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卻暗中納罕,這倆剛來的時候,楊文輝隻當是上邊派來幾個菜鳥新手,照現在來看,顯然自己看走眼了。


    催眠技術楊文輝雖然不懂,但起碼聽說過,幹警察的再離奇的東西也見過,審問疑犯的時候,類似的手法也經常用,但還真沒見識過歐陽謹這樣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一個人催眠。他竭力的回憶了半晌,也沒想明白姬鐵軍是啥時候被催眠的,突然看到歐陽謹正拿著手機把玩,幾根手根玉蔥似的,即長且細,突然想起到她手指尖抵著下頜的時候,很有點像孔雀開屏似的有些詭異。


    不管歐陽謹是如何催眠姬鐵軍的,但顯然她不是出於善意,也不是真想從姬鐵軍嘴裏套點什麽情報線索出來,而隻僅僅是想要整他一下,來報複姬鐵軍的粗俗與毫無禮貌,這讓楊文輝暗自感歎,女人,是最不能得罪的。


    這樣想著,楊文輝都不敢看歐陽謹了。


    .................................................


    姬鐵軍被攆出了會議室,心裏那個憋屈別提了。


    他出門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自己被人家給催眠了,好歹自己當年幹偵察兵的時候,是學過一段的心理控製術的,可書本上那點東西壓根沒用,一句正事兒沒問被個娘們擺了一道。


    天知道那娘們使了什麽手法,會讓自己當場睡著,就算自己剛才有點沒禮貌,也犯不著當著楊文輝的麵整自己啊。


    看老楊那張豬肝臉,就知道自己剛才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但究竟說了點啥自己也清楚,也不知道有沒有把老楊跑官那事兒抖出來。


    雖然那事兒在局裏是公開的秘密,誰特麽都明白,但誰也沒膽當著楊文輝的麵說,除非是鐵了心要跟楊文輝翻臉,但他姬鐵軍連翻臉的資格都沒有。


    回隊裏枯坐了一陣,隊裏還有幾件案子,可看了兩眼案卷毫無頭,便隨手丟下,看看時間下午一點半,這才想起中午沒吃飯,反正回家也沒得飯吃,便出門去街上要碗麵。


    一邊吃麵,一邊好奇心隨著滾熱的熱腸麵又泛了上來,剛才跟歐陽謹談話過程中,究竟出了啥狀況?


    明顯他是沒有睡覺的,可偏生又感覺到睡了一覺,然後又覺得自己是半睡半醒,但有一點是肯定的,自己在昏睡中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否則楊文輝不可能發那麽大火。


    可究竟說了點啥,自己也搞不清楚,出會議室的時候,恍忽記得幾句,現在全忘了,越是竭力回憶,這回憶越是模糊,但說的些很不好的話,卻顯然是肯定的。


    匆匆忙忙又扒拉了兩口,準備走人,一會去摸摸歐陽謹的底,這倆究竟是幹啥滴?剛要起身,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


    “怎麽,很難聞麽?”那個神秘兮兮的歐陽處長居然坐在了自己對麵。


    從外表上來看,歐陽處長並不神秘,這年頭長的漂亮的女處長多了去了,歐陽處長還算不上漂亮到驚世駭俗,走在大街上回頭率是指定不會低的,但要說能夠製造幾起車禍仿佛來差一些。


    不過這是姬鐵軍的看法,畢竟極個別的大人物們品味跟他還是有區別的。


    但歐陽處長越是看上去正常,越讓姬鐵軍感覺神秘,尤其是她的笑,忒詭異。


    畢竟十年刑警了,感覺不會差,他越想越懷疑自己剛才在楊文輝那睡覺說混話,就是因為歐陽謹搞的鬼。


    內心警惕,臉上帶笑:“領導這是下基層體察民情?”


    “算是,怎麽樣,不請我吃一碗?”歐陽謹眼瞅著姬鐵軍麵前碩大而半空的碗,還真有些向往的表情。


    姬鐵軍一怔,樂了,感情領導鮑魚龍蝦吃膩味了,想換個品味?


