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光流瀉,把濃墨般的夜色中和。


    沈瑤初緩緩推開包廂的門,裏麵正在熱火對話的男人們瞬間噤聲,同時看向了她。


    高禹川抬眸,看著包廂內和走廊上交錯的燈光,將沈瑤初的身形淺淺勾勒。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她有致的身材顯得更為清冷孤寂。


    明明是個新婚有孕的女人,卻竟透著幾分涼意。


    高禹川寬闊的雙肩沉了沉,替沈瑤初拉開他身側的椅子:“你怎麽去了那麽久?”


    沈瑤初想了想去洗手間這段時間的事情,隨口道:“人多,排隊很久。”


    高禹川薄薄的唇微微抿著,看著沈瑤初空空的碗,抬手給她夾菜。


    今晚沈瑤初幾乎沒怎麽動筷子,她一個孕婦,應該多吃一點保證營養。


    沈瑤初看見他在給自己夾菜。骨節分明的手指,修長而幹淨。


    沈瑤初盯著他那雙好看的手,思緒卻一下子飄回了剛剛聽到的那些話。


    夏河洲跟高禹川關係好,自然是知道些內情。能從夏河洲嘴裏說出來的話,可能還是有些可信度的。


    再結合最近高禹川突然做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比如突如其來對她的好,明顯是因為某個契機。


    說不定高禹川這麽在意這個孩子,還真就是因為他爺爺身體不好要分家。


    有了這個孩子,對高禹川分家有利,所以他讓她必須留下孩子。


    一切都簡單而又合理。


    沈瑤初唇角微勾,漫不經心地斂了斂眸,看著碗裏他剛剛夾過來的白菜,隻覺得這菜和他們之間的關係一樣,索然無味。


    沈瑤初用筷子輕輕戳了戳,軟爛入味的白菜瞬間被戳爛。


    沈瑤初心下有些想笑,這白菜果然跟他們之間的“感情”一樣,一戳就爛。


    她的動作落在高禹川眼裏,讓高禹川的眼神瞬間黯淡了幾分。他表情微沉,眉間輕擰,隱忍地緩緩吐出一口氣。


    “怎麽不吃?”


    沈瑤初眨了眨眼:“我不喜歡吃白菜。”


    “嗯。”高禹川應聲。


    她前期孕吐得厲害,聞到肉腥味就反胃,體重掉了一些。


    高禹川想到這裏,抬手又給沈瑤初夾了塊肉:“那吃點肉。”


    沈瑤初眸光淡淡,沒什麽興趣地開口:“我不喜歡吃肉。”


    高禹川眉頭微挑,又舉起筷子:“那就吃魚。”


    “不喜歡吃魚。”


    沈瑤初話音剛落,餘光就看到高禹川臉色微冷,眉間滿是不耐的痕跡。


    高禹川沉聲問道:“什麽意思?”


    想必他是不滿她今晚沒怎麽吃飯,餓著他分家的籌碼了。


    就算是沈瑤初不要這孩子,隻要孩子在她肚子裏一天,她就不能餓著孩子,這是她作為一個母親該做的。


    想到這裏,沈瑤初沉默地拿起筷子,把高禹川給自己夾到碗裏的所有食物,都一口一口地吃掉了。


    包括那根被她戳爛的白菜。


    雖然難以下咽,但忍忍好像也吃得進去。


    高禹川凝眸望著沈瑤初,眸中某些情緒翻湧,他薄唇抿成一條直直的線,終是閉了閉眼。


    再睜開眼時,高禹川眼底已然平靜,他偏開視線,她願意吃就好。


    ……


    夜風微涼,街上仍是熱鬧。車水馬龍間是一星一點的光,像是凝結的水晶,連成炫目的光帶。


    高禹川靠在車邊抽煙,聽著那群男人商量著下一part。


    高禹川在縹緲的煙霧中抬眸看向沈瑤初,女人雙手抱臂,乖巧順從地站在他身側。


    今天她在他朋友的麵前,給了高禹川極大的麵子。他們真就像一對感情不錯的新婚夫妻,他內斂、她沉靜,和諧得令人羨慕。


    連高禹川自己都羨慕了。


    “禹川,我們打算去ktv,走著?”


    “走了走了,今晚必須嗨!!”


    高禹川側目,詢問地看了沈瑤初一眼。沈瑤初雖然沒有出聲拒絕,但眸光微冷,下意識抬手撫了撫自己的小腹。


    “不去,太晚了,我們先走。”


    說著,高禹川轉身繞到副駕駛那邊,替沈瑤初打開了車門:“回家。”


    沈瑤初點點頭,高禹川的決定正合她心意。


    “不地道啊禹川,這就放我們鴿子先溜了?”


    高禹川冷冷勾唇:“你要是非讓我去,下次我就讓你知道什麽叫真正的放鴿子。”


    “……行行行,不逼你,我們自己玩兒。路上注意安全啊!”


    高禹川抬手跟大家打了個招呼,最後警告地瞥了夏河洲一眼,車子便緩緩地啟動了。


    看著高禹川的車離開,大家開始定唱歌的包間,而一旁的慕以安憔悴本就憔悴的臉更透了幾分哀傷與怨恨。


    她知道高禹川在乎一個人的時候是什麽樣的,自然也就能看出高禹川對沈瑤初的在乎。


    慕以安眼若寒冰,在微涼的夜風中咬牙輕顫。


    夏河洲知道慕以安心情不好,他抬手拍了拍慕以安的後背以示安慰:“要不要跟大家一起去ktv?你不是喜歡唱歌的嗎?”


    慕以安本不想去,沒了高禹川的聚會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可現在的她,不想像一朵孤單的浮萍般躲在家裏哭泣。


    “好。”


    ……


    高禹川的車匯入車流,車裏是平靜的沉默,兩人都沒有先說話。


    直到高禹川在一個紅綠燈前停下,沈瑤初這才開了口。


    她看著窗外長長的車流,聲音平靜而疏離:“過了這個紅綠燈,你就找個好停車的地方把我放下來吧。”


    高禹川放在方向盤上的手瞬間捏緊,指尖泛白:“我直接送你回家。”


    他頓了頓,又加上一句:“太晚了,你一個人打車不安全。”


    “不用,我自己回去。”


    高禹川擰眉,回頭看著沈瑤初。


    沈瑤初正望著車窗外,側臉被周圍紅色的刹車燈映著,長睫的陰影落在眼下。高禹川喉間一緊,眼底幽深:“沈瑤初,你今晚為什麽這麽別扭?”


    沈瑤初緩緩回頭:“我怎麽了?”


    “吃飯好好吃飯,回家我送你回家,有那麽難?為什麽要這麽別扭?”高禹川眸光中透著隱忍:“我照顧未來孩子的媽媽?有什麽問題,為什麽要抗拒?”


    沈瑤初直直地對上高禹川眼,看來他對她知道分家之事的事情,一無所知。


    她眨了眨眼,平靜地問:“高禹川,你為什麽一定要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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