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臉色有些難看。冷意都快侵入骨髓,周祁安其實也很急, 但他更需要參照物。當務之急先要判斷出玩家是因為吃錯了食物,還是其他原因導致變成服務員。極致的冷嚴重影響了吞咽功能,再耽誤一會兒,估計張嘴都難。中年人狠了狠心,先一步支撐不住,開始選罐子。沈知屹這時低聲提醒周祁安:“這一層有幻境殘留的氣息。”影子被攔在外麵,除非到了情況不可逆的時候,他才會再次考慮動用力量強行窺破幻境,除了周祁安,其他人的死活他並不在意。中年人那裏凍得直打哆嗦,勉強打開一個罐子,辛辣的味道直刺鼻腔,反而帶來了一點熱流。原本先前還有些遲疑,但此刻中年人目中浮現出一抹狂熱,不過兩秒鍾,他居然直接抱著罐子裏的羊頭就啃。才啃了兩口,中年人猛一頭栽倒。周祁安走過去,確定人還有呼吸,隻是醉暈了。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現在可以確定一件事:“靜置不到十分鍾的羊頭,吃了會醉。”想到這裏,周祁安下意識看向服務員,他們一個個扯著統一詭異的笑容:“請盡情食用。”對比剛剛,玩家的呼吸明顯更加微弱,臉色也進一步發青。再耽擱一會兒,估計真撈不回來了。周祁安現在也顧不上擔心別人,分析盡情食用的潛台詞,心生不安。進階版大胃王挑戰似乎不像是樓下那樣,吃個兩盤就能草草了事。不但要吃,而且要吃得很多。沈知屹這個時候居然在犯困,看周祁安皺眉,說:“別急。”正當他剛準備認真看幾眼玻璃罐時,周祁安垂目語速飛快:“我說一下發現,你幫我查漏補缺。”“這一層和選擇沒有關係。”“墳土和棺材,這兩種因素隻會同時出現在墓地中,我們現在很可能是處在一座地表陵墓。這一層若說最特別的,就是那裏。”他的視線鎖定兩盆綠植。“墓裏的物件通常是死物,生長茂盛的植被放在這裏有些違和。我剛去看過裏麵的土,和一樓選手開膛破腹後的土質很像,都是那種粒粒分明的白色土。”墳土能種出來活物,本身就很奇怪。周祁安繼續說道:“還有,花盆裏種的植物是一種草藥,別名石獅子,我們進來的時候不是還看到過石獅子?”這種東西一般都是起鎮煞作用的,或許也是一種暗示。“把那些綠植混著食物一起吃,應該可以解醉羊頭的酒。”周祁安看著沈知屹。沈知屹看著周祁安。“……”沈知屹沉默了一下:“你想得很周到。”周祁安凍得牙齒打顫。問題就在這裏,這個判斷幾乎是他上來沒多久便得出,換作平常他已經開吃,但這幾個玩家變成的服務員,都給他整不自信了!自己能想到的,玩家應該也能。已經快到十分鍾了,眼看實在沒有其他思路,周祁安不再猶豫。雙方打配合,沈知屹負責看著食物,周祁安跑去摘綠植。其他參賽選手見他動,立刻跟著衝,然而雙方的速度不在一個賽道。原地,沈知屹微微搖頭。無論看多少遍,祁安的奔跑速度,真的很……驚人。擔心和燈籠一樣,掰折後植物會迅速枯萎,周祁安直接是連盆抱來,而且一次性抱了兩盆。路上他被四人聯手攔下。這些人目標明確:大胃王冠軍隻有一個,讓這青年贏了,他們豈不是白來一趟?“好狗不擋道。”衝刺之前,周祁安特意看了下手機,距離消極參賽的分界線還有不到三分鍾。按理說時間還是比較充裕,但他現在身體狀態很差,手腳發涼的程度超乎想象。後方突然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一共上來七位參賽選手,他們抱團後專門留下三人看食物,剩下的圍堵周祁安。在碎裂聲和尖叫聲中,攔路者下意識扭頭,正好看見各自位置的食物被粗暴打翻了。動手的居然是“自己人”打翻。他們就像被什麽魘住了,瘋了一樣的摔砸,顯然是沈知屹出手了。這一幕看得參賽選手目眥欲裂,周祁安冷笑一聲,趁機彎道超車繞了回去。玩家的存在對這些有點能力的術士,根本是降維打擊。血液都快要凝固成冰渣子,周祁安回來時,幾乎抱不住手上的植被。沈知屹已經幫他把密封罐打開。