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安眼皮一跳,轉過頭什麽也看不見,因為太陡彎太小,他不得不又倒退了一點,還是沒看到人。人呢?狹小的空間內,周祁安壓低聲音:“穆天白,應禹?”沒有任何人回應。相反,這麽小的聲音竟然依舊引來了回音,帶著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異笑腔,和詭異的日光混合一起,死死包圍著他。上樓時鞋底和石階灰塵摩擦的細小響動,此刻都在無限放大。倒退幾步,發現空無一人。地麵有好幾個鞋印,統一鞋尖朝後。就好像大家默契地背著他,放輕腳步離開了這裏,周祁安猶豫了一下,選擇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這樣的環境下,總有種後麵跟著什麽的錯覺,光芒如影隨形,他不得以加快速度。到後麵,幾乎是小跑著上樓。一條看似漫無止境的上升通道,亡命般地轉了無數個彎之後,竟然迎來了盡頭。前方的高度越來越窄,又回到了一開始暗道的感覺,一扇小門堵在盡頭。哢。萬能門卡一刷,門開了。大麵積的光芒傾瀉而出,內部一片白芒,這光刺得周祁安眼睛十分不舒服。他勉強抬眼,四周一片空蕩蕩的,像是雪原一般萬籟俱靜。地麵踩上去的觸感很奇怪,是一種過分的光滑感。周祁安低下頭,麵色起了變化,腳下就是個變相透明的玻璃棧道,站在上麵可以清楚看清下麵的情況。隻見下方區域,無數仙客來和那些沉浸在美夢中的病人,分散‘種植’在梯田的各片區域。之前周祁安身處大棚時,並未發現異常,不料從上方看又是另一番景象。“簡直就像是一個……”周祁安喉頭一動,想到特殊病房的病床:“巨大的培養皿。”而他此刻正站在培養皿的蓋子上,可以俯瞰一切。梯田大量花朵縫隙間是藥液,每一處縫隙連接著密集的細線,仿佛藥液就是透過這些細線注入到大棚內。半透明的細線一直延伸而上,周祁安視線跟著尋找源頭,直至最後仰起脖子,頭頂,半天空中掛著一輪太陽。“什麽情況?”太陽怎麽可能出現在建築內?周祁安忍住雙目不適定睛看去,太陽時近時遠,整體顏色十分奇怪,偏黃褐色,這種顏色和太陽表麵奇怪的紋路,給周祁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他覺得在哪裏見過,偏偏無法得出答案。周祁安耐著性子稍等了片刻,並未有任何玩家上來。他也沒有任何折回找人的心思,現在回頭多半是無用功,而且還很危險。當前周祁安全身心集中在最後的主線任務上。十層重症監護科有著最多的npc,唯一被斯先生看守的配藥間更是重中之重。所有的病人包括z博士都離不開吃藥,假如沒有藥了,一切都迎刃而解。毀了z博士的秘密花園至關重要,這也是他們冒險過來的目的。如今看來,這奇怪的太陽在給培養皿提供恒溫,更確切一點的形容是……營養。無數細絲都連接著太陽。它是源頭。周祁安嘴角一抽:“難道我要把太陽打下來?”開什麽玩笑,後羿轉世也做不到。【請注意】係統提示音忽然降臨,前一刻掛在嘴角的自嘲笑容蕩然無存。周祁安眼皮一個勁跳,這個時候來,看來這太陽是非滅不可了。【你成功發現了仙客來醫院的‘心髒’】【提示,封印心髒,等於宣判z博士的死刑】這是遊戲第一次把通關規則說的如此清晰明了,如果他封印的對象不是高高在上的怪異太陽,或許周祁安還能虛偽地感動一下。最後不死心地重新在四周看了一圈,確定沒有發現其他玩家的影子。周祁安麵色微凝。玩家消失肯定和密道內奇怪的日光脫不開幹係,而且那是種不可抗力,不然沒理由沈知屹和應禹他們都中招。