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翻閱完,發現最後還有幾行字:


    “皇上托人帶給民女的話,民女已知曉,心中慚愧。若論灑脫,民女的確不如何細君,亦枉稱奇女子。然情之一字,著實難解,這輩子隻能糊塗了。捐贈財物一事,既因這份愧疚,亦為止善。”


    她歎息一聲,久久沒有說話。


    她的確讓人帶話給王姑娘,說她“所謂的奇女子,不過如是”“連給何細君提鞋也不配”。


    如今想想,這話著實有些傷人。


    而且,蕭遙如今想收回那兩句話。


    天下的女子,不僅有何細君,亦有王舒餘王姑娘。


    或許,天下還有許許多多優秀的女子,隻是被鎖在深宅中,沒有施展才華的機會,隻有極少數如何細君與王姑娘者,才能迸發出自己奪目的光華,讓世人看見。


    感慨一番之後,蕭遙令人關注王家的人,讓他們免於被欺負,第二日,在朝會上便將這個消息告知群臣。


    戶部尚書感覺自己最近經常被天下掉下來的金餡餅砸中,剛有了從大海深處帶回來的金礦,又得了天下奇富王舒餘的饋贈。


    當然,在驚喜之餘,又對王姑娘此舉十分佩服,上前一步說道:“皇上,臣以為,對這位傳奇女子王舒餘應該進行嘉獎,讓天下百姓都記住她。”


    蕭遙含笑點頭:“這是自然的,朕初步決定,王姑娘的財產但凡用於一處,在那處便該有她之名。”


    群臣雖然覺得此舉過譽了,會讓王舒餘超越他們流芳百世,但是想到人家捐出那巨額的財產,又著實沒有理由拒絕,當下便點點頭。


    蕭遙接著一臉感慨地道:“朕認識之女子,如何細君、王舒餘者,均是不輸男兒的奇女子,眾卿以為然否?”


    群臣馬上點頭附和。


    丞相上前一步,笑著說道:“臣以為,還要加上皇上。皇上雖一介女流之身,然才華、胸襟與治國之才,與曆史上有名的皇帝相比,亦是不差的。”


    兵部尚書看了丞相一眼,心道這老貨真會討好皇上,也不甘落後,上前道:“皇上是明君,注定流芳千古的。”


    蕭遙微微一笑,就等著他們拍馬溜須呢,當下笑著說道:“由此可見,為女子者,也並不比男子差啊。”


    百官聽到這話心裏都有些怪怪的,可是卻又不能反駁,皇上就是女子,他們能反對,說皇上比男子差麽?


    再說,剛才丞相與兵部尚書才讚完皇上,他們若反對皇上,等於反對了三個boss,那是自尋死路,因此都點頭附和。


    丞相與兵部尚書覺得有些不妥,因此保守地笑笑,沒有說話。


    蕭遙繼續笑道:“天下女子者眾,想必還有許多有手腕有能力叫人折服的女子,朕希望這些女子亦能站出來,為天下百姓謀福祉。故朕有一個提議,那便是女子者亦能參加科舉,亦能做官。”


    百官頓時大吃一驚。


    有心急的馬上站了出來:“皇上,此事萬萬不可啊。自古男主外女主內,若女子均可為官,那誰主內?這將導致天下許多人家家宅不寧啊!再者,這是古之未有者……”


    蕭遙聽完了他的話,這才道:“從前,亦不曾有如朕這般以女子之身為帝的,亦不曾有如何細君並王舒餘者,可本朝都有了,為何不能允許其他女子入朝為官?再者,民間商行,亦有女子主事,這有何不妥?”


    她說到這裏,身體微微前傾:“卿不願女子入朝為官,難不成,是因為怕自己比不上女子?”


    “可是男主外女主內……”先前那位官員反對。


    蕭遙道:“但凡家事者,均有家臣管理,作為主人家,隻需要做決策則可。此朕一貫推崇的,朕往後,亦這般,故這絕非女子不能入朝為官的理由。”


    這位官員大急,當即看向丞相與幾位尚書,希望他們出來說話。


    陳禦史再次站出來,悲聲泣道:“皇上,此舉有違綱常啊,請皇上三思,收回成命。”


    蕭遙看向他:“怎麽,你又要無理由卻以死相逼了麽?”


