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淮告訴他:“別和陌生的狗對視太久,它會以為你在挑釁。”謝祈枝點點頭,仰起腦袋,微圓的眼瞳在燈光的映照下格外明亮:“我想摸一下小刀。”應淮“嗯”了一聲,同意了。謝祈枝伸手觸碰小刀的腦袋,見它不覺得抵觸,大起膽子將整個手掌放上去,摸摸腦袋,揉揉脖子,再捋一捋它帽衫下黝黑的背毛。小刀的觸感和毛絨玩具不一樣,狗毛粗粗的,比較硬,有點紮手。他又問應淮:“我能抱抱它嗎?”應淮說:“坐下。”謝祈枝眨眨眼睛,想抱狗狗的心願衝昏頭腦,他膝蓋一彎,一屁股坐在應淮麵前。應淮:“……”小刀歪了歪腦袋,責怪似的抬起前爪,用肉墊拍了拍謝祈枝的膝蓋。謝祈枝也感覺哪裏不對,仰起頭,看到應淮居高臨下俯視著自己,烏黑的眼睛裏迸出笑意,說:“真聰明。”啊!謝祈枝終於反應過來,“噌”的一下站直了,尷尬到恨不得立即找個地縫鑽進去。應淮重新發指令,小刀坐好後,他順了順它的腦袋,讓它的耳朵像垂耳兔一樣分開往後壓,給它帶好帽子,對悶在一旁裝蘑菇的謝祈枝說:“過來抱。”謝祈枝揪著書包帶子蹭過來,半蹲下,摟緊小刀的脖子。小狗的身體是熱的,呼吸聲近在咫尺。他靠過去,依舊發燙的麵頰貼在柔軟的灰色衛衣上,可以聞到一股混雜著奶香的小狗味道。謝祈枝一聲不吭地抱了一會兒,半垂下眼,嘟嘟囔囔地問:“你剛剛是不是在笑我笨?”應淮伸手將他拎起來,順便把他的書包也接手了,掛在肩膀上說:“沒有。”謝祈枝不信:“我看到了,你明明就笑了!”過了幾秒,他抬起頭,更加不滿了,“你現在也還在笑!”應淮蹭了下鼻尖,收斂住笑意,糾正他:“我是誇你聰明。”應淮原本打算帶著謝祈枝遛半個鍾頭的狗就把人送回去,可是有個小朋友惱羞成怒,說什麽都不肯配合了。他們路過附近的公園,夜市有賣冰糖葫蘆和烤腸的攤販,一群不大的少年踩著滑板在台階上上下下,玩累了一窩蜂擠去買烤腸和飲料。謝祈枝不聽不看不理人的態度稍微鬆動了一些,望向他們所在的方向。應淮問他:“你也要?”謝祈枝看著應淮,點了點頭。應淮問:“要哪個?”謝祈枝掙開他的手,跑上前去。冰糖葫蘆。要。烤紅薯。要。楊梅汁。要。發光的小兔子氣球。要。玫瑰花環。要。……應淮落後一步,清晰地聽到這個小朋友對別人說:“叔叔/姐姐,我要這個,後麵那個牽狗的哥哥會付錢。”應淮給他拿著氣球和冰糖葫蘆,有些懷疑地問:“你能吃得了這麽多?”謝祈枝剝開熱乎乎的紅薯,咬了一口,味道一般,他遞給應淮。應淮不接:“我不是你哥,不吃你吃剩下的。”謝祈枝心想我哥也不吃我吃剩下的,他會瞪我。嘴上卻說:“可是我不能吃一整個,我能給小狗吃嗎?我可以叫小刀哥哥。”德牧豎起耳朵,一人一狗目不轉睛地看著應淮。應淮先對德牧說話:“不許在外麵吃東西,饞也忍著。”再對謝祈枝,“你哥知道你對狗都能喊哥哥嗎?”然後說,“給我。”買的小零食大部分進了應淮的肚子,謝祈枝挨個嚐了一遍味道就滿足了,戴著花環抓著氣球,腳步輕快,蹦蹦跳跳跟在德牧身側。那群少年又回來了,從台階飛下來的時候滑板“砰”的一下撞到應淮腳邊,他們嘻嘻哈哈,吹了記口哨,揚聲喊:“帥哥!德牧好酷!板子給你弟弟玩,我們幫你遛十分鍾狗行不行?”應淮問謝祈枝:“你想玩嗎?”謝祈枝下意識點頭,又搖了搖頭,說:“我不會。”應淮說:“我教你。”謝祈枝眼睜睜看著應淮把牽引繩給出去,德牧有些哀怨地看著主人,被那群少年帶走了。謝祈枝問:“你不怕他們不回來了嗎?”應淮說:“不會。”“如果他們是壞人呢?把小刀偷走了怎麽辦?”“你防備心還挺強。”應淮垂眼觀察謝祈枝花環下嫩生生的小臉,認同道,“挺好的,繼續保持。”十分鍾學不了什麽,謝祈枝沒有戴護具,應淮不會讓他冒險練什麽動作,隻教他怎麽上板,如何在板上保持身體平衡。“別怕,”應淮對他說,“緊張的時候就扶我的手。”謝祈枝不太習慣這種雙腳離地不受控的感覺,於是很聽應淮的話,全程都抓著他的手臂。他以為應淮會嫌他笨雖然謝祈枝敢大著膽子和他叫板,使勁折騰他,但有時候他其實有點怕應淮,他不帶表情的時候總給人一種凶凶的,沒多少耐心的感覺。但今天應淮的狀態一直很鬆弛,相當縱容他,一遍一遍地糾正他的動作,讓他再試一次。謝祈枝決定讓他從壞蛋升級成壞蛋哥哥。