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大太太說道:“蕭娘子不必推辭,你對我們老爺,那是救命之恩,給多少診費都是該的。”


    蕭遙笑道:“我們醫者,天職便是救死扶傷,斷沒有因此而收高價的道理。”


    嚴大太太聽了這話,心中又高看了蕭遙幾分,和原先佩服她醫術不同,這一次,是從人品上覺得蕭遙值得欽佩。


    這是嚴大爺道:“往常聽聞,蕭娘子經常在鄉村義診,這一百兩,就當是我們給那些村民的吧。”


    蕭遙聽了,這才點點頭收下這一百兩,然後告辭。


    她剛走到外麵,便見一些貴婦含笑迎上來:“這位便是救下嚴老爺的蕭娘子吧?當真是女中豪傑啊。”


    蕭遙笑笑,看了眾人幾眼,說了幾句謙虛的話,便借口有事走了。


    這些人的種種情態,與之前她進來時,截然不同。


    雖然說這是人之常情,但是也做得太明顯了。


    季姑娘和兩個妯娌在一起,看著蕭遙被一些貴婦追捧,眸色有些冷。


    難道蕭遙當真能靠著一手醫術翻身?


    她忍不住看向袁先生,見袁先生臉上雖然一派清高自許,但眼中也有幾分看重,一顆心不由得沉了沉。


    回去的路上,秦大少奶奶看向季姑娘,說道:


    “念歌,老太太前幾日又偷偷吃了一碟子桂花糕,我怕她吃多了會不好,你既與蕭娘子是舊識,不如找個時間去看看她,彼此走動走動,到時老太太要看病,再去請她,也不會被人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你看如何?”


    她通過蕭娘子先前對季姑娘的態度,是知道兩人關係不好的,可是,老太太得了消歇症,又常常偷吃各種甜點,不定什麽時候病發,是一定要和蕭娘子搞好關係的,她是宗婦,按理說該由她去,可是,蕭娘子心裏對秦家怕是有怨,她不願去做小伏低,因此借著季姑娘與蕭娘子的關係,推季姑娘去。


    說了這話後,秦大少奶奶已經開始琢磨,若季姑娘拒絕,該如何說服她。


    卻不想季姑娘沒有任何推辭,當即點頭說道:“便是大嫂子不說,我也是要去的。今兒看到遙遙那驚人的醫術,我當即便想到老太太。雖說,老太太身體康健,未必要找遙遙,可萬事有備無患,總沒有錯的。”


    秦大少奶奶沒料到季姑娘如此痛快便答應,一時有些驚訝,和親二少奶奶相視一眼,都有些不解。


    兩人自認出身比季姑娘高,一貫是不大看得上季姑娘的,可是,老太太與卻對季姑娘很是客氣,就連老太爺也是這般,兩人心裏便很是不舒服,暗中結盟,一起聯手打壓季姑娘。


    季姑娘看出兩人的小手段,微微一笑,也不以為意。


    蕭遙回到家不久,寶生便從醫館趕回來,稟告道:“祁公子說,原定來接他的下人,因家裏有事,要遲些才來。他如今沒個去處,願幫我們采藥以抵食宿的錢,至於醫藥費,則等下人來了再給。”


    蕭遙想到醫館到如今還沒開起來,各方麵都需要人手,當即點點頭:“可以。”又問道,“鄭公子呢?他可是要留下來?”


    寶生道:“鄭公子還沒決定,但是表示,在離開之前願意聽娘子的差遣。”


    蕭遙點點頭,第二日去給兩人診脈,見兩人能做一些輕鬆的活兒,又見先前采回來的藥已經幹了,當下便教他們處理藥材。


    教會了,她自己與兩人並香草,一同埋頭忙活起來。


    醫館不大,不一會兒,就滿是藥香了。


    這時祁公子將一個簸箕遞過來:“都做好了。”


    蕭遙含笑看過去,笑容瞬間僵在臉上,竭力忍住怒火,輕聲說道:“我不是說,每一種需要分開嗎?”