    陳禦史頓時一抖,忽然想起上次,頓時訥訥不敢出聲了。


    蕭遙的俏臉上重新露出笑容:“六部回去,都給朕好好擬一份條陳,一個月後早朝交到朕手上。希望,眾卿不會讓朕失望。”


    百官下朝之後,都忍不住紛紛抱怨:“皇上越發說一不二了,既已決定,何必還問我等意見?”


    先皇可從來不會這般態度強硬。


    一名官員說道:“皇上是個有為君主,故決斷力十足。”


    一般能幹之人,都不允許別人違背自己的主意,更何況是一個皇帝呢?


    一名老官員歎著氣說道:“女子入朝為官,隻怕天下要大亂了啊。”


    “亂了正好,正好可以請皇上收回成命。”


    一名須發皆白的官員捋著胡須笑道:


    “諸位何必著急?天下女子者,識字的不多,識字又有才幹的,更少。且男子入朝為官亦須參加科舉,女子入朝為官,自然不例外。如此一來,女子便是參加科舉入朝為官,也得幾年後了,再者隻怕能榜上有名的,極少。屆時若有家族不許其參加科舉,又篩選掉一批女子。”


    眾人一聽,頓時都點點頭:“此言甚是。”


    “既女子要入朝為官,與我等同朝為官,那麽,女子的考核,絕不能比男子簡單。”


    “此言甚是!”


    百官心中有了主意,臉上憂色頓時一掃而光。


    丞相與六部尚書聽著眾人的討論,都沒有做出什麽表示。


    以他們對皇上的了解,她想做的,必定能做成的,百官想的,還是太天真了。


    不過,由著他們折騰阻止也是好的,若成了,倒免了他們出手,若不成,也怪不到他們身上,他們屆時再想辦法便是了。


    第二日,有影響力的報刊均發文刊登王舒餘捐贈個人財產到國庫一事,並嘉獎王舒餘為天下女子的楷模,與何細君一般,都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值得流芳百世。


    接下來的幾期,均刊登這方麵的消息,隱隱向民眾傳播,女子中也有優秀者,該入朝為官,為天下老百姓做實事。


    丞相與六部尚書見了,都心道果然。


    他們就知道,皇上一旦要達成某個目的,那是必定有手段的。


    此時女子入朝為官的消息還未確鑿,皇上便開始做輿論準備了。


    偏生登在報上的文章,一篇篇寫得才華橫溢、有理有據,叫人看了著實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都是庶吉士以及翰林院那些飽學之士寫的,自然有理有據了。


    丞相與六部不做動作,百官覺得這思想控製太厲害,絕對不行,當即也寫了文章反對,並投到報刊上。


    很快,兩種觀點在報刊上打起了嘴仗。


    蕭遙通過兩派的論述與爭戰,很快清楚了反對派始終堅持反對那幾個點——無非就是前所未有、亂了綱常,會霍亂家庭,致使天下大亂這些。


    丞相與六部官員看到,都不住地點頭。


    就是這般,讓天下人都知道,若女子入朝為官,將影響一個家庭的安寧。


    然而,他們家裏,首先起了火。


    丞相的嫡長孫女,今年剛滿十五歲,從小酷愛讀書,練得一手字頗為出色,且愛跟在朝為官的父兄打聽朝堂上的消息——因她天資聰穎,又是嫡長孫女,故大家都寵愛她,也願意給她講。


    如今,這位小姑娘隱約從祖父以及父親口中得知,蕭遙打算頒布律令,讓女子亦能入朝為官,當即就興奮了,馬上興致勃勃地表示自己亦要參加科舉,將來入朝為官。


    丞相聽了,以為小姑娘胡鬧,並不放在心上。


    不想小姑娘十分認真,當天就翻出了丞相父子當年參加科舉用的書籍以及批注,認真閱讀起來。


    丞相見孫女兒居然是認真的,當即就道:“女子該以閨閣事為上,守好後宅,給丈夫一個安穩舒適的家,入朝為官純粹是胡鬧。”


    丞相的嫡長孫女頓時不高興了:


    “祖父,都是女子,為何男子入朝為官,女子守後宅?怎地不能男子守後宅,女子入朝為官?再者,出色的女子如皇上、何細君並王舒餘者,比天下許多男子都優秀,如她們一般有何不好?”