    “老板,再來一碗麻辣腸麵!”姬鐵軍斷喝一聲。


    “大碗,加麵,加辣!”歐陽謹做個鬼臉一笑,這該是十七八歲的女孩的招牌動作,在大了十歲的歐陽謹這裏居然不顯得做作。


    讓姬鐵軍有些不可思議的還在後邊,一碗麻辣腸麵在不到三分鍾的時間內,被歐陽謹風卷殘雲。


    一張精致的臉上滿是熱汗,隻奇怪的是歐陽謹隨手撕一張劣質的餐廳紙往腦門上抹汗,卻不見白皙的皮膚出現該有的印子,姬鐵軍納罕著沒想到歐陽謹這吹彈可破的臉居然是天然的。


    但不管咋樣,歐陽謹的吃相跟她的外表實在不大相符,末了對方居然還意猶未盡的咂一下嘴:“唔,好幾年沒吃到,我都差點忘了這味道。”


    油膩的桌子、寒氣時不時從掀開的門簾外竄進來的天,空氣中彌漫的汗味與肉香味、嘈雜的食客,這一切實在跟眼前這位上頭的上頭派來的領導有點很不協調,要知道那一大碗姬鐵軍吃下去都有點撐,何況歐陽處長那不堪一握的腰……


    “不是,歐陽處長,您這是逃難麽?”姬鐵軍忍不住問。


    “差不多!你們家局長請我吃芳齡齋,沒興趣!所以找個借口逃席!”歐陽謹一邊擦汗,一邊回味,“自從大學畢業,八年了,天天想著回來吃碗麻辣腸麵呢,可惜沒機會!”


    “您南疆人?”


    “不,蘇州人,不過玉昆上的大學!”歐陽謹說,不過她吃辣時的滿足感,讓姬鐵軍實在看不出來她有哪點能跟蘇州產生聯係。


    “怎麽,您一點沒生氣?”歐陽謹詫異了一下,然後一笑,“看來我還是小看姬大隊了,剛才那麽沒來由的整你一下,照的我猜想,你該是掐死我的心都有,沒想到居然這麽雲淡風輕!”


    “咱小兵一個,領導怎麽高興怎麽來麽,我有生氣的資格麽!”姬鐵軍攤一下手。


    “倒也是!”歐陽謹笑了笑,“姬鐵軍,南羌州人,三十二歲。十八歲入伍,立過兩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二十二歲參加西南戰區特種兵選拔,結果因違反規定造成一名參選人員受傷,雖然處分沒背但特種兵也沒當成,一怒之下退役,然後幹了協警。結果不到倆月,獨闖龍潭破獲了當時全南疆省最大的一起販毒案,作為獎勵,協警轉正。二十七歲提拔為從昆淩區公安分局調至市局刑偵支隊二大隊。怎麽樣,不詳細吧!”


    姬鐵軍嗤了一聲,“玉昆三歲小孩都知道的事情,沒什麽大不了的!”


    “姬隊長挺自信麽?三歲小孩能止啼吧!”歐陽謹一笑,“別著急,我還沒但是呢!姬大隊長是人才,但是沒哪個領導不因為這個人才頭疼。部隊裏立功不少,闖禍更多,寫過十二次書麵檢查,其中有兩次是揍了你們家連指導員。關禁閉的次數更是數不清,據說讓你參加特戰大隊的選拔是因為你們首長覺得再讓你留在基層部隊搞不好會捅破天。當警察後姬大隊依然如故,功立的不少,禍闖的不小,去年聽說有機會更晉一步,但黨委班子反對和支持的聲音一樣多,是吧!”


    姬鐵軍淡笑了一下,摸一根煙點上,然後說:“歐陽處長的確不簡單,我還是看走眼了。嗯,怎麽說呢,我的上一任局長告訴我說,沒挨過批評沒寫過檢查的警察不是好警察,他當年寫的檢查能出一本專著。這話聽來很接地氣,但不靠譜,否則以我寫的檢查厚度,起碼能坐到楊副局長的位置。”


    “於是你很憤怒,所以你鐵了心要當玉昆市公安係統頭一號刺頭兒?”


    “歐陽處長,您好不容易讓我感覺有些佩服,千萬別將這僅有的好感輕易的破壞,當然了,也許您壓根不在乎我對您的看法!”姬鐵軍向後一躺,仰天吐一口煙出來,夾著煙卷的手指在桌麵上點了兩下。


    “謝謝您的好感!”歐陽謹看著姬鐵軍吐出的煙圈緩緩往上,漸漸變淡,然後話鋒一轉。


    “問題是你真的不憤怒?特戰大隊的選拔事件,明顯是你的競爭對手陷害你,你沒人家那麽硬的後台所以被刷了下來,這事兒你真不憤怒?南疆販毒案,跟在你屁股後邊的宋誌宇充其量也就是敲敲邊鼓而已,可人家立的是一等功,因為架不住他舅舅是省廳一把手。自己縫補了大半年結果成了別人的嫁衣,你也不憤怒?好吧,就說去年提拔你,那是因為您上一任的魏局長看重你,臨走的時候給你解決待遇,這事兒放別人身上絕對沒人反對,好歹魏局長的麵子是要給的,偏你這就通不過,因為您導致您的老領導臨居二線的時候被人背後捅刀子,您也不憤怒?”


