵蝕而來,如同一隻貪婪的怪獸,將她一口吞沒。


    關良娣冷得渾身發抖,先前烤爐子以及蓋被子獲得的一點子溫暖,瞬間消失殆盡。


    可是她就這樣忍著,沒有蓋被子。


    她的嘴唇慢慢變成了紫色,慢慢地蠕動起來:“這點冷,這點痛,算得了什麽?”若能在這般的寒冷中死去,興許還是一件幸事。


    隻是恍惚中,她想起自己的母親,想起自己的兄弟,身體忽然一震,馬上伸手扯過被子,蓋在了身上。


    蕭遙當晚便收到關良娣感染風寒的消息,她一麵命人請太醫,一麵讓千秀去送些人參藥材等。


    千秀很快回來,道:“說是足有兩日短了炭,都是靠著燒水的爐子取暖的,今兒太子妃命人給各個院子送炭,他們才收到還來不及燒,關良娣便病了。太子妃你是不知道,那個院子裏的宮女丫頭們,怕是以為關良娣沒有翻身機會了,一個個都十分憊懶,根本使喚不動。”


    蕭遙聽了就道:“按照規矩來辦,該罰便罰,隻是一樣,如今天氣嚴寒,打得輕些,別弄出了人命。這次罰她們,最主要是震懾作用,不是真要打死人。”又問,


    “關良娣那裏,禦寒的被子衣物什麽的,可都夠了?”


    千秀點頭:“我特地查看過,確是夠了的。隻是如今這天氣,隻有衣物被子還不夠,炭絕不能少燒。”說完壓低聲音說道,“我原先打聽到,是殿下命人少給關良娣銀絲炭的,太子妃不如和太子通通氣?”


    蕭遙當晚就跟太子通氣,說關良娣犯了錯已經受了懲罰,實在不必減少她的炭敬來讓她難受,再者,關良娣的父親是朝廷命官,太子該給關良娣之父留幾分顏麵才是。


    太子聽到關良娣的名字,便想起自己麵對蕭遙時有心無力的憋屈,哪裏願意放過關良娣,隻是蕭遙才幫他在皇帝和太後那裏露了臉,他不好一點麵子都不給,便冷哼一聲,說道:


    “既是你的主意,這次便聽你的。隻一項,她的禁足不許停了,讓她繼續禁足。”


    蕭遙點點頭:“都聽太子的。”


    第二日,蕭二太太帶著蕭二姑娘上門。


    甫一見麵,蕭二太太便紅了眼圈:“太子妃落水,又受了寒,怎地也不命人去侯府通知一聲呢?”


    蕭遙笑著安慰蕭二太太:“並不是什麽大事,養幾日便好了。不告訴娘,是怕娘擔心。我原想著,等好起來了,再回去看娘的,不想還是累得娘為我而擔心。”


    蕭二太太紅著眼圈說道:“你是女兒家,在大冬天裏落水如何不是大事了?這可比什麽事都大。女兒家若體寒,便難以懷孕,你怎能如此不上心?”


    蕭遙忙道:“娘不必擔心,太醫來給女兒診斷過,說將養些日子便好了,不是什麽大事。”


    蕭二太太卻並不信蕭遙,而是拉了千秀到一旁問話,得知蕭遙不曾撒謊,這才鬆了口氣,又坐回蕭遙床邊跟蕭遙說話。


    蕭遙跟蕭二太太說了許久,將能說的差不多都說完了,便找了個理由將蕭二太太支出去,和蕭二姑娘兩個坐一處說話。


    蕭二姑娘坐到床邊,低聲說道:


    “最近這些日子,又有許多人提起大哥一事。因大哥這事還沒什麽證據,因此大哥今科,怕是無法下場了。此外,遊說爹的人越來越多,態度越來越堅決了,還表示,若爹肯共事,他們會想法子替大哥洗脫罪名,參加今科的春闈。”


    蕭遙沉聲道:“不能答應。”


    蕭二姑娘點了點頭:“這些我們都省得。”頓了頓看向蕭遙,“隻是,大哥畢竟是爹娘和祖母多年的希望,明明有才華,卻不能參加春闈,故祖母和爹娘每常想起來,便歎息不止。”