    祁公子從她的笑臉上看得出她在壓抑努力,微微後退一步,俊臉上帶著很無辜的表情說道:“這就是同一種啊。”


    蕭遙伸手從他遞過來的簸箕依次拿起幾根莖葉:“這是海風藤,而這個是石楠藤,這個呢,則是絡石藤!它們不是同一種,我剛才給你介紹時,已經說過三次了。”


    她提到“三次”時,美眸裏怒火熊熊燃燒。


    祁公子看到她美眸裏的怒火,再一次微微退了一步,連忙解釋說道:“我記住了,可能操作的時候出了點兒問題……你等等,我這就翻出來。”


    這時鄭公子在旁冷哼:“分明就沒有在聽。”說完將自己簸箕裏處理好的藥材遞給蕭遙,俊臉含笑道,“蕭娘子,你看看我處理的這些。”


    蕭遙掃了一眼,麵無表情地道:“你把防風和前胡混淆了。”


    祁公子當即一扯嘴角,從喉嚨裏滾出兩個字:“嗬嗬……”


    蕭遙有些頭疼,道:“讓你們處理簡單的你們說複雜的都記住了,多幫我分擔,我謝謝你們。現在,你們都過來,給我處理這幾種最簡單的,然後,回頭給我好好記下搞混的幾種!”


    祁公子和鄭公子都有種被看扁的感覺,就想說話,可是被蕭遙一瞪,隻得摸摸鼻子,乖乖到一旁處理簡單的藥材去了。


    可是心裏還是有些不服,他們也算得上年青一代的佼佼者,不可能連相似的藥材也搞錯的。


    蕭遙又瞪了他們一眼,見他們乖乖忙活,這才低頭,將搞混了的藥材給分出來。


    祁公子和鄭公子一邊處理蕭遙分派的藥材,一邊不時看向蕭遙。


    他們以為,他們搞混的藥材不多,應該用不了多久的,不想他們都處理好了,蕭遙還在慢慢地分。


    兩人將處理好的藥材放一邊,看向寶生,鄭公子問:“怎麽蕭娘子分得這樣慢?可是對藥材也不是很熟悉?”


    寶生馬上如同受到侮辱一般叫道:“什麽叫我們娘子對藥材也不是很熟悉?這世界上,再沒有比我們娘子對藥材更熟悉的了。娘子挑得慢,是因為要小心辨別,不能有一點兒差錯!”


    見寶生如此激動,鄭公子冷哼一聲:“不是就不是,你凶什麽。”


    寶生被他的冷臉嚇著了,想起居高臨下地看自己的富貴人家子弟,忙住了嘴。


    蕭遙見寶生被嚇著了,冷冷地道:“顯擺什麽?食宿沒錢給,連幹點活兒都幹不好。”


    鄭公子馬上氣短,說道:“我就是提醒一下他注意態度。”


    祁公子在旁“嗬嗬”兩聲。


    蕭遙馬上看向他:“你也不用笑,回頭要是還分不清藥材,便不要來幫忙。每一味藥材都有其獨特的功效,弄錯了,是對病人的不負責。”


    祁公子抿了抿薄唇,收起幸災樂禍的神色。


    這下輪到鄭公子想嗬嗬了,隻是還沒有嗬嗬出聲,蕭遙的目光便掃過他:“真心要幫忙處理藥材,便好好記熟,這是很嚴肅的事。”


    鄭公子馬上一臉鄭重地點點頭。


    蕭遙低下頭,繼續分藥材。


    一院子的藥材處理好了,便裝好,並貼上對應的名字。


    關於寫藥材名,祁公子和鄭公子都自告奮勇。


    蕭遙看他們舉手投足的氣度,就知道都不是普通人,相信他們的字應該不錯,因此一人給了一個清單,讓他們分別負責一部分。


    等兩人寫好了,她再一看,忍不住點頭:“寫得一手好字。”


    祁公子和鄭公子異口同聲地道:“尚可。”


