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大的月餅確實比自己學校的要好吃一點。尤然和李熠的節目排得比較晚,要到中秋晚會的倒數第四個才能上場。謝祈枝陪展信佳坐了很久,聽相聲聽到打哈欠了,終於聽到尤然的名字,大家劈劈啪啪鼓起掌,展信佳舉高手機,說要給他們錄一段現場直拍。謝祈枝十分意外,想不到她對尤然還挺好的。隨即,展信佳笑眯眯道:“他要是表現得好,憑這段錄像能感謝我到明年,他要是掉鏈子了,姐姐就能笑話他到明年了。”聽起來她更期待看到後者,謝祈枝眨眨眼睛,有點同情台上笑容洋溢、無知無覺去握麥克風的尤然了。謝祈枝一眨不眨地看著尤然,他唱歌的樣子和平時很不一樣,少了那股不著調沒正形的討打氣質,性情裏光芒四射的那一麵就凸顯出來了。“哎呀,居然沒掉鏈子。”展信佳托著下巴在笑,故作苦惱地說,“明天得聽他得瑟有多少小女生主動加他微信了。”謝祈枝又覺得尤然有點像哥哥了,他沒見過哥哥像尤然那樣上台表演過什麽節目,但聽武小龍描述過他第一次注意到喬安安的情形。她那會兒剛和朋友鬧過矛盾,哥哥走過去問她的名字,喬安安正在氣頭上,表情很臭,根本不理他。李小龍說一般人肯定就走了,但是哥哥就那樣笑眯眯地等著,等到喬安安自己覺得不好意思了,告訴他自己叫什麽名字。哥哥念了一遍,問她是不是,她說是,哥哥直接就走了。好像他真的隻對喬安安的名字感興趣,而不是她這個人。武小龍回頭看了眼,發現她一直看著哥哥的背影,直到他走進班裏。他說起這件事時的語氣就和展信佳一樣,一邊嫌棄哥哥做人別太裝了,一邊又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點魅力。如果哥哥沒有那麽多加諸在他身上的責任和壓力,他是不是就會更像尤然一點,是一個開朗熱情,愛開玩笑到被朋友嫌棄犯傻,但每一天都過得很快樂的人。尤然的歌快唱完了,謝祈枝低頭,給應淮發了條消息,問他:【你現在在哪?和林姐姐吃飯嗎?】過了幾分鍾應淮才回複,隻回了一個【嗯】。謝祈枝不太高興地拍了拍他的頭像:【我哥哥呢?是不是也在?】這次應淮的回複長了一點:【不在,他飛機晚點】難怪不發我餐廳位置,謝祈枝又問:【晚多久啊?現在變成你和林姐姐單獨相處了?】應淮:【和她愛人】謝祈枝愣了愣,猜到應淮現在一定不怎麽舒服,本來就是哥哥攢的局,莫名其妙成了林姐姐的高中暗戀對象和現任丈夫的修羅場。就算應淮沒那個意思,也很難不成為他們夫妻倆之間一個刺眼的電燈泡。不然應淮回消息的速度怎麽越來越快了?謝祈枝有心解救他,故意問:【都點了什麽菜呀?有沒有好吃的?】應淮:【你還沒吃晚飯?】謝祈枝:【沒呢,我現在好餓了】應淮:【你想過來嗎?要吃什麽菜?】謝祈枝隨便發過去幾道菜名,和他說:【嘿嘿,我來蹭頓免費的晚餐】應淮:【給你點好了】謝祈枝:【還有定位和包廂號】應淮:【[位置]】謝祈枝:【好的,收到了】謝祈枝:【應淮哥哥,中秋快樂,等我過來哦[可愛]】謝祈枝眉眼彎彎地抬起頭,正好看到尤然身後彈吉他的人走上前,和他一起鞠躬謝幕的那一幕。明亮的舞台光交疊在一起,投射到他的臉上,謝祈枝眼中笑意倏然褪去,手機沒拿穩,“啪”的一聲摔在地上。