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求婚很潦草,挑選婚戒的態度也很敷衍,但是這畢竟是結婚的人選,以蘇執聿這種多疑多慮,事求完美周到的性子,是要把關於方時恩的信息事無巨細,底子查得清清楚楚才能放心。江卓把一些資料檔案袋放到蘇執聿的辦公桌上,“能夠查到的就隻有這些了。”“我已經看了一遍,跟之前調查的那些資料並無太大出入,隻是有一點……”蘇執聿伸手隨意地抽出來一個檔案袋,拆開,拿出來裏麵的物件。江卓語氣猶豫:“方時恩似乎從小的時候就沾染了一些陋習。”“什麽”“偷竊。”江卓說:“派去的打探的人在街坊鄰居間打聽出來的。”蘇執聿動作一頓,緊接著又想到更重要的一個問題,他問:“這麽多年,他的養父母有沒有想過找過他,或者聯係他?”江卓回答:“沒有的。派去的人去他的養父母開的小超市那裏買東西,裝作閑聊時詢問他們家有幾個孩子,就隻說就一個,現在在幫家裏做生意。”這樣聽起來,方時恩從小就是個討人嫌的存在,蘇執聿心裏一麵在心裏暗暗唾棄,一麵又在得知品行不端的方時恩遭到所有人的拋棄這件事感到一絲無法言說的心安。方時恩不過是一攤爛泥,如此就算是故意在爛泥上踩了幾腳,也不會有任何人會苛責他什麽。蘇執聿打開手中的文件,看到方時恩小時候的照片,大概還是在孤兒院時期,不過四五歲的樣子,看起來很瘦,小孩兒還沒長開,細瘦的一截脖頸上麵頂著一顆大腦袋,一雙占據小臉上太多地盤的眼睛也可能是因為臉頰上沒什麽肉,顯出來不合審美比例的突兀。總之,看起來不太像是地球本地人。“那他自小就偷東西,沒有在檔案上留下記錄嗎,又或者沒有人報過警?”蘇執聿狀似無意般詢問,他翻看著手裏的幾張老相片。江卓說:“沒有。”他說到這裏頓了頓:“可能是因為他那個時期不過十歲左右,而且他偷的東西基本都是吃的食物。”即使是對偷竊行為深惡痛絕的大人,可能看在對方是小孩,並且偷的並非是大額金銀財寶,隻是吃食的份上,料想小孩可能是餓極了,於是也會願意網開一麵吧。第30章 在一個晴天,江卓帶方時恩回學校去辦理退學手續。方時恩終於可以痛快擺脫學校,並且和他宿舍裏那群粗鄙野蠻的室友們徹底告別。盡管心裏知曉,他被劉老板帶人堵的那一天,就算王汀沒有大呼小暴露自己的位置,他多半也是跑不掉的,可是他依舊對王汀的行為深感痛恨。去辦理退學手續前,方時恩特意為自己搭配了一身衣服,還去做了個發型,辦完手續甚至故意帶江卓在上午下課的時間點路過了學生宿舍,然而不巧的是,並沒有撞見他的那群室友們。因此方時恩自以為華麗的離場表演,隻有自己欣賞了。晚上蘇執聿來到金楓南灣,進門遞給過來迎接自己的方時恩一個手提袋。“這是什麽?”方時恩拆開包裝時,發現是一部最新款的手機。他不由在心裏感歎沒有想到蘇執聿這樣細心,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察覺到他確實應該換手機了這件事。他把自己從被打斷腳踝那天晚上就摔裂的手機拿出來,欣喜地望著蘇執聿,湊過去親了蘇執聿的側臉一口:“執聿哥,謝謝你。”這跟偷襲沒什麽區別,蘇執聿麵無表情地抬手擦過自己什麽也沒沾上的側臉,看著方時恩已經自顧自去一旁換手機。方時恩把手機裏的內容傳輸到新手機上,這很是需要一些時間,於是他幹脆放在那裏,又去廚房看顧自己煮的水果湯。“執聿哥,我的水果湯快煮好了,一會兒盛一碗給你嚐嚐。”他這樣便說,便往煮鍋旁邊走。說是水果湯,其實就是方時恩將冰箱裏的水果挑揀了幾個自己喜歡吃的,統統切切剁剁,丟進了鍋裏。蘇執聿無可無不可地“嗯”了一聲,而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詢問江卓方時恩的護照和簽證申請的事情。