    蕭遙知道,蕭二姑娘跟她提起此事,未嚐沒有讓她幫忙的意思,沉吟半晌便道:“我目前也沒什麽法子,不過,我會記著這事。你且回去等著,我若想到法子,定會盡力幫大哥哥的。”


    蕭二姑娘點頭,有些過意不去,道:“三妹妹舉步維艱,我們卻還要讓三妹妹操心,著實對不住三妹妹。隻是如今這般,我們也著實想不出什麽法子,便是連動也不敢多動,生怕落入他人的圈套。”


    蕭遙柔聲道:“我知道二姐姐和大伯父的為難的,若有法子,我定會幫忙。”又叮囑蕭二姑娘,


    “你平素行事,也要小心些。周二公子和吳公子見過我,心中怕是很有懷疑的,你盡量莫與他們見麵,便是要見麵,也要警惕些。”


    當日送蕭二太太和蕭二姑娘離去之後,蕭遙問千秀:“你最近可關注外頭的消息?”


    千秀問道:“姑娘想知道什麽?”


    蕭遙想了想問道:“外頭關於春闈,有什麽消息?”千秀是她的丫鬟,平日得了她的允許,是可以外出的,再加上善於跟人打聽事,所以會知道比較多外麵的消息。


    千秀聽了,欲言又止。


    蕭遙道:“你坐下,不必多慮,直說便是。”


    千秀給蕭遙倒了一杯茶,這才在蕭遙身旁坐了,說道:“外頭和春闈有關的,目前有兩條大消息,都與太子妃有關。”她說到這裏看了蕭遙一眼,見蕭遙沒有發問,而是示意自己說下去,便繼續道,


    “其一,便是有狀元才的趙大公子趙闖,最近功課下降得離開,成日看起來神思不屬,據聞他的恩師對此很是惱怒,不止一次嗬斥於他,但都無甚改善,故便傳出,趙大公子的恩師認為,趙大公子今科將名落孫山。”


    蕭遙聽了,馬上想起那日細雪中,執拗地追上來,想將心事告訴她的那個瘦削少年。


    是因為她,他才神思不屬,無心功課麽?


    千秀見蕭遙不曾打斷,便繼續往下說:“第二件事,便是我們侯府大公子了。世人都說,可惜了大公子那才學,若不是人品那般低劣,參加今科春闈,絕對能位列二甲,進為天子門生。”


    蕭遙聽完,沒有說話,隻是怔怔地出神。


    出神了許久,她回過神來,問道:“東宮有個溫泉莊子,似乎就在國子監不遠處,是也不是?”


    千秀忙點點頭:“正是。本朝國子監設在城外,遠離煩囂之地,很適合專心治學的。”


    蕭遙聽完,便心中有數了。


    當晚,太子用完晚膳,過來看蕭遙,與往常那般跟蕭遙說起府上的事。


    蕭遙用上心思跟他說話,哄得他頗為高興了,便道:“殿下,星兒落水一事,可查著什麽不曾?”


    太子搖搖頭:“線索到那宮人處便斷了,再查不到別的。”頓了頓又露出譏諷之色,“老六這人向來滑頭得緊,怕是察覺到了什麽,便不肯再往下查了。”


    蕭遙聽畢,眉頭便緊緊地擰了起來。


    太子見狀忙問:“怎麽?”


    蕭遙遲疑片刻才道:“有些話,不說的話,我怕有不提醒殿下之過,若說的話,又怕言過其實,白白累了殿下擔心,實際上並不會發生什麽事。”


    太子忙問:“阿遙有什麽隻管直說便是。我們夫妻之間,還要在意這個麽?”


    蕭遙臉上露出猶豫之色,最終這猶豫之色慢慢消失,變成了堅毅之色,她沉聲說道:“若沒事,殿下盡管罰我胡說八道好了。若有事,便算是我說中了。”


    “你快說。”太子忙道。


    蕭遙道:“家宴那日,背後的人不惜以尊貴的小皇孫做誘餌陷害東宮,隻怕對東宮下手的念頭十分急切。他們既這般急切,那麽隻怕短期內,還會對東宮出手。我與太子固然可以小心,可是宋良媛呢?”