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李熠不帶口罩的樣子,他長相清俊,笑起來時甚至有些溫柔,根本沒有他前幾次表現出來得那麽凶狠,隻是眉眼過於鋒利,眼尾略微上揚,把下半張臉一遮,氣質就顯得淩厲了些。他很快下台了,和尤然一起往後台走去。謝祈枝顧不上撿手機,猛地抓住展信佳的手臂:“你的錄像拍到李熠了嗎?”“拍、拍到了吧。”展信佳被他急切的模樣嚇了一跳。謝祈枝忙說:“給我看一下。”展信佳把進度條拖到視頻裏李熠最清晰的那一段,暫停拿給謝祈枝看。謝祈枝不錯目地盯著這張臉,他沒有看錯,李熠長了一張漂亮裏不失英氣的麵孔。他的麵容輪廓,鼻梁和嘴型,和哥哥至少有八九成像!◇ 第45章 他這麽護著你?謝祈枝問:“你和李熠以前就認識?七八月份的時候他有沒有來過儀州?”“就隻是網上聊聊天,來沒來過我也不知道,他又不是我男朋友幹嘛要和我報備行程?”展信佳看著謝祈枝微蹙的眉尖,覺得他反應奇怪,開玩笑問,“什麽情況?你倆不會發生過什麽新仇舊恨吧?”“有可能。”謝祈枝垂眼說,就算李熠再怎麽寬和大度,也很難不對自己心存芥蒂。哪個小孩被爸媽弄丟以後,能忍受自己過得慘兮兮的,親生爸媽卻把本應該屬於他的親情、嗬護和金錢都轉移在了別的孩子身上?他問展信佳,“如果我要他再和我去趟公安局,你覺得他願意搭理我嗎?”長得像隻是有可能,要真正確定李熠是不是二哥還是要通過dna比對。爸爸媽媽還有哥哥找他找了十幾年,遇到過容貌有相似之處的人不在少數,但結果卻……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謝祈枝不想這麽貿然告訴哥哥,害他空歡喜一場。“到底怎麽了?”展信佳越聽越奇怪,“多大仇啊還要去公安局?”謝祈枝卻沒有與她解釋,起身說:“你把視頻發我一份,讓李熠快點通過我的好友申請,我有事先走了。”“現在就走?你去哪兒啊?”展信佳回頭,看到他捏了下口罩的鼻梁條,微低下頭從幾個人跟前穿過,沿著過道往外走,聽到展信佳的聲音,才回身說了句什麽。尤然回來,剛擺出副得瑟的姿勢,便見一排座位隻剩下展信佳一個人了。她一臉無聊地看著他,臉上仿佛寫著“別來這套,姐姐沒工夫罵你”。他沒勁地坐下問:“謝祈枝人呢?”展信佳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和他親愛的哥哥過團圓夜去了。”“哪個哥哥?”尤然失望地說,“居然為了他錯過了我精彩的演出。”“他沒錯過。”展信佳晃了晃手機,故意說,“還保存了一份藍毛猴子初次登台獻唱的珍貴影像,準備徹夜欣賞。”尤然十分懷疑:“真的假的?”展信佳把手機丟給他看,又問:“李熠呢?”“騎車走了。”尤然低頭,看到謝祈枝真的接收了自己的視頻,感動道,“我就知道他心裏有我。”展信佳托腮說:“我還以為他會跟你一起回來。謝祈枝說要李熠快點通過他的好友申請,我還想這算多大事,搶他手機操作一下不就行了。”“李熠沒通過?為什麽啊?”尤然好笑地說,“我還以為他靠那張可愛的小臉蛋可以在全世界橫行霸道,暢通無阻。”展信佳想到謝祈枝離開前的反應,有些發愁地說:“誰知道呢。”在被服務員領著帶到包廂門口前,謝祈枝一度以為這是一場林姐姐、她老公、哥哥和應淮四個人之間的私人聚餐,直到大門打開,刷拉拉將近十號人回頭看他。他愣了一下,既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該不該打個招呼。