自己這裏還能‘苟延殘喘’,多半和提前服用【不倒翁藥水】有關,幫助自身免疫了一切神秘元素,才沒有在暗道裏中招。“必須抓緊時間。”一旦護士發現護工都不見了,很可能會來抓他們。隨著時間流逝,副本裏的危險也會越來越多,拋開這些,應禹和大學生也撐不了多久。時間就是生命,在這個副本體現得淋漓盡致。所以到底怎麽才能把太陽打下來!白綾為弦,手杖為弓身,聖器做箭,射出去嗎?白綾:……手杖:……聖器:?周祁安站在原地,陪伴他的隻有死一般的寂靜。頭頂一輪詭異的太陽,就像是鈍刀磨肉,很容易逼瘋人。沒過多久,前一秒感受到時間緊迫性的周祁安,像是察覺到了某種不對,自言自語道:“完全免疫有利有弊。”好處是幫他明確了目標:太陽。壞處是,一定程度上來說,現在是他脫離大部隊。就像花古城隻有自己一個人上了客車。“太陽……封印心髒。”周祁安望著似真似幻的太陽,和任務聯係在一起,反複琢磨著,驀地,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一個計劃。他不再踱步,反而盤腿坐在地上,神情寧靜似乎處在一種休息的狀態。一秒,一分,一刻鍾……內心一瞬不停地默默計時。“差不多到時間了。”不倒翁藥水的半小時時效應該已經過去,重新睜開眼時,周祁安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拿出應禹給的萃取物。泛著赤紅顏色的花汁在試管中,日光一曬,沉澱物如柳絮堆積在下層。周祁安輕吸一口氣,遂即,他毫不猶豫打開試管,低頭嗅聞著裏麵的花香。高濃度的仙客來花香一聞就醉,但是還不足以徹底入夢。周祁安隻得倒出點,伸出舌尖添了一點花蜜,大腦頓時受蠱惑般地昏昏沉沉。霎時間無邊困意席卷而來,漸漸地,單薄的眼皮無力地耷拉下來。周祁安低頭盤腿睡了過去,隻剩下口中無意識地呢喃:“夢……”現實裏太陽不可能出現在建築內部,更不可能射日成功。現實裏做不了的事情,隻有在夢裏做。夢裏……打下這個太陽。“不知道沈知屹他們是不是也入夢了?”留下最後的疑惑,周祁安頭垂得更低了,徹底喪失了意識。……仙客來醫院,門診部附近。太陽高掛在天空中。整個世界亮堂堂的,所有的陰暗都在日光下被驅逐。在密道失散的韓麗此刻暈沉地站在日光下,眼前有一瞬間好像閃過了光斑。她覺得有點冷,下意識又往陽光下站了站,結果更冷了。為什麽陽光是冷的?這個疑惑剛剛閃過,腦海中好像自動跳出來回答:先前在逃跑的過程中不小心被火灼傷了,身體狀態不好。“終於……我們終於活下來了!”旁邊傳來一道聲音。牧歌嗓音夾帶著少見的開朗,她用手撥弄了一下頭上的黑灰,表情十分複雜地望著周祁安所在的方向:“地圖炮,他瞞我們瞞得好苦。”其他玩家雖然沒有直接說什麽,神情中卻也是帶著陣陣亢奮。眩暈感消失了一些,韓麗恍然。她想起來了,他們先前經曆過一場鏖戰,在一番和病人的廝殺中,自己受了傷。危急關頭,是周祁安冒險火燒了大棚,成功終結仙客來醫院的曆史!這個過程中自己也渾身傷痕累累,現在想來目中全是後怕。幾個深呼吸後,她沐浴著陽光,遲鈍地迎接著活下來的喜悅。韓麗附和了一句牧歌的話:“沒錯,活下來了。”她居然在五星半的副本中存活了。第一天帶他們來的富態女人再度出現在麵前,臉上帶著一絲不甘:“因特殊情況,仙客來醫院即將關門整頓,”斯先生兔子臉上更是一點好表情都沒有,全程死死凝視著周祁安:“車子停在曠野上,都跟我來。”它罵罵咧咧:“該死的偷車賊,害我借同事的車。”韓麗跟著往外走,旁邊大學生一臉心虛,好像知道什麽車子被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