    丞相還未來得及說話,他的孫女又快速說道:“天下女子者,若有喜歡安守家宅的,便安守家宅好了。若不喜歡安守家宅,更喜歡入朝為官,為天下百姓做事,那邊入朝為官好了,皇上此舉,起碼能給如我這般,有誌於入朝為官的女子一條路。”


    丞相氣得吹胡子瞪眼:“胡鬧!”


    孫女兒很委屈:“祖父,你說不過我,便說我胡鬧。如此霸道,可還有什麽討論的必要?若權力大之人便可做主,對不同意見可以簡單粗暴地說一句胡鬧,那皇上直接讓女子入朝為官,對祖父說胡鬧便罷。”


    丞相頓時氣了個倒仰。


    京城權貴家的許多女孩子都亢奮起來,紛紛表示要參加科舉入朝為官——先前蕭家皇朝沒落,大臣家都巨富,因此家裏的女孩子都是精心培養的,詩詞歌舞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故見識也格外不同。


    當然,也有那些被養得溫婉嫻靜的姑娘,認為入朝為官是拋頭露麵,不適合女子,但這些女子不出聲,出聲的,都是有誌向於入朝為官的。


    這些女孩子先前便羨慕蕭遙能登基成為女帝,如同男子一般為天下老百姓謀福祉,苦於自己沒有機會,如今得知有機會入朝為官,自然卯足了勁兒說服家裏人。


    甚至有小姑娘跟自家長輩說出:“若我入朝為官,那麽將來,曆史上亦記我們家一筆,畢竟是第一批入朝為官之女子。若不許我去,其他家姑娘去了,到時被記載在曆史上的,便是其他家的姑娘了。”


    這一句話著實叫大人猶豫起來。


    畢竟誰都希望自己家族能流芳百世的,再想到自家女兒確實天資聰穎,若入朝為官,沒準還真有作為。


    隻是,女兒遲早要出嫁的,這名聲將來,或許是其夫家的。


    可在出嫁前入朝為官,那麽記載的,應該是某某之女。


    蕭遙給六部分派了任務,讓他們忙於此事,自己則開始著手收拾先皇留給她的探子營了。


    她也不試探了,直接全部解散,並將可以確定是屬於房止善的探子全部投入大牢,當作謀逆論處。


    隨即,她從鷹營中選出最優秀的那一批,弄成屬於自己的探子營!


    一個月後,蕭遙拿到百官的條陳,一份份看過,發現好幾家家有優秀女兒的高官們寫的條陳還不錯,列出女子入朝為官的優缺點,並寫出自己的意見,又詳述當真允許女子入朝為官時,相關人家該如何協助好後宅的管理……


    林林總總,寫得很是詳細。


    蕭遙對此很是滿意,讓女子入朝為官,是她必要做的,原就打算一定推行,若百官反對,便迂回曲折,總之便一定推行,如今大臣們雖然反對的多,但支持者有理有據,壓力並不算大。


    正在給蕭遙起草文書的張公子道:“皇上,天下讀書人認為女子入朝為官者荒謬,可想好如何應對?”


    讀書人能量大,若處理不好,難免會生出大事來,且皇上的名聲,亦會敗壞。


    蕭遙說道:“那麽,朕登基為帝,可荒謬否?”


    第二天報刊便有一篇支持女子入朝為官的文章,且文章還拿蕭遙舉例,認為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時代,這是允許天下人爭鋒的時代,優秀者,不論男女,都將脫穎而出,成為這個時代光華璀璨的人。


    因蕭遙這個女帝的存在,許多反對的聲音最後都消沉下去了。


    蕭遙的能力如何,那是有目共睹的,許多書生看看自己身邊便能發現,自打蕭遙登基為帝之後,不僅興修水利、發展農桑,還鼓勵行商,以至於許多農戶也能賺些錢補貼家用,日子過得不錯。


    蕭遙是個有為的君主,這是許多書生都願意承認的,所以蕭遙鼓勵女子入朝為官,他們看多了報刊,便也就不再反對了。


    或許,皇上是對的呢?