    蕭遙笑了笑,看向兩人:“若非見過你們生死相對,看你們這默契程度,我還以為你們是知己呢。”


    祁公子和鄭公子的俊臉頓時都一黑,旋即嫌棄地看了對方一眼,同時別開臉。


    蕭遙見狀,忍不住又笑起來,一邊笑一邊站起來:“今日寶生和香草都辛苦了,我親自下廚做幾個小菜犒勞你們。”


    寶生和香草馬上歡喜雀躍:“謝謝娘子!”眼睛亮晶晶的,都閃著名為“期待”和“幸福”的表情。


    祁公子和鄭公子見了,笑了笑,也沒放在心上。


    他們因為出身的關係,吃過許多山珍海味,對蕭遙的美食倒沒有多少期待。


    然而沒多久,兩人就打臉了,唾液止不住地分泌。


    兩人都覺得丟臉,以他們的出身,居然聞到食物的濃香便分泌唾液,著實不應該。


    寶生和香草卻估不了那麽多,不住地道:“好香,好香!”一邊說一邊張羅著去廚房端菜盛飯。


    很快,四菜一湯便好了。


    祁公子和鄭公子一看,見是尋常小菜,都很是吃驚。


    尋常小菜,居然有如此濃香。


    當夾起一筷子小炒肉,兩人眼睛俱是一亮,旋即忘了說話與胡思亂想,認真品嚐沒事。


    吃完了,祁公子眼睛發亮,看向蕭遙:“蕭娘子,明兒還有什麽活兒隻管開口,隻求我們做完了,你再做幾個小菜與我們吃。”


    鄭公子也不與他抬杠了,連忙點頭,期待地看向蕭遙。


    蕭遙笑道:“再看看吧。”如果太忙,她是沒空做飯的。


    第二日上午時分,蕭遙繼續去青山書院與馬先生交流畫技。


    吃完午飯回來,她去了一趟醫館,看到祁公子和鄭公子居然在搞清潔,頓時吃了一驚。


    這兩人躺在床上時不提,當他們醒過來之後,便很是講究,而且屬於凳子掉了也不會扶一把的主兒,更不要說搞清潔了。


    寶生看到蕭遙吃驚的目光,便道:“他們主動幫忙的,我勸都勸不住。”


    自從昨日被鄭公子的目光一攝,他對兩人,便都產生了敬意,說話也不敢大聲,更不要說指派他們幹活了。


    鄭公子看到蕭遙回來,含笑上前:“蕭娘子,你看這窗戶擦得可還幹淨?”


    蕭遙點頭,讚道:“很幹淨。”


    祁公子從走進堆放雜物的房子裏,將幾隻碗拿了出來,俊臉上帶著幾分邀功之意,卻用十分平和的語氣說道:“我把這幾隻發黴的碗刷幹淨了。”


    他在家,侍候的人成群結隊,連廚房都沒有近過,更不要說洗碗了。


    如今將發黴的碗洗幹淨了,蕭娘子應該會認為他能幹吧?


    蕭遙的俏臉瞬間黑了,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問:“你為什麽要刷這幾個碗?”她明明將之放到夾子上的了!


    祁公子看到蕭遙黑沉的俏臉,正在走向蕭遙的腳步停了,而且還微微後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蕭遙的神色,試探著說:“我搞清潔,看到他們都發黴了,所以才洗。怎麽,難道不用洗麽?”


    蕭遙磨牙:“當然不用洗,因為,那是我特地添加了東西放碗裏發黴的。我在研究一種藥!”


    她前兩天觀察時,發現發黴效果很不錯,想著這兩天就可以收獲了!


    萬萬沒想到!


    祁公子再次後退一步,抿了抿薄唇,硬著頭皮道:“我不是故意的。”他隻是想吃她親手做的菜,所以想表現表現。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那些手下拍馬屁拍到馬腿上被他斥責是什麽心情了。


    蕭遙扶著額頭,擺擺手:“去,你們馬上消失在我麵前,今天之內都不要出現在我跟前。”


    祁公子異常英俊的臉上閃過一抹委屈,旋即板著臉,將碗“啪”的一下放在一邊,大步走向門口,直直地走了。


    蕭遙氣得頭疼:“你還敢摔碗!”說完看向鄭公子,“你還在這做什麽?”