    姬鐵軍半截煙灰全彈進了飯碗裏,他卻沒有覺察到。歐陽謹也很識相的停止了話題,很淡然地看著姬鐵軍。


    “歐陽處長,這麽費心的調查我,我實在有點驚喜莫名?您說這是為什麽?難道你對我有點其他方麵的意思,這恐怕要讓您失望了,哥們我已經結婚了,給您留的位置恐怕不大好,通房丫頭姨太太,怕委屈你!”姬鐵軍說,讓一個人閉嘴的手段很多,顯然姬鐵軍用了男人們最無恥的方式。


    誰曾想歐陽謹還真不吃這一套,聽著姬鐵軍帶笑的無恥,自己竟也笑了:“姬大隊還能保持這份自信,挺好!”


    然後身體微向前傾,款款而問:“姬大隊,昆淩區法院的傳票您沒收到,還是收到了沒認真仔細地看!”


    這像一根稻草,姬鐵軍的臉以光速般陡然變色,一拳重重的砸在桌上,碗啊筷子頓時跳起了探戈:“歐陽謹,你什麽意思?”


    “淡定淡定,不就是離婚麽,有什麽大不了的,您不會打算揍我一頓吧?”歐陽謹笑著,一張精致的臉蛋左顧右盼。


    中午時分,小飯館裏食堂挺多,幾乎所有的腦袋都側看著姬鐵軍,姬鐵軍那一拳頭讓原本熱門的小店突然安靜,所以歐陽謹這句話雖然聲音不大,卻被絕大多數人聽了去,就算有人沒聽到,問問旁邊的朋友也就恍然大悟了。


    一個是一臉暴戾的警察,雖然普通人看不懂肩膀上的警花代表多高的銜,但在這種小飯館裏吃飯,明顯是個小警察;另一個則仙女兒似的,起碼是能讓和尚還俗神仙思凡的那種。


    這倆湊一起,那是要多不般配就有多不般配,擱這談離婚的事情再正常不過了,尤其看看那警察的暴脾氣樣子,這婚啊,早該離了。


    於是十幾道盯著姬鐵軍的眼神都帶著些許不大友好的意思,或鄙視或憤怒。


    姬鐵軍實在算不上個無恥之徒,也就沒辦法再無恥下去,這口氣一泄,人便坐了下來:“好吧,歐陽處長,您究竟幾個意思?”


    “沒什麽,您說的沒錯,市公安局的優秀人才我逐個過了一遍,我還就是看上你了。”歐陽謹贏了,便不再打算追窮寇。


    “想讓我幹什麽?”姬鐵軍稍微的意外之後,立即明白此看上非彼看上。


    “想讓你入夥!”歐陽謹笑著說!


    “那你還整我?”


    “那當然,隻有你在整個玉昆公安口上幹不下去,才有可能入夥麽!”歐陽謹倒是坦白,“照你剛才罵你們楊文輝局長的那些話,嗯,如果楊文輝還能容你在公安局繼續幹下去,那楊大局長就不該是局長,而是聖人!”


    姬鐵軍這算是明白了,合著歐陽謹來玉昆市公安局就是看上了自己,什麽麵試什麽精英們逐個過一遍,那都是障眼法。


    但姬鐵軍看看自己,實在想不通自己身上哪一點值得這些大領導們待見?入夥,入什麽夥,請自己去當官不可能,拉自己去當炮灰的可能性倒是極高。


    “如果我拒絕呢?你能把我怎麽樣,頂多扒了這身皮,還能要我的命怎麽滴,反正這破警察我也不想幹了!”姬鐵軍耍光棍。


    誰知道歐陽謹將飯碗一推,兩隻纖纖玉手微絞在一起,幾根手指有節奏但沒規律的彈著桌麵:“怎麽,姬大隊長想被扒了衣服,這還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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