    再者女子入朝為官是荒謬的,那皇上為帝呢?


    作為讀書人,還是不要與皇上對著幹的好,皇上是個明君,後世曆史寫她,多是褒揚的,屆時自己作為一個反派出現,那可就丟臉了。


    盛世時,皇帝的話語權很大。


    這一次拉鋸戰,最終還是以蕭遙的勝出為結局。


    在確定了女子亦可入朝為官之後,朝廷很快頒布相關律令,同時又頒布了令天下讀書人都震驚的消息。


    三年後科舉,將添加六部職責的題目,各書生須從今年開始,了解各部職責以及相關之事,屆時將由翰林院以及各部編書,將相關內容裝訂成冊。


    而女子者,亦一般程序,與男子一般參加科舉。


    翰林院以及各部看到這消息,全都驚呆了,這工作量可不小啊,短時間之內,如何能整理出來?


    當即,在朝堂上訴說時間太緊,問蕭遙要個期限,且一定要寬鬆一點。


    蕭遙反問:“眾卿身居各部,對各部知識與職責不是爛熟於心的麽,隻是將現有的相關之事列出來,又有多難?誰若不得空閑,可上折子與朕說,朕另選他人。”


    百官頓時沒了聲音。


    這相當於編寫給天下學子看的書籍,一旦參與,那將名垂千古的,誰舍得放棄這麽個機會?


    不僅得寫,還得好好寫,爭取最大限度表現自己。


    以皇上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隻怕以後這些事還不少,若自己表現優秀了,以後皇上或許會直接指定自己做呢。


    一時之間,百官忙碌起來。


    三年後,會試開始,參加會試的女子共計三十六人,其中全部榜上有名,雖然名次都靠後,但還是震驚了天下書生。


    會試過後便是令人矚目的殿試,狀元榜眼與探花很快選出,打馬遊街、參加瓊林宴等,一一輪番上。


    隻是與三年前不同的是,今年瓊林宴上,有不少年輕的姑娘家,她們或是溫柔賢淑,或是直爽英氣,相同的是,臉上都帶著淡淡的自信於憧憬。


    蕭遙看得很滿意,雖然隻有三十六人,可是她知道,未來,將有越來越多的女子入朝為官,綻放出屬於自己的芳華。


    繼女子入朝為官之後,蕭遙很快頒布發令,那便是天下蒙學,可招女夫子,不得歧視,憑考試應聘,且各地蒙學的女夫子須占一定比例。


    不僅京官,就是地方官,都習慣了蕭遙一出又一出的舉措,因此在心中略微一吐槽,就很快執行了——沒看到京城的大佬們都反對不了皇上麽?他們這些地方官,哪裏有膽子與能力跟皇上對著幹?


    老百姓會請人投稿到報刊曝光,皇上還有一批密探,他們就是想陽奉陰違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再說,他們能清楚地感覺到,蕭國迎來了盛世的氣象——這兩年起,若非有特大的災情,否則基本不用從國庫那銀子賑災了——小一點的災情,他們這些地方官員便能處理好。


    一來,各地方的財政年年略有剩餘,二來,因著航海發達,與各國貿易往來,就業機會增多,許多老百姓手裏都有了餘錢,遇上了收成不好的年份,他們拿出一些餘錢,再在父母官的幫助下,可以應付過去。