    太子點點頭:“此事,孤與馬先生也提過。隻是敵在暗我在明,我們委實無法主動出擊,隻能被動應戰。不知太子妃有何良策?”


    蕭遙搖搖頭謙虛地說道:“良策談不上,隻是居於自身,忽然有了個法子,卻還不知道是否妥當,正要說出來請教殿下。”


    太子被這馬屁拍得十分開心,笑道:“既如此,太子妃不妨說出來,我們一道參詳。”


    蕭遙點頭,柔聲說道:


    “殿下,我這幾日雖日日有炭火供著,但仍然覺著冷,臉上手上也十分幹,因此便尋思著,莫若到城外的莊子去泡泡溫泉,那裏既溫暖又濕潤,隻怕對我的病情很有好處。另外,據聞宋良媛乃南方人,怕是也不適應京城的寒冷,莫如讓她與我一道,去城外溫泉莊子住著?”


    太子聽了皺起眉頭:“這不妥,很是不妥。你與宋良媛一道到城外的溫泉莊子,等於是白送過來的機會,隻要留心,隨時便可以在中途設伏刺殺於你兩個。”


    蕭遙點著頭說道:“我自是知曉路上會更危險,便是去了溫泉莊子上,也會十分危險。”說到這裏看向太子,繼續道,


    “但是,殿下方才與我說過,城外本來駐紮著李家統帥的大軍,又有成國公府的雲家小將軍才帶了一支軍隊護送太後回京駐守城外,如今兩支軍隊便駐紮在溫泉莊子不遠處。有這兩支大軍駐紮,料想不會有人敢動手的。”


    太子一邊聽一邊點頭:“這倒也是。”頓了頓又道,“李雲兩家有些不和,若背後之人借其中一支出手卻嫁禍給另一支,你們豈不是更危險?”


    蕭遙聽了便問道:“兩家有打起來的意思麽?若有的話,的確不合適。若沒有,倒是不怕,因為他們絕希望真的對上。”


    太子思考了片刻說道:“他們並沒有一較長短的意思。”又想,兩支軍隊都是父皇的,一直不和,卻始終忍著沒有鬧起來,怕是父皇勒令不許兩家互鬥的。


    這麽一來,父皇應該不會指使兩支軍隊對太子妃出手的,因為其中一支出手,另一支絕對會聞著腥味過來找茬,沒事也會找出點事來將對方壓下去,這便從根本上動搖了父皇的利益,父皇絕對不會這麽做的。


    蕭遙笑著點頭:“既如此,我想,他們應該不會對我出手的。”說到這裏壓低了聲音,“至於宋良媛,我雖打算讓她跟著起去溫泉莊子,但卻是讓她悄悄的去,明麵上她還是在東宮內。”


    她一旦出了宮,會和裴昭和楊妍取得聯係,屆時也另有自保的法子,因此才敢這般冒險。


    太子眸光一亮,點頭道:“這倒是個好法子。隻是,需要瞞過許多人,怕是有難度,算了,孤幫著你掩護便是。”


    蕭遙知道明兒可以去溫泉莊子,當晚便分派跟去的名單。


    她點了青衣與粉衣跟自己去溫泉莊子上。


    千秀不能跟去,臉上露出黯然之色,看向蕭遙:“太子妃——”


    蕭遙見屋中隻有自己青衣粉衣與千秀,便低聲道:“你且莫急,我留你在宮內,是有十分重要之事交托你來辦的,你為人聰慧又穩重,此事隻有你能辦。”


    千秀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姑娘要我做什麽隻管說來。”


    蕭遙笑了笑,隨後低聲在她耳旁說了起來。


    千秀一邊聽一邊認真點頭,聽完鄭重地對蕭遙說道:“太子妃放心,此事我定會辦妥的。”


    太子在東宮經營多年,還是有一定實力與人脈的,第二日用過午飯,他便和蕭遙悄悄地將宋良媛帶離了東宮,直奔城外的溫泉莊子。


    太子與蕭遙在溫泉莊子上用過飯,便準備回去。


    蕭遙送他出門,低聲道:


    “殿下,如今我離開東宮,如果有人想對宋良媛下手,最有可能便是我離開這幾日。我已留了我的侍女在府中照看,隻是她到底隻是侍女,便是聰明,也沒法子做什麽,請殿下也看著些。”


    太子陰沉著臉色點了點頭:“放心,我定會看著的。”他倒要知道,東宮的細作是誰,別人到底給了他多大的好處,讓他竟背叛於他!