    鄭公子眨了眨眼睛:“我並沒有做錯什麽。”他還有功勞呢。


    蕭遙道:“我看到你就想起祁公子!所以你也給我出去!”


    鄭公子也覺得委屈,這是遷怒!


    他也生氣了,一拂衣袖,轉身出去了。


    寶生小心翼翼地看向蕭遙:“是我沒有看好他們。”


    蕭遙擺擺手。


    香草也道:“娘子,他們隻是想吃你做的菜,所以才想主動幹活。見不用處理藥材了,就來幫我們打掃衛生。”


    蕭遙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半晌才道:“我知道。可能是因為和平兒分開,我心裏不習慣,總有幾分焦躁吧。”


    另外就是,那幾隻碗的東西,是她費心培養起來的,先前失敗了好多次,這次眼看就成功了,卻被洗掉,所以她驟然一看,實在無法忍受。


    不過不管如何,她這樣,的確是不該。


    蕭遙深吸一口氣,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過了一陣,怒氣徹底消失之後,蕭遙覺著有了幾分愧疚,因此忙碌了一陣,見天色不早了,便親自下廚做了東坡肉、辣子雞、麻婆豆腐以及一盤酸菜魚,又炒了一碟綠油油的油菜。


    祁公子在外頭晃了大半圈,原本是不想回去的,但是不知不覺走到小醫館跟前。


    他看了看醫館的門,想到自己從來不曾幹過活,這次自告奮勇做了,不僅落不著好還被斥責,心裏頭的委屈更深,轉身就要離開。


    這時鼻端忽然聞到真真濃香。


    他吸吸鼻子,停下了腳步。


    他這樣的出身,注定是虛懷若穀的,原諒蕭娘子的冒犯也算不得什麽。


    想到這裏,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鄭公子在後麵,也聞到醫館裏的濃香了,又見祁公子進去了,心想連他都進去了,我進去也不算什麽,於是也抬腳走進醫館。


    兩人走到用飯處,見蕭遙笑語盈盈:“今日是我不對,衝你們發火了,這一桌就算是我賠罪的,吃了便不許再將此事放在心中,好不好?”


    祁公子別扭道:“好吃才算。”


    蕭遙看出他的別扭,當下微微一笑:“好,就依你說的。”


    祁公子沒料到她會這樣說,一怔,旋即看向她的笑臉,卻不想又被這笑臉晃花了眼。


    鄭公子看著滿麵笑容的蕭遙,說道:“今日的事,我已忘了。蕭娘子也不必放在心上。”


    祁公子聽到這話,眸光頓時一冷,飛快地瞥了鄭公子一眼。


    好一個不在意,不就是暗示他小雞肚腸麽?


    他哼了哼,坐下來吃飯。


    一吃,就將白日裏所受的委屈全都拋到腦後了。


    吃完之後,他甚至想對蕭遙說,隻要還給他做美食,多罵幾頓也沒什麽。


    鄭公子也對飯菜讚不絕口。


    次日,蕭遙剛要出門去青山書院,就聽到外頭有人敲門。


    香草忙放下手中的活兒,起身出去開門,口中問:“是誰呀?”


    蕭遙以為一大早便找來的,極有可能是病人,例如嚴家的人,便凝神聽外頭的動靜。


    這時如月的聲音響了起來:“香草,是我與我家奶奶。特地來拜訪蕭娘子,還請開門——”


    香草打開門,沒好氣道:“你們來做什麽?”


    如月笑道:“我們昨兒便來過一次,隻是等了半日不見你們在家,又怕今兒你們早早出門了,所以才一早前來,希望不曾叨擾了蕭娘子。”


    香草道:“這個點兒來,打擾我們娘子了。”


    這時馬車簾子掀開,季姑娘探出臉來,含笑說道:“香草,我找你家娘子的確有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還請你放我進去。”


    香草聽了,怕是真有什麽事,隻得點點頭,讓她們進來。


    蕭遙坐在桌旁,問坐在對麵的季姑娘:“說吧,來找我有何要事?”