那群少年牽著狗回來的時候,謝祈枝已經學會上板和滑一小段了在應淮一直站在他身旁充當防摔的柱子的前提下。馬上要回家了,他望著小刀的眼睛,心裏很是不舍,央求應淮給他和小狗拍一張合照,應淮答應了。謝祈枝站在一簇桂花樹旁,摸著德牧毛絨絨的腦袋,彎起眼睫,露出燦爛的笑。閃光燈亮起,謝祈枝興衝衝過去看照片,應淮卻不給他看,說什麽回去發給你。謝祈枝不同意,萬一應淮敷衍了事把他拍得很難看怎麽辦,回去都重拍不了了。他強硬地拽下應淮的手,發現照片居然拍得很好晚風搖動頭頂的桂枝,伶仃樹影橫落在謝祈枝的肩頭,藏在花環裏的暖光照亮了他皎白的臉,閃光燈亮起的時刻,正好是他眉梢微揚、笑意柔軟的那一瞬間。應淮的抓拍水平很高,可是他把最重要的東西給落了!謝祈枝很不高興地問他:“你為什麽不把小刀拍進來?”應淮想了想,說:“它臉黑,太醜了。”小狗怎麽能聽這種話!謝祈枝指責他:“你對小刀太偏心了!”應淮好笑地問:“我哪兒偏心了?”謝祈枝說:“你的頭像就很偏心,你為什麽不用它的照片,要用別的小狗的?”應淮抬手,戳了一下謝祈枝的額頭:“不告訴你。”謝祈枝盯著他:“你歧視臉黑的小狗。”應淮懶得爭辯:“你說是就是。”剛到家謝祈枝就發現哥哥已經回來了,他朝大驚小怪要嚷嚷些什麽的阿姨比了個“噓”的手勢,生怕她驚動了哥哥,害自己挨罵。謝祈枝把花環和氣球藏進自己房間裏,又去洗了澡,抱著枕頭站到哥哥門前,開了一條縫偷偷摸摸往裏看。門從裏麵倏地被拉開,柔和的室內燈光闖進謝祈枝眼中,一道高挑的身影擋在他麵前。哥哥垂眼打量他,抱臂冷笑一聲,涼涼地問:“野完知道回來了?還記得我是誰,是你的什麽人嗎?”第0023章 他要從那裏走出來謝祈枝很心虛,抱著枕頭不敢吭聲,往前挪動幾步,盯著哥哥睡衣上光澤流轉的貝殼扣,腦袋往前傾,想賴在他身上賣個乖,卻被謝執藍抬手推了回去。“少來這套。”他的目光落在謝祈枝佯裝鎮定的臉上,皮笑肉不笑地說,“撒嬌撒得很熟練嘛,你就是這樣求他帶你出去的?”怎麽可能,謝祈枝當即澄清立場:“我沒有。是應淮哥哥勾引我去的。”不打自招。謝執藍壓平上翹的唇角,往謝祈枝腦袋上拍一下:“勾引你,你也說得出來。”“本來就是嘛。”拿小狗勾引怎麽不算勾引了。謝祈枝帶上門,一頭撲進謝執藍懷裏,仰起腦袋叫他:“哥哥。”謝執藍垂眼問:“幹什麽?”“你找我了嗎?”“你也知道我會找你。”謝執藍捏他的臉,“我一會兒不在連人帶書包都不見了,你膽子很大嘛。”他不鬆手,謝祈枝含含糊糊地說:“我以為應淮蟈蟈會跟你說。”說倒是說了,但是謝執藍要他盡快送謝祈枝回家的消息被應淮無視得很徹底。謝執藍揉了揉他泛紅的臉頰肉,近乎溫柔地看著他:“祺祺,我打的電話都被他掛了,你知道嗎?”這家夥居然掛哥哥電話……謝祈枝眨了眨眼睛,聽到哥哥又說:“如果是你的主意,做好挨揍的準備吧。”謝祈枝激靈一下,對上哥哥微微笑著的眼睛,不是戲謔的那種,他來真的!如果自己被揍了,那應淮也不許跑掉!他掛的電話,至少得承擔一半的責任!謝祈枝搖頭,他連哥哥什麽時候來的電話都不知道,怎麽能怪到自己頭上?他望著哥哥,眼神無辜,充滿真誠地說:“我不敢,我沒看到他有電話。”“也是,他手機靜音。”謝執藍放開了他,嘀咕著轉身,“你還沒他胳膊肘高,看不到他手機。”謝祈枝追上去,不滿地喊:“哥哥!”時間接近淩晨,已經很晚了。謝祈枝上了床,把自己的枕頭挨著哥哥的放好,鑽進被子裏躺平。謝執藍站在床邊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說:“你翻個身。”謝祈枝聽話地翻了個麵,俯趴在床上,腦袋墊著枕頭問:“幹嘛呀?”謝執藍半跪在床邊沒有回答,隔著被子拍他一下。“啪”的一聲悶響,謝祈枝震驚扭頭,爬起來問:“為什麽打我?我都說了不是我的主意。”謝執藍說:“我相信啊。”“那你還打我!”“越想越生氣。”謝執藍理所當然地說,“不揍你我今晚睡不著。”謝祈枝坐在床邊,哀怨地看了他一會兒,重新鑽進被子裏,委屈巴巴地把自己縮成一團。迷迷糊糊間,他聽到哥哥接了一通電話,好像是爸爸打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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