不管三七二十一,周祁安摘下葉片,和羊頭肉一起咀嚼。“杖殺。”邊吃,他順便拿出手杖,對準不知哪個參賽選手放出來的小鬼用力一砸。周祁安不是很喜歡吃羊肉,此刻又混合著大量奇怪的植物味道,差點沒吐出來。艱難地咽下去後,除了惡心反胃,周祁安對身體的控製靈敏度變高。醉意直衝大腦,不過處在一個可控區域。參賽選手們終於不再死磕,選擇先去找其他植物。其中一位攔路者被周祁安用白綾纏住,險些絆了一跤。他嚇了一跳,轉身怒視周祁安:“你想幹什麽?”周祁安沒有說話,隻是用白綾控製住這名選手,任憑對方大喊大叫,始終沒有鬆開。醉羊頭的肉很少,沈知屹用刀叉幫忙把肉片下來後,周祁安很快就吃得差不多。還剩下最後三片肉,一口吞咽後,無事發生。沒有係統提示音,服務員還木訥地站在原地,就連長衫女人也沒有再上來過。原本看他第一個吃完食物,都要絕望的其他參賽選手也愣住了。周祁安眯起雙眼:“果然沒那麽簡單。”按照最開始的係統提示音,通關進階版大胃王比賽,有機會見到老板。隻是有機會,而不是一定。會不會需要手動找一下老板?二層的麵積對比一層不逞多讓,還有多個包間,想要找人也是一個不小的工程量。明明應該抓緊時間去找老板,但周祁安卻沒有動,他死死盯著先前被白綾纏住的攔路者。“你會不得好死的!”對方施展了各種看家本領,最後都沒能掙脫束縛。麵對謾罵,周祁安早就心如止水,依舊是以觀察的角度在看這位攔路者。不久,古怪的一幕發生了。參賽選手的怒罵越來越微弱,身體漸漸變得僵硬。接著他整個人的麵相都發生了改變,胳膊上的汗毛開始朝著乳白色的方向過度,濃長細密,就像山羊一樣。周祁安這才收回白綾。男人肌肉痛苦地痙攣著,大約十秒左右,當他終於能重新站直身體時,神情中全是惶恐。男人似乎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開始呆板整理著服務員的發型。“被判定消極參賽,會逐漸異變成服務員。”得出這個結論後,周祁安猛地看向玩家,這就說明,這些人是因為開局五分鍾後,沒有吃東西導致違背規則。“怎麽可能……”此刻其他人哪怕沒有搶到植被,也吃了點醉羊頭,寧願醉倒都不願意被判定為消極參賽。連普通參賽選手都知道碰運氣的道理,三個經驗豐富的老玩家,不可能毫無作為。如果他們吃了東西……那玩家就絕對不是在這一層被判定違規。周祁安腦海中不禁重新開始回憶整個建築的布局,古建築,攢尖頂。這種建築風格,是有可能再建一個小閣樓。莫非燒烤店不是兩層,而是三層?“時間。”周祁安低聲喃喃的時候,差不多同一時間,沈知屹也開口了:“計時有問題。”二樓照明完全靠著窗外透進的稀薄天光,沈知屹半張臉陷在陰影中,稍稍克製目中的困倦後,眼睛恢複了一些銳利。剛剛異化的參賽選手,隻上來了不到三分鍾。這意味著比賽並非等選手來到二層後開始計時,實際上從觸碰到樓梯起,計時就已經開始。周祁安像是想到了什麽,抬眸再次掃向整片空間。沈知屹說感覺到這一層有幻境殘留,會不會剛剛在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不小心觸踩到了樓梯?假如是這樣,留給他的時間可能不足幾十秒。周祁安終於明白袁書他們是怎麽栽的了:不小心觸發了三層比賽倒計時,五分鍾內卻沒有抵達場地,直接被判定過為消極參賽。周祁安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惡寒。他不會去天真地假設自己沒有觸碰樓梯,既然有幻境,不可能簡單到隻遮掩樓梯的存在。袁書他們全部中招,大概率這個幻象還會誘惑其他人主動去踩通往高層的樓梯。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死後在副本裏端盤子!吃醉羊頭原本殘存的幾分醉意這一刻蕩然無存,人類與生俱來的反抗精神被喚醒了,一時間周祁安大腦前所未有的清明。最容易讓玩家誤觸樓梯的地方隻有一個:綠植附近。想要通關肯定要去搬植物。