    三十年後,蕭國已經成為了全球知名的富庶之國,無數國家派遣使者前來互通有無,學習蕭國的各種模式,又有無數國家的有識之士慕名前來,想為蕭國效力。


    這一年,蕭遙已經五十多歲了,皇弟則四十多了,而且也有了身子強壯的子嗣——皇夫袁征手上有能人,幫皇弟徹底拔出體內的毒。


    百官都以為,皇弟或許是撐不到皇上去世之後登基了,或許,皇位將傳給他的兒子。


    然而就在幾乎所有人均這麽認為,就連皇弟也這麽認為時,蕭遙忽然頒布了一條震驚天下的聖旨。


    自即日起,政務由張丞相——從前那位張公子——處理,但張丞相亦受各部門製約,皇帝對重大事件有參與權,但皇室更多是屬於象征意義的存在。


    而未來的丞相,將由皇帝與百官投票產生,代表著天下百姓的利益。


    作為一名掌控力十足的皇帝,蕭遙頒布這條聖旨後,天下老百姓都不大願意接受——他們喜歡這位讓他們吃飽飯過上好日子的皇上,他們擔心那個丞相會胡亂行事,讓他們過回苦日子。


    可是很快,蕭遙便一再保證,自己還是皇帝,亦會參與政事,隻是與從前略有些區別罷了。


    老百姓不知道這略有區別的水分有多大,很快被說服了。


    而天下讀書人以及百官呢,他們心中雖然不舍,但是更多的是成為丞相的雄心壯誌——雖然知道,丞相的權利絕對沒有先前的皇上大,被六部製約,頒布的發令,是六部商議之後的結果,但是這不管怎麽說,都屬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正是他們所追求的。


    後世曆史學家特別喜歡研究這一段曆史,簡直研究到滾瓜爛熟的地步。


    曆史上第一位女帝,在蕭家皇朝搖搖欲墜之際橫空出世,不過幾年功夫,就誅滅了謀反的逆賊,讓老百姓的生活稍微好轉。


    極力鼓勵各種奇巧|淫|技——後世人更喜歡稱之為科學的萌芽——並取得了十分不俗的成績,保護蕭國的槍炮極具威懾力,震懾所有對蕭國有企圖的國家,使得他們隻能來朝拜,並不敢侵占。


    而香皂、鏡子乃至種種東西的發明,使蕭國的科技一日千裏,比當時所有國家的先進許多。


    之後開海禁,是蕭國進入大航海時代,年年帶來巨額的貿易順差,使得蕭國空前富裕,同時往大海深處的大陸以及島國運送犯人,使得蕭國人首先搶占了世界上的許多地方。


    女子不再困守後院,而是能入朝為官,擔任夫子——漸漸在各個崗位立足,這是前所未有的壯舉!


    於老年之際,蕭遙又改變一貫的皇帝製度,探討立憲製,並且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成功。


    在立憲製進行到五年,一切已經穩定時,她將皇位傳給皇弟,瀟灑放手,與皇夫暢遊天下。


    那是一個開放的時代,是一個時刻產生巨變的時代,是一個使蕭國比其他國家領先三百年的時代,所有人最想穿越的時代!


    由於這個時代產生的巨變實在太多太繁,後世穿越小說出來之後,許多人都忍不住猜測,那個時代三個奇女子——女帝蕭遙、遊曆天下又回歸朝堂的何細君、雖然早逝但是名字與蒙學長存的王舒餘,是不是都是穿越的!


    然而資深的曆史學家經過考證,很遺憾地告訴這批穿越黨,這三位都不是穿越的,她們的一舉一動雖然具有前瞻性,但是某些行為,還是飽受時代限製的。


    她們優秀,她們脫穎而出,她們在曆史上長傳,不是因為她們是穿越的,而是因為她們是優秀的。


    ————————————————————————————————————————


    蕭遙睜開雙眼,見自己正拉開一個抽屜,翻找著東西。


    她想左右看一看,自己這是在何處,可是眼睛卻還是看著抽屜裏的東西,且雙手仍在快速地翻找著。


    很快,抽屜的翻找結束了,她將一切複原,又移到旁邊博古架上,開始將瓶子罐子一個個拿下來,並往下倒,見沒有東西,將瓶子罐子放回原位,隨後來到房中放的一幅山水畫處,摸索起來。


    蕭遙此時已經發現,自己是在一個書房內。


    書房是個令人心境平靜的地方,可是蕭遙的心境卻不大平靜。


    因為,此時此刻,她根本無法控製身體做任何事,她隻能看著自己的身體與雙手違背自己的意願,在書房中到處翻找。


    難道,這身體的主人還活著,而自己突然出現在她的身體裏,所以她才控製不了身體?