就在這時,他聽到方時恩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蘇執聿伸手拿過來手機,目光落到手機屏幕上,發現方時恩並沒有給手機設密碼的習慣,沒什麽心理負擔地劃開後看到是一個備注名為“麻友小肖”的人在和方時恩發消息。點進對話框,蘇執聿清楚地看到他們之間的對話。消息來自三個月前,“你什麽時候來玩兩把?最近怎麽不見你人影了?”方時恩回複,“我最近傷了腿了,得仨月不能動彈呢,別喊我了,我要安心養傷。”一周後,麻友小肖,“臥槽,瀾海酒吧沒了,不知道被哪個好心人幹的,我真是服了。”好心人蘇執聿看著方時恩的回複。“這種黑心店,黑心老板早就該被抓了!(怒氣衝衝表情)我以後也不玩了,沒了就沒了吧!”麻友小肖,“怎麽了,還裝起來金盆洗手了。”對話到這裏結束,再有就是今天新發來的,“又發現了新地方,你來玩嗎,位置發給你了。”麻友小肖:“三缺一,快來。”蘇執聿劃出來看到,方時恩的好友列表裏,麻友小張,麻友小王………一連串十來個。“麻友……”蘇執聿念出聲。方時恩端著水果湯出來的時候,看到蘇執聿手裏拿著的正是自己的手機。他連忙把手裏的湯放下,因為著急忙慌,險些灑出來湯水來燙了手。不怎麽靈光的腦袋飛轉,絞盡腦汁辯解道:“那是……那是之前一起吃麻辣小龍蝦的朋友,簡稱,簡稱麻友。”蘇執聿手指在屏幕上速度很快地劃動了幾下,似笑非笑望著方時恩說道:“是嗎,那以後還是不要吃了,這種東西不衛生。”“好好好,知道了。”蘇執聿在方時恩伸手來拿自己手機的時候,沒做什麽阻攔地任由他拿走了。方時恩接過來一看,他的好友列表幾乎被蘇執聿清空。拿到婚戒第二天,蘇執聿帶方時恩乘飛機去往國外。這其實是方時恩第一次坐飛機,但是為了不露怯,他一路故作鎮定,緊跟著蘇執聿。但是因為他這樣突如其來的話少,蘇執聿還是很輕易察覺到了他的一些緊張。這種緊張等到了飛機上安頓下來,才有所緩解。方時恩麵對著他側邊的小小的機艙窗口,看了又看,飛機升空的時候,挺過前麵耳朵的轟鳴,方時恩就一直趴在機艙口往外眺望,看到窗外雲朵片片,層層疊疊,與在地麵仰望時的形態完全不同,顯得異常壯觀。到底是沒能忍多久,方時恩就開始拿了手機,對著窗外拍照。蘇執聿一直沒留心他這些小動作,昨夜忙到太晚,在飛機上他準備補一會兒覺。他已經決心離開蘇德科技,這段時間一直在明裏暗裏忙活一些大項目的後續收尾安排工作,這樣也省得這個他一手帶起來的年輕的科技公司,在他離開後陷入兵荒馬亂。蘇執聿的時間很緊張,因為距離之前所商定的他和王思瑜的訂婚時間越來越近,他這邊一直無所動作,也沒有明確的態度,他拿不準王惠會在什麽時候把他其實是個同性戀這件事捅到蘇業堂那裏去。他總覺得,他留給蘇業堂將他掃地出門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因此這邊,剛下飛了八個多小時的飛機,蘇執聿與方時恩在酒店裏簡單休整一夜後,第二日便帶著方時恩直奔結婚登記處。方時恩出來看到與國內風格迥然不同的建築群,一路眼睛都看不過來似的,抓著蘇執聿的胳膊,伴隨著各種語氣詞,一路嘰嘰喳喳個沒完。蘇執聿沒在意聽他講的話,卻察覺每當街上一位路人路過他們身邊時,便會聽到方時恩輕聲說:“外國人。”在他們從出租車上下來,走到結婚登記處的這段時間裏,蘇執聿聽到了,五遍“外國人”,一遍“冰激淩”兩遍“白鴿子”。等終於到了室內,蘇執聿出聲道:“安靜一點。”方時恩這時候才低低應了一聲,人安靜下來,一雙盛不住東西的眼睛,卻還是忍不住亂轉。方時恩聽不懂蘇執聿跟結婚登記處的工作人員在講些什麽,隻是按照蘇執聿的要求拿出來要自己拿的證件,又在蘇執聿手指的地方簽下了字。