    季姑娘聲音溫柔地道:“是這樣的,自從知道遙遙得罪了袁先生,我便日日想著如何消除你們之間的誤會,並讓你姐夫跟袁先生說了些好話……”


    如月在旁接口道:“三爺為這這件事,可是舍下了溫書,特地前去跟袁先生說情呢。皇天不負苦心人,袁先生總算鬆口了,說蕭娘子備齊束脩與小少爺到書院走一趟,他便收下小少爺。”


    季姑娘笑吟吟地看向蕭遙。


    她相信,別的事,蕭遙或許還會跟她繼續別苗頭,可是事關兒子,蕭遙肯定得偃旗息鼓,跟她服軟。


    她作為一個母親,自然懂得一個母親最為擔心的是什麽事。


    卻不想,蕭遙淡淡地道:“不必了,我已為平兒另請了先生。”


    季姑娘有些吃驚,連忙問道:“已經找到先生了麽?”


    如月也忙道:“蕭娘子你可要想清楚,這先生可不是能隨便選的,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若是選錯了先生,對令公子很是不好。”


    蕭遙道:“平兒的先生很好。”說完站起身送客,“我今兒有事要出門,便不招待了,請罷。”


    季姑娘之前幾日不來,甚至奚落於她,在她救下嚴老爺之後才上門,又說和袁先生溝通好了,真當她是傻子麽?


    不就是為了和她打好關係,將來若秦老太太病發,好來請她治病麽?


    自作聰明就算了,還在她跟前裝,她可沒空看著拙劣的表演。


    季姑娘忙站了起來:“且慢——”叫完放緩了語氣,“遙遙,像如月說的那樣,選先生一定得慎重,你萬不可為了與我置氣而隨便給平兒選先生,省得害了平兒。”


    蕭遙道:“謝謝,我知道怎麽做。”說完招呼香草準備出門。


    她就不信,季姑娘的臉皮能厚到主人出門了還不肯走。


    季姑娘的確沒有那麽厚的臉皮,因此隻得告辭。


    坐馬車回去時,她的俏臉黑沉黑沉的,緊緊地擰著手裏的帕子。


    因為篤定蕭遙很關心兒子拜師的事,又知道蕭遙與袁先生起了爭執,以及親眼見袁先生看到蕭遙的醫術之後有心要緩和,所以她認為,自己從中牽線,一定能討好雙方。


    因著這個,大嫂讓她來蕭遙這裏,她很爽快地答應了。


    可是,蕭遙她就是個傻子,和從前一樣傻,為了和她別苗頭,不惜兩敗俱傷,不,應該是自傷一千,傷敵八百。


    季姑娘越想越氣,捏著帕子的手扭得更厲害了,心裏發狠,決定在蕭遙回過味來想給她兒子拜袁先生為師,特地來求她說和時,一定要狠狠地奚落蕭遙一頓!


    這時外頭傳來如月的聲音,“娘子,外頭好像出事了。”


    季姑娘心煩氣躁,道:“繞過去。”人家出事了,和她有什麽相幹?


    如月應了一聲,吩咐車夫繞道而行。


    這時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那可是如月姐姐?”


    季姑娘聽到這聲音,忙壓下心裏頭的怒意,問道:“聽起來是蓬山的聲音,停車——”


    如月也聽到了,同時讓車夫停車,然後馬上踩著腳踏下車,再伸手去扶季姑娘。


    季姑娘扶著如月的手下車,見果然是蓬山,而且韓半闕以及多路也都在,便迎了上去,微微福了福身:“韓大哥,這廂有禮了。”


    此時雖然也有禮教大防,但大庭廣眾之下見麵,倒也沒什麽的,因此她敢下車來打招呼。


    韓半闕見了她,凝重的俊臉緩和了幾分,點了點頭,道:“這有個農戶受傷了,已經派人去請大夫,但大夫隻怕還不曾開門。”說到這裏,似乎有些為難,但還是開口,“你可能幫他看一看?”