    蕭遙覺得很抱歉,她並不想占旁人的身體,可是她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隻得壓下心中的不解,看看這身體的主人想做什麽。


    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控製這身體之人,馬上十分利索地在書桌前坐下,拿起毛筆,開始一筆一劃地練字。


    蕭遙還來不及想什麽,門一下子被推開,接著一個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大踏步走了進來。


    她抬起頭,嘴裏喊出一個脆生生的“爹爹”,帶著微微的嬌嗔,很是惹人憐愛——當然,這是身體原主人的行為。


    中年男子一捋胡須,臉上帶著歡喜的笑容:“遙遙在練字麽?先前說要練顏體的,讓爹爹看看,練得如何了。”


    一邊說一邊走近,仔細看桌上的字,越看越滿意:“好字!我兒這些日子以來,書法進展一日千裏,果真是開竅了。”


    蕭遙聽到自己笑著說道:“因平日裏看爹爹以及眾大家的字,故才開竅了。爹爹高不高興呀?”


    中年男子哈哈笑起來,笑聲裏帶著無盡的自豪於欣喜,道:“爹爹自然高興的。”


    父女倆說了一會子話之後,蕭遙便聽到自己跟中年男子告辭,起身出了書房。


    門外站著的兩個丫鬟迎了上來:“姑娘,可是要回去了?”


    她點點頭:“嗯,回去罷。”


    一路繞過回廊,走過一個有山有水的大花園,繞過奇石與假山,終於回到閨房中。


    這時,蕭遙聽到自己說道:“我歇歇,你們且出去。”


    丫鬟們聽了,很快躬身應了一聲,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這時,蕭遙聽到自己低聲道:“這布防圖,到底放哪兒了呢?若再不找到,怕是來不及了。陵哥哥鐵定已經等不及了。”


    這話說完,蕭遙驀地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憤怒與怨恨之情。


    她立時震驚起來。


    難不成這身體出了她,正在控製身體之人,仍有另一個靈魂?


    她當即開始感受另一個靈魂的念頭。


    半個時辰後,蕭遙怒不可遏。


    這身體的原主人叫蕭遙,是當朝一員大將的女兒,從小體弱多病,據說活不過十六歲。


    因此在原主於寒冬之際跌落湖中昏迷不醒時,蕭家和家都以為,這姑娘熬不過去了,事實上,有可能熬得過去的,但是身體叫另一名女子的靈魂占了。


    這另一名女子原先叫什麽,原主並不知道,隻聽她曾不小心自稱靈兒。


    自打身體被靈兒占了後,原主便再也不能控製自己的身體了。


    於是,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靈兒霸占了自己的身體,做種種不利於自己家族之事,甚至幫助六皇子趙淩爭權奪利,將本來中立的家族拉扯進立儲之中。


    原主雖然從小體弱多病,但並不是個蠢的,她早知自己家族的立場,亦早從父兄處知道,他們蕭家忠於皇上,是絕對不能參與立儲奪嫡之事的,一旦參與,將萬劫不複。


    為此,她努力讓身體顯示出種種不聽使喚的征兆,希望讓家裏人注意,自己的身體是被人占了的。


    她家裏人的確發現她的吃食習慣變了,可哪裏能想得到,自家姑娘的身體會被人占了呢?——這實在太荒誕了,所有人從未往這上麵想過。


    有一日,蕭家請來戲班子唱戲,唱到一出狐狸精愛上窮書生,便進入書生未婚妻的身體與書生再續奇緣之際,原主用上所有力量站起來,直直走到最疼愛最了解自己的哥哥跟前,吃力地說出“哥哥,我的身體叫也叫孤魂野鬼占去了”。


    可是重新控製了身體的靈兒馬上一臉迷茫地說道:“哥哥,我方才說了什麽?感覺突然迷迷糊糊的,像被什麽操控了似的。”