    蕭遙沒打算與宋良媛相認,所以即便與宋良媛在一處吃飯,也絲毫不露端倪,一舉一動儼然侯府貴女的做派。


    宋良媛雖然心中好奇,但是也不敢打探。


    對她而言,若太子妃當真是建安侯府的貴女,那麽便是能庇護於自己的人,著力於打探這個能庇護於自己的人,並無什麽好處。


    若太子妃當真是自己從前認識的蕭遙,那麽關注她,打探她的消息,絕對會得罪了她,讓她對自己產生滅口的心思,這不僅無好處,還害處多多。


    蕭遙仿佛閑話一般,問道:“我聽宋良媛的口音不似京中人,似乎是江南的口音?”


    宋良媛心中一驚,看了蕭遙一眼,忙垂下眼瞼,道:“妾的確來自江南。”心中思緒紛亂,手心瞬間便濕了。


    太子妃突然問起這個,難不成是懷疑她?


    蕭遙點點頭:“原來是江南人士啊,怪道常有人說江南女子嬌俏無雙。宋良媛是隨家人一道進京的麽?”說到這裏又淡淡地加了一句,“若不方便,可不說。”


    宋良媛聽了,一顆心在說與不說之中徘徊。


    蕭遙見她不肯說,便露出不耐之色:“天色不早了,宋良媛且回去罷。”


    宋良媛忙道:“沒有什麽不方便說的,隻是妾身世可憐,怕說出來汙了太子妃的耳朵。”


    蕭遙伸手端起抿了口茶:“是什麽出身,竟會覺得汙了我的耳朵?”


    宋良媛道:“妾身是被夫家轉贈予下江南辦差的太子殿下的,因先前曾有過孩兒,太子殿下以為妾身容易受孕,便收下了妾身。”


    蕭遙聽到她是被轉贈的,心裏頭驀地起了一把無名火,但是很快,她又將這股無名火壓了下去。


    春風樓裏的姑娘,哪個能有好下場的?宋惜容被當貨物轉贈他人,與春風樓裏姑娘的命運並無什麽不同,她如今仍然無力為她們做什麽,唯有忍著,忍到自己強大的那一天。


    不過至此,蕭遙也失去了談興,淡淡地命青衣送客。


    宋良媛回到自己房中,兀自沉思起來。


    她說出自己是被轉贈給太子的,太子妃的神色便冷了下來,顯然是很瞧不上她這出身,所以,太子妃,絕不會是她認識那個蕭遙。


    次日一早,蕭遙打點好莊子內的一切,自己則喬裝打扮,悄悄下山,去了指控蕭大公子那個女子所在的村莊。


    村子就在山下,她打扮成一個鈴醫,背著個破破的醫藥箱子,手搖串鈴,緩步進村。


    村中有人見了他,便交頭接耳。


    蕭遙見了,也沒露出異色,隻是繼續往前走。


    她走出沒多遠,便被一個滿臉愁苦的婦人攔了下來:“你是路過的大夫麽?”


    蕭遙點頭,聞著她身上的藥味,問道:“大嬸家裏可是有病人?”


    婦人卻並不答,而是又問:“大夫何時還會再來我們村子?”


    蕭遙搖搖頭:“我乃遊方的鈴醫,隻是路過貴地,天下之大,怕是以後再沒機會來此了。”


    婦人忙道:“既如此,請大夫救救我兒。”


    蕭遙露出詫異之色:“大嬸,我隻能治一次,開一個方子,之後沒法再回來診治,你家中病人若病情嚴重的,最好還是進城裏請大夫治病。”


    婦人露出哀求之色:“大夫,求求你罷,我兒沒法子進城瞧大夫,求大夫你發發善心。”