隨著工作人員的一聲“康歌瑞究來甚斯”。方時恩接過麵前這個笑容慈祥胡子有些花白的外國人遞給自己的證件。“黑斯搜q特。”在方時恩伸手接過來證件時,聽到他看了自己一眼後,和蘇執聿這樣說。感覺到對方好像在評價自己的方時恩,繃著一張小臉,用胳膊肘輕輕碰了蘇執聿一下,問他“他說我什麽?”看到方時恩連初中英語水平都喪失,蘇執聿掃過他的臉,回答說:”他說你看起來很笨。”本來一直因為到了這人生地不熟地方,一直略微慢蘇執聿半步的方時恩,在離開結婚登記處的時候,看起來有幾分氣悶地率先走出去了一步。蘇執聿帶方時恩吃午餐後,方時恩情緒已經恢複,甚至在離開餐廳後,興致勃勃問蘇執聿:“我們接下來會在這裏玩幾天?”他一邊走,一邊側著身子,和蘇執聿說話:“我們今天去玩這裏的摩天輪好嗎?”蘇執聿說:“我們乘今晚最早的一班航班回去。”方時恩臉上燦爛的笑容僵住,他眉頭緩緩皺起,“晚一天回去不行嗎?”這當然不行,蘇執聿有很多正事要做,飛來一趟就是為了走登記流程,如今已經完成,沒有必要在這裏多停留。方時恩抓住蘇執聿的胳膊,語氣急切:“可是網上說,這裏的巨型摩天輪可以俯瞰半個城市的景象。”方時恩眼神微動,又補充說:“而且,聽說一起乘坐這個摩天輪的情侶,會恩愛一生。”蘇執聿對把這個作為噱頭宣傳景點的行為感到嗤之以鼻,可是他此刻看到方時恩抓著自己的手,望著自己,目光裏滿是渴望。好像很希望和自己恩愛一生。而且他們都已經領過證了,是合法夫妻,如果他不同意和方時恩去做巨型摩天輪,方時恩要是在這裏,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抓著自己的胳膊搖晃起來,撒嬌胡鬧說很多遍“老公,我要去,我要去”,讓蘇執聿在異國他鄉的街道上丟人怎麽辦。可能是因為在前腳剛走出教堂,後腳就這樣蘇執聿就直接地拒絕方時恩恩愛一生的邀請會顯得他非常殘酷冷漠。於是蘇執聿思索了一下,便很是虛情假意的,故作貼心地對方時恩說:“時恩,你的腳剛好不久,沒有辦法走太遠路,也沒有辦法玩太久,如果有時間,我們下次再來玩。”方時恩聞言,這時候也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曾受傷嚴重的腳,過了很久才收回視線,可能是覺得很為他著想的蘇執聿講得確實有道理,於是很沮喪地說了聲:“好吧,我們下次再來玩吧。”事實上方時恩對與蘇執聿恩愛一生這件事上也沒有特別的執念,但是與蘇執聿的婚姻關係對方時恩來說,無關情愛,也意味著很多,比如不再挨餓受凍,不再貧窮,不再孤獨。經曆許多的方時恩,覺得孤獨和貧窮挨餓是一樣可怕的事情。於是盡管,蘇執聿對他在床事上不盡體貼,時常冷臉,但是方時恩也願意接受和蘇執聿組成家庭,接受恩愛一生。如果方時恩有生以來得到過任何人真情實意的愛護和關懷,那麽他或許能夠從蘇執聿都不算盡心扯出來的敷衍借口,很多時候不近人情的態度判斷出來,蘇執聿對待自己的所有一切,都跟真誠的,真正的愛,截然不同。而因為方時恩從未見識,因此在這樣的時刻也無從對比。於是錯認也情有可原。方時恩如蘇執聿安排的,和他一起在晚上乘坐飛機趕回國內。再坐飛機,方時恩已經不像來時緊張,小小的機艙窗口外已經看不到任何景象,漆黑一片,方時恩也不再觀望。他跟隨手抽出來一張報紙翻看的蘇執聿說:“我們什麽時候去拍婚紗照?”蘇執聿聞言,神色難明地看了方時恩一眼,他說:“方時恩,我和家裏還沒有出櫃,我想現在並不是大張旗鼓做這些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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