    蕭家哥哥當時便說道:“沒什麽,你說你呀,也被什麽孤魂野鬼占去了身體。”說完,含笑看著她,仿佛在回應她的玩笑。


    原主見自己的兄長不信自己,也接收不到自己的暗示,很是絕望,再想做點什麽,卻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了,連動動手指也做不到了。


    原主很驚惶,每天深夜,靈魂都在呐喊。


    有一晚,她正努力想辦法時,忽然感覺到身旁坐了一人,接著她兄長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遙遙,遙遙——”


    接著她感到身體某處被點中了。


    隨即,耳旁響起兄長的嗓音:“遙遙,你能聽到哥哥的話麽?哥哥知道了,你放心,哥哥已經遣人去尋玄門中人救你了。哥哥本就奇怪,為何你的行為習慣與吃食習慣均大變,原來是被孤魂野鬼占據了麽……”


    原主聽到這裏,高興得很,隻是苦於沒有辦法應答。


    這時原主的兄長又道:“哥哥當日聽了,卻不信,是怕驚動了那個孤魂野鬼,叫她傷害於你。你放心,哥哥會幫你的。”


    原主很高興,便耐心地等待著。


    她發現,靈兒喜歡外出,而且經常在一家叫運來客棧吃飯,並假裝偶遇六皇子趙陵,同時又與原主的未婚夫結交。


    原主看到未婚夫,很是心酸。


    蕭家以為救過一位病得幾乎奄奄一息的舉人書生,並因為賞識於他,贈了一筆銀兩讓他養病且進京趕考。


    這書生也感念恩人,高中之後便來蕭家拜訪,並為報恩,願意皆為兒女親家。


    本朝重文輕武,故一位進士是十分搶手的,比蕭家這等武將有地位許多,故蕭家當即就應允了。


    隻是上一代要麽年齡相近的同為男子,不能接親,因此親事便放到兒孫這一輩。


    原主便擁有了這門親事。


    隻是在她出生幾年後,未婚夫的爺爺,也就是當年幾乎病死被救的書生,已經官拜尚書了!


    尚書,這可是頂級的高官了,蕭家的門第,可以說是遠遠配不上了。


    那位尚書還好,記著恩情,沒有提退親,但是原主未婚夫的母親,那位邱太太,早就露出退親的意思了,且年節時,不怎麽收蕭家送來的禮,便是收,也送回來大半,而送到蕭家的禮,則輕得不能再輕——這是要讓蕭家知道,邱家不想接親,希望蕭家識相點,主動提解除婚約。


    蕭家如何不懂邱家的意思?可是邱公子一本人才,不過十八的年紀,便已經是舉人老爺了,未來前途極好,且家世也清貴,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佳胥,因此假裝看不懂,始終不肯退親。


    原主體弱多病又恪守家裏的教養,對著邱公子這位未婚夫,也是不敢多話的,她以為邱公子也是因為教養而不敢唐突自己。


    直到身體被靈兒占去,靈兒京城出入運來客棧,與邱公子這位未婚夫相處,原主才知道,邱公子居然可以是十分熱情的,各種示好與大膽的暗示,還有傾慕的眼神,全都出現了。


    原主很是絕望,覺得靈兒太過分,不僅騙自己家人,還騙自己的未婚夫。


    然而有一日,邱公子給靈兒送了一首類似於表白的詩,並約她見麵。


    靈兒去赴約了,嬌嗔著問邱公子:“你是喜歡如今的我,還是先前的我呢?”


    邱公子含情脈脈地道:“自然是如今的你了。”


    靈兒嬌嗔著不信,讓邱公子說清楚。


    邱公子道:“從前的你,宛如一潭死水,如今的你,如同風中百靈。”


    原主為此大受打擊,難過得要命。


    然而更讓她難受的是,靈兒與邱公子遊玩過後,在馬車上睡著了,邱公子在旁看著,忽然輕聲說道:“我知道你不是她,你與她是不同的。你這般,便很好。”


    原主聽到這話,於極端的絕望中,忽然迸發出極大的憤怒與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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