    季姑娘覺得有些為難,但是韓半闕開口,她是不可能拒絕的,當即點點頭:“我這便去看看。”


    她已經嫁入秦家,並不想再做個大夫,叫人瞧不起,但是答應韓半闕,好處多多。


    不說別的,便是回頭婆家裏知道這件事,看在韓半闕的份上,不僅不會責難於她,反而會認為,她這樣和韓半闕打好關係是好事,從而看重她幾分。


    季姑娘想著,讓如月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藥箱,走向躺在一片門板上的一個農家婦人。


    走近了一看,她的臉色驀地變了,身體也有些發軟,若非年少時經常走動,見慣了傷患,她此刻非暈倒不可。


    這婦人,竟被一根尖利的竹子斜斜地從胸口處插入又從脊背處傳出來,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血浸透了,臉色白得像紙一般,呼吸微弱得幾近不可見。


    這樣可怕,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難怪韓半闕隻是說讓她看一看,沒提能不能看好。


    這人,分明是不能救活了,隻能讓大夫看看,給家屬一點安慰罷了。


    季姑娘即使想屏住呼吸,可還是無法摒棄撲鼻而來的血腥味。


    這時一個農家漢子帶著幾個孩子,噗通一聲跪在她跟前:“這位大夫,請你救救我婆娘!她跟我一輩子,吃了一輩子苦,還沒過過一天好日子,不能就這麽去了啊……”


    季姑娘連忙伸手扶起幾個孩子,又示意那漢子起來,這才說道:“我這便看看。隻是你家娘子流了這許多血,我並無幾分把握。”


    她素來知道取舍,知道麵子與名聲重要,但是更知道,若誇下海口卻沒法子將人救回來,失去的會更多。


    那漢子卻不肯起來,隻是不住地磕頭。


    季姑娘柔聲道:“你先起來罷。”


    韓半闕在旁看著,眉頭皺了起來,對季姑娘道:“先去看看傷患罷。”


    季姑娘忙點頭,在傷患跟前蹲下來,伸手給傷患把脈。


    這時街上已經有了做生意的小販以及清晨出來買菜的老百姓,他們看到這裏出了事,忙都圍上來看熱鬧。


    當看到一位容顏清麗的女子在給一個渾身是血的農婦把脈,馬上紛紛說道:“這想必就是將快死的嚴老爺治好那位蕭娘子罷?”


    “定是她,生得好,醫術高明,真真是神醫啊!”


    季姑娘正在給農婦把脈,聽到圍觀的人竟將自己錯認為蕭遙,心裏有些不虞,差點忘了診脈。


    她定了定神,壓下心裏的想法,認真診脈。


    診脈完畢,她臉上露出遺憾的神色,衝韓半闕搖搖頭:“抱歉,我幫不上忙。這婦人失血過多,脈搏幾乎診不出來了。”


    那農婦的孩子聽到,馬上撲了過來,對著農婦大聲哭泣:“娘啊,你不要拋下我們啊……”


    農家漢子也頓時老淚縱橫,跪著走到農婦身邊,看著門板上的農婦,想伸出手,可是又怕讓農婦傷得更厲害,因此手抖著,到底沒敢落在農婦身上,隻是虛虛摸著。


    這時韓半闕派人請來的大夫也到了,兩個一邊看一邊搖搖頭:“準備後事罷。”


    其中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伸手給農婦診了診脈,也搖頭:“傷及心肺,救不回來了。除非有人能將這農婦的心脈護住,再在極短的時間內把這竹子□□。但是即使如此,這農活,隻怕也會活生生被痛死。”


    那漢子聽到這話,連忙衝他磕頭:“大夫,請你試試,請你試試,救救我婆娘!”