    蕭遙隻得點了頭,跟老婦去老婦家中。


    她原打算,自己不會治病,到時悄悄給兩片人參病人含著,便說自己無能為力,卻不想到了婦人家中,看見婦人那躺在床上的兒子,下意識便伸手診脈,隨後翻出紙筆寫藥方。


    寫完了,蕭遙見藥方上的字有些暴露自己,忙收起來,道:“此脈案我要留底的,再給你們寫一張罷。”隨後改變手法,寫了另一套字體,寫完遞給老婦,


    “你且進城抓藥罷。此方不一般,回頭我會留在此處,教你們如何煎服,你們學會了,之後便按照此法煎服便是。”


    婦人忙點點頭,拿著藥方出去了,半晌進來,說已經請人進城抓藥,需要些日子,拜托蕭遙等一等。


    蕭遙點頭,剛要找借口在村中走動,便見一個眼睛亂晃的男子來請自己去看病。


    蕭遙當下便道:“你且等著,我稍微收拾便過去。”


    請蕭遙過來的婦人見了,趁著幫蕭遙收拾的功夫低聲勸蕭遙:


    “大夫,你且小心些,他是我們村裏有名的殺才,成日家在外頭鬧事不著家的,不是手頭上沒錢,他都不會回來。他如今回家,定是手頭缺錢,你要看好你的銀錢。”


    蕭遙點點頭,覺得這種人更好套話,於是辭別大嬸跟了去,一邊走一邊閑話一般,從男子那裏套話。


    男子一邊回答蕭遙的話,一邊暗示蕭遙,自家家境不錯,讓蕭遙多收一些診金,回頭兩人平分診金。


    蕭遙饒是從那大嬸口中知道此人無恥,還是被他的無恥驚到了,當下道:


    “看人治病,該多少診金便是多少,哪能多收呢?我看兄台也是闖蕩江湖之人,隻是如今銀錢不稱手,不如這樣,你與我說一說知道的趣事,我若聽得高興了,到時請你吃酒。”


    男子眼睛一亮,低聲道:


    “趣事麽?我這裏多得是。你知道你先前診治那戶人家,那小子為何仿佛死了一般麽?幾個月前的事了,他夜裏悄悄地去看自己相好的,不想撞見相好的與人偷|情,便叫將起來,卻不想那是個狠茬子,直接狠打了他一頓,他便成了如今這副樣子,他家裏人甚至不敢進城請大夫看病。”


    蕭遙並不想知道這些事,便漫不經心地問:“什麽相好的啊?那姑娘到底與哪個才是相好的?”心裏則暗想如何將話題引到蕭大公子身上。


    男子壓低聲音說道:


    “興許兩個都是相好的罷,隻是後來那個身份貴重些,她才更偏後來那個。不過此女當真生性淫|蕩卻又愛立牌坊,哪個男人娶到她絕對是倒了八輩子大黴了。你道她叫人撞破醜事之後如何?她竟說是人家強了她的!聽說那人,是什麽侯府的公子哥,嘖嘖,真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


    蕭遙聽到這裏,精神驀地一震。


    這真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不過她很快察覺有異,便嗤笑道:“這位兄台,我是誠心與你結交的,你怎地欺騙於我?”


    男子馬上粗著脖子說道:“我如何騙你了?我方才所言,句句屬實。”


    蕭遙搖著頭,以不屑的語氣說道:


    “你莫要騙我。我乃鈴醫,這陣子在京城四周的村子行醫,也是聽見過此事的。如今侯府公子喊冤,衙門定然沒少查證此事,可什麽都沒查到,可見不是被捂嘴,便是侯府公子撒謊。你卻敢於我一個陌生人說侯府公子是被冤枉的,這不是騙我是什麽?”


    男子聽了,臉上露出畏懼之色,看了看四周,低聲說道:


    “我如何騙你?此事知道的也就三四個人,除了躺著的方家小兒,就是姚家那女子,再一個,便是我。我是那晚起來放水,才悄悄瞧見的。我知道方家小兒癱了,當即便跑了,隔一段日子回來,聽到侯府公子喊冤,原想大賺一筆的,不成想,來的一直是官差的人,我哪裏敢出去?”


    蕭遙一臉懷疑:“這般好的賺錢機會,你會願意說與我?你不怕我拿著這秘密,悄悄地去侯府拿這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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