但從桌上打開的酒瓶數量和在場男人西裝革履的狀況看,這頓飯就算不怎麽正式,也絕對不算私人聚餐。“祺祺來啦。”有道和善的女聲從正前方傳來。謝祈枝抬眼看過去,是林見善。她和高中的時候一樣漂亮又溫柔,留著及腰的黑發,古典的眼睛微微彎起,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謝祈枝叫她:“林姐姐。”她朝謝祈枝招招手:“過來坐。”謝祈枝應了聲好,找到應淮,拉開椅子坐到他身旁,壓低聲音問:“你怎麽不告訴我有這麽多人!”應淮輕輕笑了,微低下頭說:“你又沒問,滿腦子就知道吃。”謝祈枝看著他可惡的笑臉,心想誰在乎吃的了,我明明是怕你一個人待著尷尬。應淮以前就不喜歡搭理別人,不管是在班裏還是私下一起玩一起吃飯,哥哥才是人群的核心,應淮不是缺席不去,就是坐在旁邊,懶洋洋地玩手機。謝祈枝以前看不出來,現在卻隱約能察覺到,儀中關於應淮的傳聞很多,但真心和他交朋友的人卻很少,想和他做朋友的人要麽帶有目的,要麽先是哥哥的朋友,然後才成為了應淮的朋友。這個先後順序,很多時候並不是無關緊要的事情。謝祈枝坐下不久,服務員進來上菜了,是應淮替他點的那幾道。謝祈枝剛動筷子,模糊聽到有人問起自己,林姐姐告訴他們:“祺祺嗎?他是執藍的弟弟。”哥哥的名字出來,有些人的眼神就變了,從不怎麽在意變得殷勤起來,問他多大了,在讀哪個大學,學什麽專業。謝祈枝放下筷子乖乖回答了,有人介紹起自己,說著說著就要與他碰一杯。謝祈枝第一次參與這種酒局,端起杯子起身,對方是白酒,自己滿杯白花花,是應淮剛給自己倒滿的牛奶。他隱約覺得好像不太好,杯口忽然被人扣住。應淮壓著謝祈枝的牛奶杯,把他按了下去,自己與對方碰了一下,語氣漫不經意的:“就是個小孩兒,來吃晚飯的,別管他。”誰是小孩兒了?謝祈枝不服氣地盯著他,不喜歡他這樣不拿自己當回事的口吻。然而碰完這一杯,又冒出好多個敬酒的人,謝祈枝是小孩子但應淮不是,他杯子裏裝的可不是牛奶。謝祈枝有些發愣地看著他熟稔地與人杯觥交錯,眼角帶著點禮節性的笑意,回應對方的問題。林見善悄悄指了下應淮,朝謝祈枝眨眨眼睛問:“他這麽護著你啊?”這算護著自己嗎?謝祈枝沒說話。林見善笑了,小聲解釋說:“他剛來就說,自己吃完飯就走,不會喝酒的,這裏除了我們都沒人知道他是誰。”可是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姓應。在場的大半不是儀州人就是和儀州有生意往來,說起應都知道是很多年前破產的那一家,近百年的基業毀在他父親手裏,他自知無力挽救,也根本不想挽救,早早地把兒子送出國,卻在攜款潛逃的當夜出了車禍,被大貨車撞死了。應淮回國處理他的遺產和債務問題,不動產拍賣的拍賣,公司申請破產,又借了很多錢才還掉了債。房子沒了,媽媽也早就離婚,定居國外。謝祈枝一直以為他在儀州什麽都不剩了,才會離開得那麽徹底,卻從哥哥的電話和他們此刻聊天才知道,原來應淮手裏還有一個船廠。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林姐姐身邊的男人應該是她的丈夫開口說了句什麽,他們才不再圍攻應淮,聊起了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