    那老者歎息著搖了搖頭:“老夫委實救不了。”


    漢子頓時絕望起來,低頭下頭,眼淚從眼眶裏無聲地滑落。


    這是悲哀到極致的哭泣。


    四周的老百姓看到,也跟著難過了起來。


    漢子無聲地流淚,眼角餘光掠過門板上農婦帶血的衣衫時,忍不住又抬起臉看向四周的人。


    他原本麻木的臉上,露出哀戚的神色,目光茫茫地看著四周圍觀的人,帶著深沉的哀求,仿佛在說,求求你們,救救我娘子。


    四周圍觀的群眾看到他這模樣,有些仿佛看到了自己,更難過了,眼淚流得更洶湧了。


    這時,那漢子帶著哀求的茫然目光在掠過某處時,忽然一亮,如同黑夜裏亮起了明燈。


    他快步站起來,踉蹌著衝向一處:“蕭大夫,蕭大夫,是你麽?請你救救我家婆娘……”


    四周圍觀的百姓聽到這話,頓時吃了一驚:“什麽蕭大夫?難不成那個婦人,竟不是蕭大夫麽?”


    馬上有人道:“那是個貴婦,一身的綾羅綢緞,如何會是蕭大夫?蕭大夫常日在鄉村義診,在衣著上並不華貴,常穿的是棉布衣衫。”


    季姑娘聽到這話,心裏頭很是不舒服。


    蕭遙在車裏,隱隱聽到哭聲,剛想問是怎麽回事,就聽到這哀求的聲音,連忙讓馬車停下來,旋即掀開馬車簾子,提著藥箱縱身瀟灑地跳下來。


    韓半闕聽到農夫叫“蕭大夫”,心裏隱隱有了個猜測,但是卻並不認為是蕭遙,可是親眼看到蕭遙從車裏跳下來,還是吃了一驚。


    蕭遙下了車,見漢子再給自己磕頭,便道:“你別磕頭,先看看你婆娘。”一邊說一邊打量,見人群給自己讓開一條路,知道傷患就在裏頭,當即快步走了進去。


    韓半闕見了蕭遙這做派,抿了抿薄唇。


    不說別的,就這點,蕭遙做得比季娘子好,她是將病人放在第一位的。


    季姑娘看到蕭遙,神色忽然一動。


    眾人不是說蕭遙好麽?


    她倒要看看,能有多好,是否真的能起死回生。


    當即快步迎上去,一臉喜悅地道:“蕭大夫,你可來了。你醫術如此高明,這傷患想來是有救了。”


    蕭遙沒理會她,來到農夫跟前,馬上蹲下來打量農婦。


    這一看,臉色變了變,伸手往農婦頸側探了探,都來不及診脈,馬上將藥箱打開,從裏頭拿出一整排的銀針,將之拿在手中,又叫道:“香草,拿帕子。”


    香草馬上應了一聲,翻出一塊帕子。


    蕭遙當即拔出一根銀針,在農婦心髒旁邊紮了進去。


    一根紮進去之後,旋即又是一針,快得眾人幾乎都看不清。


    隨著紮針,蕭遙額頭上有汗珠急促跌落。


    香草連忙幫她擦汗,避免汗水落入她的眼睛裏,影響了她的視線。


    蕭遙渾身緊繃,將所有的銀針都紮進農婦的身體裏,這才脫力一般跌坐在地上,有些虛弱地道:“那參片給我。”


    香草連忙放下帕子,翻開藥箱拿參片。


    蕭遙拿著參片,撐起身體,一手捏著農婦的下巴讓農婦張嘴,一手將參片放進農婦的舌頭下。


    做完這一切,她自己擦了擦汗,又呼吸兩下,喘過氣來,才伸手給農婦把脈。


    旁邊那須發皆白的老大夫看到蕭遙那一手紮針之術,驚得半晌回不過神來,回神之後,目光亮得驚人,馬上湊過來:“蕭大夫,你累了,我來把脈罷。”


    蕭遙捏著農婦的手腕,道:“我先看看情況,你稍後再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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